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只恨不得立刻挖个洞把银子给埋了。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多人指指点点,饶是她平日里再喜欢撒泼,也从没当众丢过这么大的脸!
“兴许是我今日下午来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落在这了……”她绞尽脑汁想出个解释。
“好一个不小心,”林浅秋打断她的话,“不小心就能把我儿子诬赖成贼?”
陈氏嗫嚅,不敢作声。
围观的众人逐渐明白过来——敢情真是陈氏在胡乱泼脏水!
“世上竟有这样的伯娘?这哪是亲戚,分明是仇家!”
“我就说云松这孩子平日里看起来老实,不像是个偷鸡摸狗的……”
眼看自己成了众矢之的,陈氏恼了:“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是马翠兰说看见云松翻墙的……”
马氏正在往人群外头溜,眼看就能不动声色溜出去了,偏偏陈氏来了这么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到了她身上。
马氏气得直想骂娘。
“好你个陈金花,我只瞧见有不懂事的小娃娃翻墙,是你非说那是云松!”
“我说是你就信?”陈氏分毫不让。
眼看两人又要撒泼扯皮,林浅秋冷冷开口打断:“谁是主谋我没兴趣知道,要么赔银子要么报官,自己选。”
马氏脸一黑:“我可是你嫂子……”
林浅秋嗤笑:“你以为我会在乎你这么个嫂子吗?”
马氏气结,一旁的陈氏这时倒是记起要和马氏同仇敌忾了:“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这么点芝麻绿豆的事,怎么就非要报官闹大?”
“对你来说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当然只是芝麻绿豆的事,对云松来说却是多了个贼的污点,往后哪怕是考功名,都要被翻出旧账记上一笔!”
林浅秋深知棍子不打到陈氏身上,陈氏就不会知道疼。
“我记得你那大儿子也打算要考功名吧?要是有你这么个因为诬告而进过衙门的娘拖后腿,今后会不会连秀才都当不了?”
“你——”陈氏这才彻底急了。
趁众人的目光都落到陈氏身上,马氏又悄悄躲进了人群里,打算找机会溜。
然而没走两步,却被一只纤秀的手拽住。
“你要去哪?”林浅秋柳眉微挑。
“我……我这不是打算回家拿银子吗?”马氏讪讪赔笑,心里把陈氏的祖宗十八代通通骂了个狗血淋头。
要不是陈氏出的这馊主意,她哪至于落得这么尴尬的境地?
“不用了。”林浅秋不打算节外生枝。
“可我身上就这么十几个铜板……”马氏掏了掏衣兜,露出一脸为难的神色。
林浅秋不说话,只冷冷看着她。
马氏被看得心虚,又从袖里摸出一块指甲大小的银子,递给林浅秋。
林浅秋依旧没接,虽然依旧没开口,眼里的嘲讽却呼之欲出——干出这么大丑事,用芝麻绿豆点的银子,就想买她息事宁人?
“给给给,全给你!”一旁的陈氏恼羞成怒,三下五除二掏出一些碎银。
本想直接把银子扔到地上,然而对上林浅秋的目光,一颗心不由得紧了紧,咬着牙全放在了屋里的那张破桌上。
“这些,总够了吧?”
林浅秋轻嗤一声:“不如我哪天也故意找上门,说你儿子是贼,若被拆穿了就随便赔点破银子。”
“你——”陈氏气结。
她的儿子可是要考功名的,万一落下了什么污点,今后还怎么入仕?
“不是只有你家儿子才是人,”林浅秋一眼就看穿了她心里那点盘算,“别不拿别人家的儿女当人看。“
一旁的云松刚面露感激,就又听她冷笑道。
“反正我是个后娘,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要横,我陪你横,倒看谁横得过谁!”
云松:“……”
这个暴脾气的后娘,还真是……有够叫人无言以对。
陈氏嗫嚅:“这不是个误会吗?”
“是不是误会,你自己心里清楚,少拿人当傻子!滚吧,以后再敢上门惹事,我才懒得同你浪费唇舌,扫帚把你扫出去都是轻的!”
林浅秋作势要拿门边的扫帚。
陈氏吓得一噤,连忙拉着马氏溜之大吉。
众人冲她俩的背影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饶是陈氏脸皮厚,听了那些话也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脸一阵哄一阵白。
“都散了吧。”林浅秋抬抬手,进了屋要关门。
几个孩子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走在最后头的云松插上了门栓。
“以后再遇上这种事,不用怕,身正不怕影子斜,闹大了也是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自己丢脸。”林浅秋语重心长。
这话是对所有孩子说的,五个孩子听得脸色不一。
宁儿习惯了忍气吞声,今日这两桩事,叫她心里像是打开了一扇看不见的门,虽不曾踏出门外,但也若有所悟。
云松则是擦了擦微红的眼圈,背脊挺得更直了一些
两人身后的云柏,看了眼林浅秋,清隽的脸上闪过一丝狐疑。
他怎么记得这个后娘素来软弱,不像是这么能顶事的?
云桐牵着小小的平儿,稚声开口:“林婶子,咱家有银子了,是不是就不用饿肚子了?”
“不用饿肚子……”平儿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奶声奶气地重复,一看就是个小吃货。
“嗯,”林浅秋含笑点头,“有林婶子在,不会让平儿饿肚子。”
说着,轻捏了捏平儿的小脸蛋。
几个孩子都生了一副好样貌,只可惜太瘦了,衣裳也太破旧。
有了药田里的那些草药,林浅秋打算慢慢给这个家添置些东西。
米面粮油是当务之急,家里的粮缸都已见了底,再不买些米面回来,明日一家六口就要喝西北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