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回忆起以前的事，不禁有些唏嘘。
他这时才意识到，萧靖驰一开始，好像是没什么当皇帝的心思的。
萧靖驰小时候，先皇后的精神状态就不是非常稳定了，萧靖驰整天忙于维护母亲的精神，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直到萧靖驰的弟弟七皇子出生后，先皇后的情绪才稍微有所缓和。七皇子和陆离年纪相仿，听萧靖驰之前说过，七皇子是一个活泼又爱笑的小太阳，从小就讨人喜欢。比起自幼沉稳寡言又老成的萧靖驰，七皇子更得长辈欢心。
有他在，就连关系近乎破裂的先皇和先皇后，都稍微走得近了一些。
萧靖驰自然也很喜欢这个弟弟。他情绪内敛不善表达，只是时常惦记着七皇子的喜好，有机会就带给他，在课余闲暇时间，也天天和母亲、姐姐还有弟弟在一起。
陆离记得，萧靖驰曾经说过，七皇子天生聪慧，学什么都比别人快一截，记忆能力还特别强，深得先皇喜爱。
那段时日里，先皇连最宠爱的妃子都不看了，天天往先皇后宫里跑。先皇后嘴上不说，但精神好了很多，他们也隐隐有了寻常家庭的样子。
但是，陆离之所以没见过七皇子，所有的事都从萧靖驰口中听闻，也正是因为七皇子的特殊。
先皇不是一般家庭的父亲，而是一国之主，高高在上的君王。他的态度，让七皇子的存在注定不能被人容忍。年幼的七皇子在一次食用了点心后，突然上吐下泻，没过多久，呼吸便越来越微弱。先皇找来了所有的御医，仍然没能救回幼子的性命。
在那之后，先皇后彻底忍受不了了。尽管先皇为了安抚她，杀了所有七皇子随侍的仆从，先皇后仍然清楚，真正的凶手，是先皇动不了的。先皇后关闭了寝宫大门，甚至不愿意见自己的长子和女儿，把自己封闭在宫中，谁也不见。
直到陆离被选作萧靖驰伴读的人选，被带进皇宫。
想起这件事时，陆离对萧靖驰说：“说起以前的事，我想起来了。你之前说过，你母后已经许久未曾出过寝宫了……你挑选伴读的时候，她还是亲自来把关了，可见先皇后并不是不关心你啊。”
“母后只是一时没想开，她确实关心朕，表露不多罢了。”提起往事时，萧靖驰自然地揽住了陆离的肩，语气里满是怀念，“朕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就把皇姐认错了，闹了个大笑话。”
陆离想起以前自己做过的糗事，神情有些尴尬，揉了揉鼻子：“……先皇后一开始没有到场，只有长公主来了。我那时候还以为……以为长公主就是你母后呢，一句娘娘都喊出来了。”
陆离那时候古代现代两头窜，本就分不清古代女子的服饰、装束之间的习惯和礼仪，他见长公主身份不凡，仪容威严，萧靖驰又对她恭敬有加，便想当然地以为，那就是皇后娘娘了。
结果惹了个大笑话。
好在他古代的娘亲曾经说过，他们陆家并不追求皇室伴读的位置，他人在京城，远离皇室反而是好事，自己顾好自己就行。
小时候的陆离不懂，长大后才明白，他就是来京城当陆家人质的，是不是皇子伴读，其实没那么重要。
当然，哪怕萧靖驰没选上他，先皇要想用一个正当理由把陆离留在京城，也会强行给他一个伴读的身份。
不过么……
陆离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萧靖驰，暗暗想道，那个陪着他一起长大的人，大概就不是萧靖驰了。
总之，因为母亲的叮嘱，陆离发现叫错人后也不慌张，按照自己过往的习惯一样，直接给了长公主一个大大的笑脸，声音软糯，乖乖道歉：“对不起。”
他正在换牙，说话漏风，也不多说，就单单是笑。
把长公主笑得脾气全无不说，她甚至还忍不住走上前，轻轻捏了一下陆离的脸：“以后看人，可要仔细点哦。”
少年时代就修得一张扑克脸的萧靖驰静静在旁边看着，突然张口了：“我想要他。”
“这……”一旁的太监为难道，“三皇子殿下，你和这位陆离小公子年纪差距太大了，课业进度也不同，并不是一个好选择啊。”
其实，年纪和课业是托辞，不想让清河陆家和皇后嫡子有过多联系，才是真话。
萧靖驰小小年纪已经看明白了这点。
按照他以往的习惯，这时候就该忍耐下来，选一个让父皇更满意的人选了。
但那一天，不知怎么的，萧靖驰对上陆离看过来的懵懂眼神时，就是不想让步了。
陆离不知道面前的大哥哥在犹豫什么，有认错人的前车之鉴在，他也不敢多说话，便给了萧靖驰一个大大的笑脸。
萧靖驰攥紧了拳，重申道：“李公公，父皇说过，让我挑选自己的伴读。”
“是，三皇子殿下，皇上是说……”
“我就要他。”萧靖驰语气坚定，“不要别人。”
所有人都僵住了。
李公公不敢随便答应萧靖驰留下身份敏感的陆离，只得小声吩咐了一下身边的小太监，对方领命而去。
陆离还小，站了一会儿就累了，好在学过的礼仪还在，那袖子欲盖弥彰地遮着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立马被萧靖驰发现了。
萧靖驰不顾李公公给他使的眼色，径直走上前去，站在陆离旁边。
陆离的哈欠打到一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事了，迷惑地眨了眨眼，往后缩了一下。
却见萧靖驰侧过身，挨着陆离站定了。
陆离一开始不解其意，但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好处了。
萧靖驰比他高了不少，挨着身旁的大哥哥站着，正好可以稍微靠上去，没那么累。
陆离小心地把上半身靠近了萧靖驰一点，探头探脑地看他的反应。
萧靖驰不仅没有推开他，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陆离靠着更舒服。
陆离这下子确定了，面前的大哥哥，就是来给他当靠枕的！
他十分开心，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呀”，便心安理得地靠了上去。
果然没那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