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外面依旧是漆黑一片，只有几个路灯孤零零地守候着，一望无际的房屋看不到尽头，仿佛一个巨大的牢笼。
贺嘉爵来过这里很多次，程慕曦醒着的时候，程慕曦睡着的时候，有时候是在花园，有时候是在窗外，有时候是在病房里。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从悲伤的渐渐好转，再到坚强起来，每一个变化都刻在他心里。
甚至知道，每次夜晚独自一人的时候，她都会咬着被子哭泣。
是他害得他们两个的孩子没了，所以他想补偿她，和父母争取，就连冒险海外投资也是他摆脱家族的第一步。
可是为什么偏偏会被她看见。
掏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间，仿佛看到了程慕曦伤心欲绝的样子。
心，被狠狠的一揪，他后悔了。
他不该在伤了曦曦的心之后还瞒着她和郁雪一起吃饭，订婚什么的，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贺嘉爵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够和程慕曦重来。
猩红的烟蒂明明灭灭，直到了指尖，贺嘉爵这才微微动了动，眼底随之落下，没过多久。仅有的一丝火光也消失不见。
而贺嘉爵就这么站在窗前，仿佛他无数次站在这里，看着程慕曦和贺卿聊天，却不敢踏进去一步。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唔——”
程慕曦缓缓睁开眼睛，随着意识渐渐清醒，周身的疼痛就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霎时间便将她淹没了。
刚刚用力支撑起的身体猛然又倒回去，更是加剧了腹部的疼痛。
一阵头晕眼花，程慕曦是彻底放弃做起来只是侧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看起来混乱实业摆放有序的手术器具，夹杂着饭香的消毒水味，这一切一切再熟悉不过了。
“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呢，没想到你不光胆子挺大的，命也挺硬的。”你这破旧的门被打开，一位胖胖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语气算不上好，脸也板着。
要不是手上端着的热粥，还让人以为是来催债的呢。
但是程慕曦一点都不害怕。他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亲切的叫了一声:“徐姨。”
被称作徐姨的女人这才脸色好了一点，不过看着不能动弹的程慕曦，“啪“的一声将粥放在了一旁的桌子。
“你还知道我是你徐姨呀，大半夜的一身是血来到我这里是要吓死我吗？”语气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是责备下却带着不可掩饰的关心和担忧。
程慕曦不说话，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对不起，徐姨，我让您担心了。”
只字都不提为何大半夜的来到她的诊所，又为何身受重伤。
徐姨看了程慕曦半天，最后还是妥协了。
轻轻将床头摇了起来，又贴心的给他再背下垫了几个枕头，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热粥坐在了床旁。
“诺，吃点东西吧，等你伤好了我在狠狠教训你。”徐姨瞪了她一眼，可是却小心地将粥吹了，才一勺子递到她嘴边。
程慕曦颤抖着嘴唇，泪水终究忍不住滑了下来。
“徐姨，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想出国。”闭上眼睛，她终于说出了他内心最深切的渴望。
如果几天前她在贺嘉爵的承诺下还有两个人一点时间的想法，那么现在，她是彻底抛弃了这种愚蠢的决定。
她要出国，她要去往没有贺嘉爵的地方！
这一次无比的肯定，没有丝毫犹豫，也更不可能有什么改变。
而程慕曦之所以选择了徐姨这里，也就是因为她从未将这个地方告诉过贺嘉爵，就算他费尽心思也找不到这里来。
原来徐姨是程慕曦母亲曾经的手帕交，当年家道中落的时候是程慕曦的母亲拉了她一把。
之后，徐姨在这里开了一家小诊所，并且在离婚之后再也没有结过婚，更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心里一直将程慕曦当做女儿来对待。
只是平常程慕曦忙得很，又因为她自己是个明星的关系，所以很少有机会来看她。
不过她曾经决定，如果和贺佳节决定了结婚，他一定会带贺佳节来这里见习。
现在看来，那种想法还真是可笑，贺嘉爵可能从始至终都觉得她很傻吧。
可是纵然她再傻，她也是有心的，她的心也会痛。
现在，她只想在这里躲避一段时间，等到有机会，她就立刻飞往国外。
天高任鸟飞，她就不信她还躲不过贺嘉爵，躲不过这段孽缘！
只是，可惜了，可惜了她的孩子，做了他们俩之间的牺牲品。
一只手摸上平坦的腹部，紧紧攥住，程慕曦闭上眼睛，心痛如绞。
对不起，我的孩子！
“哭吧，有什么委屈都哭出来吧，在我面前你无需掩饰。”徐姨放下粥，将程慕曦抱在怀里，宽大的手掌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脊背。
一下又一下，带着无言的支持和安慰。
程慕曦再也忍不住，她像一只受伤的幼兽一样，压抑的哭泣着，最后嚎啕大哭。
外面的阳光正好，几个路人经过这里，听到房间内的哭声都颇有些好奇，但最终也没有为此停足。
别人哭不哭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程慕曦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她甩了偶像包袱，也甩掉了自己的倔强，头一次毫无形象的发泄。
以往被监视的不安和被伤害时的痛苦都在这一刻尽情宣泄！
徐姨也心疼不已，紧紧的抱着她，用自己的体温给予她安慰。
半个小时之后，程慕曦红肿着眼睛，张嘴咽下徐姨递过来的一勺粥，紧接着一口又一口，很快一碗粥就见了底。
此刻她的情绪已恢复了稳定，只有苍白的脸色暗示着她身体依旧虚弱。
看着中年妇人头也不抬的收拾碗筷，抬脚离开，程慕曦紧紧捏着被子，犹豫很久的话还是说了出来。
“徐姨，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懦弱了？”程慕曦紧张的看着低头的妇人心里一片混乱。
她不知道她想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或许是一顿责骂，又或许是一顿安慰。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
程慕曦知道，依照徐姨的技术，一定能够看得出来流产的事。
以往徐姨总是教她不要依赖男人，要收好自己的感情，做不到的话受伤都是自找的。
可是她现在就想听听徐姨的想法，就像是听到了母亲的忠告。
徐姨瞪了她一眼:“什么失望不失望的，我还不知道你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到处勾心斗角的，有些事情不是你期望怎么就怎么样的，我能理解，才不会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嘴里说语气不太好，但手上的动作却很小心。
她一边动手收拾，一边耐心的解释:“我觉得你你懦弱或者不懦弱都是没用的，就像有些路得你亲自走过才知道沿途的风景怎么样。不过，你长大了，徐姨懂得不多，但会一直支持你。”
徐姨抬起头来，被岁月打磨的脸上异常平和，一双饱含风霜的眼睛里闪烁着温暖的阳光。
程慕曦慢慢松开被子，突然明白了，心中一块大石头也落了下来。
是啊，只要自己内心无愧就好。
程慕曦感觉心里一暖，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语气哽咽:“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知道我对你好，你还来吓我？你对自己好才是最重要的。”徐姨直接翻了一个白眼，毫不客气额将想要做起来的程慕曦按了回去。
“对了，你说你要出国这件事，我也会帮你，不过你的身体需要好好调养，不然以后你就别想做妈妈了。”语气突然一变，声音严厉到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