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汵涯...他...”
我早有心理准备，在远远看到升起的烟尘时，我就知道...却是在自欺欺人和面对现实中挣扎，我选择了前者，只要没有看见尸体，就不能说汵涯他不在了。
我抱着那个孩子，觉得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摇摇欲坠，书昀一把扶住了我，宽慰道，“一浅，不一定，说不定是这个孩子看错了。”
那个孩子抹了一把泪，愤怒大吼，“我才不会看错的。梼杌大人死了！”
振聋发聩的话语，撕裂了我的鼓膜，胸口钻心的疼痛，扯碎了我的灵魂，属于孤岚的部分在悸动。身体缓缓滑落在地。
“一浅！”书昀瞪着那个孩子，“你闭嘴！”
一股暖流涌进我的身体，凤青羽闪到了我身后，输送着她的灵气，她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诉说什么，可我听不见，甚至看不清了。
耳畔似乎又响起那个浑厚低沉的声音。
雪峰之上。
“孤岚，怎么样，这么香醇的酒，没喝过吧。”
我浅尝一口，笑道，“嗯，是不错，怕是你从某位好战的大人那里顺来的吧。”
“嘿嘿，你只管喝就是，啰嗦什么。”汵涯无视我的挪揄，一饮而尽，又斟满一盏。
“这酒不凡，我就这么喝光了你不心痛？”
“再不凡也比不上九天清酿不是。”汵涯又饮一盏，玩味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哦？这才是你的目的吧。”我放下酒盏看着他。
汵涯摆了摆手，“非也，非也，美酒易寻，知音难觅。下回该你做东了。”
...
“孤岚。”汵涯轻唤一声，飞落在我身畔。
“嘘，安静。”
汵涯目光四处打量了一番，问道，“大雪纷飞，寒风呼啸，这雪峰上有什么可听的。”
我朝崖边走了一步，侧耳倾听，“你没有听见吗？硝烟处，斧戟碰撞的呻吟，悲壮的嘶吼，还有绝望的哀鸣。”
汵涯笑着摇了摇头，“听得太多，我已经听不到了。”
“什么时候才会停止呢？”
汵涯垂首，却笃定的答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种话，你先搞定你那主子再说。”
...
“汵涯，别在靠近了。”
剑尖抵着汵涯的胸膛，我冷声道。
他不为所动的笑了笑，“这里不是战场，何须如此。”
利刃收回，我轻拭剑锋，“上神想要清洗整个人间。而娘娘只想要除去罪人。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处不处置的另说，那杯酒你该还了吧。”
“天罚已降，你还有心思喝酒。”
汵涯闻言大笑，“不知前路如何，何不活在当下，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与好友小酌两杯，诉尽肺腑，酣畅痛快。”
“你...罢了，且先离去吧。”
转身离去，却被汵涯抓住衣袖。
“孤岚...我...好，我走。”
“望自珍重。”话音未落，我已举步。
走了不过百步，听见汵涯大喊。
“孤岚，别忘了，你欠我的九天清酿，活着回来。如若不然，我就带人踏平你的玄凌峰，让你魂无所归。”
“何必呢。天下大乱，妖邪丛生，三苗也讨不了好，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依然是那豪爽潇洒的笑声，“放心，我不会死的。谁的处置我都不服，除了你。等你回来，把我们酒账一清，要杀要剐，任君责罚。”
...
“这些年光顾着打仗，那些大好风景都没功夫看上一眼，尽是错过了。孤岚，等一切平定，我们去游历山河吧，到时候定与你痛饮一番。”
...
“孤岚，战事又起了。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
“孤岚，你欠我的酒，什么时候还啊。”
...
“孤岚，过了这个洞口，一切就看你了。希望还能见你一面。有杯酒，你欠了上万年了。”
...
“孤岚...”
不，不，清酿未还，酒债未清，天下尚未安定，你怎么可以先行离去。当年我以身补天，你也是这样的心情吗。汵涯...
“汵涯！”
“一浅！你终于醒了！”书昀握着我的肩膀，欣喜的说。
我看着她的面庞，心里竟生出一种陌生感。那个孩子缩在一旁，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的看我。
背后的那只手抽离，我转头，看见了面色苍白的凤青羽，一样，是陌生的感觉。
凤青羽不言不语，朝书昀微微颔首，而后闭眼坐在一旁。
书昀解释道，“你的灵魂震荡不安，差一点就魂飞魄散了，身体也几近崩溃。我们不敢动你，只好用灵气先绑住你的灵魂，幸好你自己醒过来了。”
“嗯。”我没什么心思说话。
“一浅？怎么样，还有哪里不对吗？”书昀瞧我精神厌厌，问道。
“哪都对，哪都不对。”我还未开口，凤青羽突然接过话去。
“你在说什么？”书昀问她。
凤青羽睁开双眼，凝视着我，却是对书昀说道，“这个孩子，我们能发现，他们不能？你还想不明白。”
书昀闻言，陷入了沉思。
凤青羽话锋一转，问道，“惑炎石已经消失了吧。”
“嗯。”我低头，淡淡回应。
“这个态度？看来，我该称呼您螣蛇大人了？”
我回视她，却不知如何作答。
书昀突然站起来，一把抓住凤青羽的衣领，“你把惑炎石给她，你希望她变成另一个人？”
凤青羽冷笑，“第一，惑炎石不是我给她的，是她父亲，第二，惑炎石也不得不给她，那本就是她的一部分。那惑炎石的碎片里封印着螣蛇的记忆，记忆的承载是灵魂。你别忘了，这具身体已经死过一次。不把残魂还给她，她活不过今年。”
书昀身体一颤，松了手，凤青羽拽齐衣领，望着我，“魂魄回归，却不代表必须要融合，我只是想让她带着惑炎石，能延长她的寿命，却没想到会被催化的这么快。”
“没有办法挽回了吗？”书昀轻声问道。
“不可逆转。命运终究还是把我们逼上了它的轨迹。我曾经反抗过，挣扎过。却依旧无法跳脱。”凤青羽抬头望着黑沉的夜空，“我们，一出生就被写定了，从生到死，不由自己。只是可惜你们。”
我起身，拉起凤青羽，低声道，“汵涯说过，他死后，大乱将至，我是叶一浅，更是孤岚，注定是无法置身事外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