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做傻事。”
是谁……白鹿忽然愣了一下，他听见了一个轻柔的女声从风中传来，动作也随之一停。
随后，一阵清脆的铃声在远处响起，铃声由远及近迅速靠近，紧接着，白鹿听见身边传来混乱的打斗声，紧紧钳住他的那双手也松了开。
白鹿跌落在地，一把抹去眼前的粘液，朦胧中看见一团碧绿色一闪而过，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被一把抱起，身后传来一阵哀嚎和怒骂声。
疾风掠过发梢，看着两旁飞速掠过的鬼市之景，白鹿抬眼看向怀抱着自己的姑娘。
秀发碧如翠玉、肤色白若凝脂，一双墨玉般的瞳仁里倒映出白鹿的影子。虽比不上红尘十三那般妖娆，但论美貌，这姑娘也绝不逊色。
见白鹿看得有些呆了，姑娘笑道：“我果然没看错。”
“啊……失敬！”白鹿赶忙道歉，“多，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学我们妖说话不累吗？”姑娘抱着白鹿坐在一柄飞驰的碧玉杖上，在错综复杂的鬼市内驾轻就熟地穿梭着。
“哎？”白鹿愣了一下，“你能看穿我真身？”
“这点伎俩都看不破，你当我是业余的？”姑娘轻笑一声，抬手一挥，碧玉杖缓缓停了下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后，姑娘示意白鹿跳下杖，她解下系在杖上的铃铛，将其掷在了地上：“不能让那些混蛋找到我藏身的地方，不然我也会有危险。”
“所以这铃铛是用来……”
“诱导他们的呀。”姑娘拍了拍杖尾，“上来，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重新坐上来后，看着那随风飘扬的碧发，白鹿壮着胆子问道：“我，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是只玉婆。”姑娘回眸一笑，“你叫我玉儿就好了，渡妖小哥。”
随着碧玉杖在鬼市的街道内来回穿梭，阎罗鬼市的构造也慢慢清晰了起来。远眺去，整个鬼市是被白石壁包围起来的，内部的佛像和佛寺基本上都成九宫格排列，八座寺庙围着一个佛像组成一个九宫格单元，每八个单元又围着一个大佛像形成一个新的九宫格，以此类推。一路走来，白鹿所看见的最大的佛像，当属屹立在鬼市正中的金身大佛，虽然大佛上半身尽毁，但光是下半身就和天师主寺差不多高，其原貌的宏伟程度可见一斑。
“到了。”漫长的逃跑之旅终于在一个偏僻无人的小庙前告一段落。待白鹿落地后，玉儿收起玉杖，她推开庙门走了进去，伸了个懒腰道：“好久没有活动身体了，还真是腰酸背痛的啊。”
“玉儿你……”白鹿心中有一堆问题想问，却被玉儿的一个噤声手势逼着咽了回去。
“免得你问得语无伦次，还是我直接说好了。”玉儿在一方石凳上坐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首先，我救你呢，是因为你运气好。我正好在附近，察觉到事情不对就赶过来了。”
“其次，我为什么会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住呢？很简单，因为我和外面那些混蛋一样，也是缺了魂魄，来这里保命的。”接着，玉儿伸出第三根手指，“最后，我为什么能看穿你的伪装？这个就更容易解释了——因为我是一只玉婆。”
白鹿嘴角一抽，玉儿回答的竟然就是他想问的问题，一个不漏。
见白鹿呆愣在原地，玉儿的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个，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月了，突然有个能听我说话的，稍稍有些兴奋了……”
“啊，没事没事。”白鹿摆了摆手，“我能冒昧问一句……你的魂魄为什么会缺失？”
“这个啊……”玉儿垂下眼眸，“怎么说呢……应该是我能力不足吧，嗯……果然还是因为我能力不够，所以才会……”
“啊，别误会！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原因！”玉儿忽然抬头说道。
白鹿心里突然一惊：“你……难不成能读心？”
“是的。”玉儿点了点头，“我们玉婆一族的妖，天生就是读心术的好手。”
听见这话，白鹿脑子里“嗡——”的一声，他的脸瞬间红得发烫：“那，那我刚才想的……你，你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啦。”玉儿歪着头笑了笑，“况且，我倒是不讨厌你喔，渡妖小哥。”
***
钟离在门外踱着步子。已经过去快三个小时了，可白鹿依然没有从那扇门里出来，眼看着天色渐晚，辰龙路上那繁华的灯光也都亮了起来，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一直沉默着的钟离似乎也有些不安了。
“白鹿肯定没事的。”穆雨微拽住了钟离的袖子，“你这样走来走去的也不是办法，坐下来等他回来吧。”
钟离狠狠瞪了一眼闫焕之，在穆雨微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即便没有看见钟离那盈满怒意的眼神，闫焕之此刻也是焦急万分。虽说是鬼市的主人，但这鬼市毕竟不是自己一手建起的，其内的情况就连他自己也只掌握了六七分，方才他打下包票说白鹿能畅行无阻，如今白鹿却迟迟未归，着实让他捏了把汗。
“失算……”闫焕之在心底喃喃道，“没想到‘三法相’这么厉害，竟然真的能一点破绽都不露，难不成连蠡那个老东西都给骗过去了？”
为了缓解沉重的氛围，闫焕之刚端起两杯茶，脸上的笑容忽然凝住了：“这茶凉了……我给二位大人重新泡。”
“闫老板，鬼市里真的安全吗？”穆雨微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疑虑。
“在鬼市里得待满一个时辰才能出来，白大人吉人天相，一定没事。”闫焕之强打笑颜。
恰逢此时，只听“喀”的一声，那扇门的把手忽然动了一下。没等闫焕之做出反应，钟离抢先一步推开了门。漆黑的迷雾中，一截红纱率先探了出来。
“他回来了！”穆雨微心里一喜。
白鹿扶着门框从黑雾中艰难地走了出来，他一把扯下面具，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红尘十三的幻体又重新化作一股鲜红的妖风，逐渐从白鹿身上剥离开，被面具吸了回去。
“白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闫焕之哪里还顾得上沏茶，连忙把白鹿扶了起来，殷勤地替他掸去身上的灰尘，“可把闫某给急……”
闫焕之话音未落，白鹿忽然一把攥住闫焕之的衣领，他死死盯住闫焕之的双眼，话几度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白鹿，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了？”
“不能说没事。这个阎罗鬼市，根本不是能待的地方。”白鹿把闫焕之狠狠推开，看向穆雨微和钟离，“部长，雨微，我有个自私的请求……”
钟离搀扶着白鹿的肩膀：“说。”
“我想把一只妖，从鬼市里，”白鹿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系着青绳的铃铛，把它紧紧攥在了掌心里，“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