一回到家,梅珍便将香囊取下,爱不释手地细细端看。
“真香!”
拿在鼻前闻了又闻,梅珍才恋恋不舍地将其藏于榻上的木枕下。
换下曲裾深衣后,梅珍又换回了那件素色襦裙,才去东厨做饭......
“王爷,您总算回来了。”
看到刘衍后,阿福赶紧迎了上去。
“嗯,王将军可回?”刘衍问道。
“王将军派人回来说,他请那帮山匠下馆子了,以作犒劳,恐怕要喝上一阵子,让王爷别等他了,明日卯时在县衙见。”阿福说道。
“梅师傅也去了吗?”刘衍问道。
“这个..阿福不知。”阿福摇头道。
“嗯。”
刘衍点了点头,便朝自己的寝卧走去,准备更衣。
“王爷,您的香囊掉了?”
阿福给刘衍更衣时,发现其随身携带的香囊不见了,忽觉大惊。
“哦,我赠予友人了。”刘衍淡淡道。
“友人?”
阿福凝眉,心觉,这才刚到几日啊,王爷便结交新友了?
不过,这可是王爷的随身香囊,怎会随便赠人?
莫非,是位姑娘?
想到此,阿福再看向刘衍时,双眸泛光,嘴角不自觉地溢出了暧昧的笑意。
“你这是什么眼神?本王可不是姑娘!”
被阿福的眼神看得全身起毛,刘衍遂与他保持距离,站到了一旁。
“王爷可比姑娘好看!”阿福奉承一笑。
刘衍忽然想起了梅珍曾说的,“轩之公子比女子更美。”
“是吗?”
刘衍笑笑,理了理衣服,朝屋外走去。
“咦...王爷怎么怪怪的?”
阿福感觉,自从刘衍来到富顺后,整个人好像都有些不一样了,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不一样了。
只是感觉,刘衍的状态似乎更放松了,不似在京都时那般紧绷。
如此甚好!
阿福点了点头,也出去了。
忙活一阵后,梅珍便把匆忙做好的晚饭放于四重矮几上,并摆好碗碟筷子。
这几日,梅泽忙于凿井之事,未去狩猎,家中肉食不多,梅珍便将仅剩的野猪肉剁碎后与蔬粝搅拌,再熬一锅菜叶汤,舀上三碗麦饭,便是一家三口今晚的饭食了。
“阿姊,我回来啦!”
刚把麦饭舀上,就听闻梅下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爹爹呢?”
梅珍回头,并未瞧见梅泽。
“跟王将军他们喝酒去了,咱们今晚吃啥?”
梅下雨跑过来,待看到几上的一菜一汤时,撇撇嘴,抱怨道:“没有肉!”
“这不是肉吗?”
梅珍拿起筷子,挑出一团肉末。
“就这么点,还不够塞牙缝呢!”梅下雨嫌弃道。
“行啦行啦!你把爹爹那碗麦饭一起吃了吧,明日我去县城里买点鱼肉回来。爹爹最近忙着凿井,没工夫去打猎了。”
梅珍将原本为梅泽舀的那碗麦饭推到了梅下雨的跟前,又给他夹了几筷子菜。
“那我拿着爹爹的弓箭去打猎,给你打只野猪回来。”梅下雨嚼了一口菜,说道。
“等你能拉开爹爹的弓再说吧。”梅珍嗤笑道。
“哼!小看我!”梅下雨嘟嘴道。
梅珍笑笑,没再说话,而是不停地给梅下雨夹菜。
次日,还不到卯时,梅珍就起床了。
“阿姊,你要出门吗?”看着穿戴整齐的梅珍,梅下雨问道。
“昨夜爹爹未归,许是酒后住到县衙了,我过去看看,顺便去县城里买点菜肉回来。”梅珍说道。
“那你买两条鱼回来。”梅下雨说道。
“你不跟我去吗?”
梅珍发现,梅下雨仍旧穿着里衣,发髻也很凌乱。
“不去了,我就留在家里,学习拉弓射箭,以后才能代替爹爹去打猎。”梅下雨揉了揉迷糊的眼睛,嘟囔道。
梅珍笑了笑,说道:“等你先睡醒再说吧。”
语毕,转身朝东厨走去。
“阿姊,你不是要出去吗?”
梅下雨打着呵欠跟了过去。
“给你烙点胡饼,免得你还未学会打猎,就先把自己饿死在家了。”
梅珍转身,抬手点了点他的鼻子。
“嘻嘻!还是阿姊最好。”
梅下雨上前,环抱住梅珍,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撒娇。
“咦...阿姊身上好香!”梅下雨嗅了嗅。
梅珍急忙推开他,将他推出了东厨,“想吃饼就赶紧出去。”
“砰!”
顺手,将门关上。
“呼...”
吁出一口气,梅珍小心翼翼地将腰上的香囊取下,放入怀中。
挽起衣袖,拿出面粉,和上一些酒、盐、糖后进行发酵,随后粘上芝麻,先在锅内烙,后在炉内烘,直到熟透。
十几个胡饼烙出来后,梅珍已然满头大汗。
“可以带几个给轩之哥哥尝尝。”
单独拿出三个胡饼用手帕包好,梅珍便将它们放入怀中。
“嘶...好烫!”
梅珍跺了跺脚,将它们取出,拿在嘴边吹了吹,才又放入怀中。
将东厨门打开后,梅珍朝梅下雨喊道:“我出去了,饼在炉子上。”
“好嘞!”
梅下雨的声音从梅泽的房间传出。
“记得啊,别把家给拆了!”
刚走到门口,梅珍忽然转头。
“才不会!我可是有分寸之人!”梅下雨大喊道。
梅珍转头,笑着离去。
县衙内,刘衍趺坐于主座上,听着众人的讨论,心思却飘向了门外。
“小丫头怎么还不来?”
辰时刚过,天边已被晨光照亮,红日渐渐高挂,温暖着冬日的大地。
“王爷,你觉得如何?”王奎突然看向刘衍,问道。
“啊?”
听到王奎的声音,刘衍才回过神来。
“刚刚蒲县长问,要打造多少把铁椎与铁勺?”王奎又重复了一遍。
刘衍缓过神后,正色道:“铁椎与铁勺乃消耗物,自然是多多益善。目前山匠的人数一共有十二名,后期必然会增加,估算着,至少要打造上百把才够。”
蒲县长点了点头,说道:“嗯,王爷说得是。”
“薛主簿,就先打造一百五十把铁椎与一百五十把铁勺吧。”蒲县长转头,对正坐于身旁的薛主簿说道。
“好的。”
薛主簿提笔,在竹简上记录下数量。
“铁椎与铁勺确定了,那么,提取卤水的工具可按胡师傅提议的,制作一批汲卤筒。胡师傅,你来给大家说说汲卤筒取卤之原理吧。”蒲县长对后排的笕山匠代表胡师傅说道。
“是!”
胡师傅起身,向刘衍等人拱手行礼后,说道:“汲卤筒是参考长竹管引水的原理,用楠竹打通竹节制成的。在其底部安装一个用熟牛皮制成的单向阀,我们称其为“牛舌”。当汲卤筒往下放时,井内卤水会对筒底产生向上的冲击力,筒内的熟牛皮受力后会向筒壁内张开,卤水便随之涌入筒内。当汲卤筒向上提升时,筒内卤水液柱的重力又会将张开的牛皮压回到筒底端开口处,使汲卤筒封闭,这样卤水就不会下泻渗漏。如此循环往复汲卤,会让更多的卤水进入筒内,待汲卤桶汲满卤水出井后,用勾水器顶开筒底的牛皮,卤水就会直泻而出。”
众人听完后,并未马上答话,而是各自陷入了沉思,想象着这个操作的过程。
“那个,小民可能说得有些复杂,待小民做出一个汲卤筒后,以水代卤为试,大家方可知晓。”胡师傅搓了搓手,说道。
“嗯,如此甚好。”刘衍笑了笑,说道。
“那个,小民还有要说的。”胡师傅挠了挠头,说道。
“胡师傅请讲,不必讳言。”
刘衍抬起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鼓励胡师傅继续说下去。
“是!王爷。”
胡师傅朝刘衍拱手点头后,继续道:“根据汲卤筒同样的单向阀原理,小民还设计了一种扇泥筒,专门用于提取凿井时产生的碎石泥土。在凿井的同时向井内灌水,与凿井产生的碎石泥土混合成泥浆,再使用扇泥筒反复上下多提动几次,使泥浆灌入筒内,将泥浆汲取上来。这样就可以让凿井、提取泥浆交替进行,不断加深盐井。”
“好!这个方法好!如果当初认识了胡师傅,末将在老家凿水井时,就不会那么麻烦了,哈哈哈!”听完后,王奎大笑着一拍桌子。
“甚好,甚好!”刘衍也笑着称赞。
“那胡师傅,你建议做多少个汲卤筒与扇泥筒呢?”蒲县长问道。
“唔...目前尚未确定卤井的深度,自是越多越好,不若,就先定两百个吧,汲卤筒两百个,扇泥筒两百个。”胡师傅想了想,说道。
“薛主簿,请记下。”蒲县长急忙对薛主簿说道。
“是!”薛主簿点头。
“不过,小民身边人手尚不足,不知王爷能否派些人手给小民,即可打下手,也可同小民一起制作这两样工具?”胡师傅看向刘衍,问道。
“嗯,王将军,可否派些士兵给胡师傅差遣?”刘衍看向王奎。
“自是可以,这个由末将下来安排,请王爷放心!”王奎对刘衍拱手说道。
“嗯。”刘衍点了点头,甚为满意,“接下来...”
刘衍刚要询问其他取卤工具时,便看到梅珍站在正堂外,伸出半个脑袋朝里张望。
“也讨论了一早上,大家先休息会儿吧,吃点茶水点心,我们稍后继续。”刘衍起身,对众人说道。
“是!王爷。”
刘衍向众人微微点头后,便跨步朝正堂外走去。
迎着晨光,刘衍面色红润,白色鹤氅也在红日的照耀下,渲染出了盈盈彩色。
梅珍立于门外,望向朝自己大步走来的刘衍,露出甜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