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门一关，良冈就倒在了床上。静电似乎爬满了她的眼睛，耳边充斥着咆哮。
疼痛，它又回来了。
她本想永远躺在那里，但疼痛让她动弹不得。只有一种解脱。
良久，她摇摇晃晃地走到床头的一个箱子前。她摸索着，发现它是锁着的。钥匙，那把该死的钥匙在哪里？
到处都是静电，疼痛越来越严重。良冈刚开完锁，就被噎住了，差点吐出来。疼死了。
箱子里有一卷奇怪的绷带和几瓶绿色的药水。良冈立刻抓起一颗，打开瓶塞。
她背靠着床坐着，尽量伸着自己的坏腿。绷带现在被血染红了，肉也开始浮肿。她用力过猛了。
痛得眼前发黑，她把绿色的液体倒在腿上，尽量不叫出声来。但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疼痛--消失了。一瞬间，一个美妙的瞬间，一切都好了。良冈欣喜地看着她腿部周围的肿胀消退，绷带下面，破损的皮肤和撕裂的皮肉闭合。
但这并没有持续下去。仅仅过了几秒钟，该处开始恢复疼痛。可怕的，刻骨的痛苦。
那些骨头。那些无法愈合的碎骨碎片。它们切入她的肉体，停止了愈合。良冈低头盯着她的腿。它很疼，但现在远没有那么疼了。至少，目前是这样。她还有几个小时到半天的时间，取决于她对腿的处理，然后她的肉就会撕裂和--。
绷带现在已经完全血肉模糊了，但良冈不敢换。它们是唯一能让她的腿的其他部分保持在身上的东西。
魔法。她从布条的束缚中感觉到了，他们花了十枚金币？甚至比治疗药水还贵。但它们的缝合处有魔力，或者说那个[治疗者]说过。她感觉到了它们是她能活动的唯一原因，更不用说让她的腿......完好无损了。
绷带中的魔力提供了稳定性、结构性和停滞性。她实际上可以在一条腿上活动，由于绑带将她的腿固定住，她无法感觉到膝盖以下的任何东西。而且只要她每隔几个小时就涂抹一次治疗药水，就能保持腿部的伤害。
但最终，魔力总是会消失的。然后就会开始肿胀，如果持续时间太长，腿就会开始腐烂。
魔法绷带和治疗药水。良冈把头往后撞了撞，撞在她床的脚踏上。他们能勉强控制住她的伤势，却无法治愈。他们真正在做的是争取时间。时间，直到她能找到治愈自己的方法--。
或者失去了腿。
她已经感觉不到了。倒是膝盖骨下方的那根断桩，每次被她激怒的时候，都会对她叫苦连天。但她的脚和小腿呢？
什么都没有。
治疗师曾告诉她，只要她不停地用药水治疗，它还是连着的，还是活生生的肉体，但它并不打算自己开始愈合。它的损伤太严重了。
如果有一个外科医生，一个来自她的世界的医生，也许。他们可以把骨头重新排列，用金属棒连接起来。如果她是在医院里，她就有机会。但在这里？
良冈把脸埋在手里。加里亚一直建议用更好的【治疗师】，或者把她的伤势当成是假以时日就能痊愈的东西。但良冈没有任何时间了。
"你觉得骨裂是什么意思？"
加里亚不明白。但她在之后的瞬间并没有看到良冈的腿。她没有看到它是如何不在连接，不在牢固了。冒险者们明白了。
碎裂的骨头。碎裂的骨头。不是断裂，也不是骨折，不像是把两块骨头接回去。良冈的右腿是一团骨片，没有自己重新连接的机会。
医学上，答案很简单。在现代之前，任何方式都没有机会。即使如此--她的双腿也不会有任何变化。良冈知道必须要做什么。当她坐在震惊中，当[治疗者]把药水倒在她的腿上，试图挽救她的肉体时，他们告诉了她。
截肢。要不就是她付不起的咒语。
她一度希望这只是她的想象。她从【治疗师】那里买来绷带，凑齐了目前赚到的所有钱，买了足够维持到现在的治疗药水，祈祷自己的腿能开始愈合。但每一天都在流血和疼痛中过去，没有任何缓解。
没有人能够帮助她。良冈知道。加里亚关心她，连哈默拉德的角都来过了。但他们能做什么呢？一百--不，上百枚金币。为什么要让他们担心？为什么要浪费精力用无用的话语安慰他们？
所以良冈假装不担心，一切亲力亲为。因为自尊心。因为她不想显得软弱--因为那本身就是软弱。
因为谁也帮不了她。
良冈把头靠在手臂上。疼痛。切开它，他们说会很快的。不，但这是唯一的选择。她还有--三瓶治疗药水。足够一两天用的然后她就没钱没时间了。除非她能付钱，但她没有钱。
她认识一个有几千，几万金币的人，对吧？当然有而且可以做到。还是有机会的。
但代价是...
啊，代价。
良冈闭上眼睛。诅咒，这就是代价。而且她还不知道这是否值得她用腿来承受。她想了很久，很辛苦。她还是不确定。但她想知道代价是什么，要做到这一点，她必须讨价还价。
所以，良冈真正在做什么，当她坐在治疗药水和血液的湿漉漉的水坑里时，她真正在想的是什么？什么也没有。她可以担心，也可以发愁，她也害怕，也痛苦，但她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她所做的一切，其实在一切的背后，都是在等待。
等待着。等待着她的到来。等待着做出选择。
在她的脑海里，她能感觉到风吹在脸上，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飞舞。在她的脑海里，她能看到她选择的后果。
一个被大火焚烧的世界。死者成堆地躺着。战争，无休无止，腐烂不堪。这就是代价。
良冈闭上眼睛，尽量不哭。
—-
当加里亚设法从旅店中脱身，回到奔跑者公会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那时候她已经喝了不少液体，大部分都是酒精饮料。
加里亚对酒精的耐受性极高，所以她只是在向跑者公会慢跑的过程中时不时地跌跌撞撞。当然，她并不打算去送货，那在昏黄的灯光下，即使不喝醉也是很危险的，但她想去取这周的报酬。在坚持让她付了饭钱后，她的钱已经不多了。
她把哈默拉德的其余人留在半毁的旅馆里，还在喝酒，谈论他们如何帮助良冈。这很奇怪。加里亚只听说过角族是新晋的冒险者队伍之一，但她并没有真正相信关于他们像他们的领袖一样被荣誉束缚的传言。
好吧，大家都知道牛头人应该是有荣誉感的，但当你近距离看到牛头人的时候，这很难让人相信。牛头人据说和骑士一样言出必行但你怎么能把它们的牛头和暴躁的脾气摆平呢？不过卡鲁兹并没有太过暴力--他甚至为自己造成的所有伤害付出了代价。
这很奇怪。加里亚见过的非人类数量，她大概可以用两只手数得过来。在这遥远的北方，你没有看到任何其他种族，甚至龙人和豺狼人都没有。但卡鲁兹看起来还算得上是个人类。
而且他喜欢良冈。而这是加里亚不打算去想的事情。相反，她要打开跑者公会的大门，不落下风地走了进去。
大部分的跑商都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走开了，没有理会加里亚的进入。她在跑者公会内的势力并不是特别大，但她的人缘很好，没有人打扰她。这就是加里亚所喜欢的。不被人注意是最安全的。
加里亚注意到接待员的柜台周围发生了骚动，这让她心头一沉。她的名声不被人注意的部分，也意味着在他们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她是不会得到帮助的。黯然神伤地走到其中一张桌子前坐下，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加里亚!我最喜欢的城市跑者怎么样了?"
加里亚的心脏跳了一下，然后开始进入亢奋状态，因为她认出了这个声音。法尔斯。她转过身，给了他一个她希望是恼怒的眼神。
"我敢打赌，你对每个奔跑者都这么说，法尔斯。"
"只对我喜欢的人说。"
法尔斯走过去，对加里亚笑了笑。他很英俊，也很高大，当他走近时，加里亚可以看到几个女奔跑者在盯着她看。她尽量不要太快地回以微笑。
"你今天的货物送完了吗？"
"是啊，没有什么太特别的事，我去林多尔送了几趟货回来，但就是这样。你呢？接受深夜的请求吗？"
加利亚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收钱。不过，怎么这么慌张？"
她指了指柜台前围成一团站在柜台前争论不休、神色慌张的一群跑商和跑商公会的工作人员。法尔斯做了个鬼脸。
"你们一定不会相信，但这几天木兰夫人一直要求送货。麻烦的是，她只想让一个跑堂的人去做。猜猜是谁？"
加里亚甚至不需要思考。
"良冈。哦，我知道了。那公会是怎么跟她说的？"
"哦，我不知道详情......"
法尔斯自嘲地挥了挥手，但那只是一种表演。加里亚毫不怀疑他清楚地知道说了些什么，而且很可能参与了信息的塑造。他是整个北方城邦最有影响力的奔跑者之一，当地的公会主都听他的。
"行会告诉她，良冈身体不适。我们一直提供替补跑商，但木兰一直坚持说她只想要良冈。而现在......好吧，听起来她就在几分钟前亲自来要求一些答案。我打算亲自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听一听？"
加里亚犹豫了一下。把自己放在聚光灯下也许并不明智--不过话说回来，法尔斯才是负责人。于是她点了点头，跟着他走过房间。
法尔斯在经过那块写满送货要求的板子时吹了声口哨。他停了下来，指着一个没有标记的请求，加里亚认得。
"哇，你看那个没有标记的请求。不管是谁贴出来的，都要出二十个金币来送货。"
加里亚窥视着它。
"这和我一周前看到的一样。为什么还没有人接受呢？我还以为你会抓住这个机会呢，法尔斯。"
他摇了摇头。
"你在开玩笑吗？我还想活命呢。你没看到地点吗？高山口。那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死亡陷阱。"
"连你也不放过？"
他嘲讽地瞪了加里亚一眼。
"就算是对我来说。对任何拿下它的奔跑者来说。我希望没有人蠢到去那里，但有了这个奖励--我想我们可能会失去一些人。"
"那谁来做？"
"不知道。如果悬赏一直上升的话，也许会有信使来做。不过就算是等级不错的【跑商】，速度也不够快，无法避开那附近的怪物。也许发帖的人一两个月后就会放弃。"
他耸了耸肩。
"不过说实话，就算他们把奖励翻倍，也没有一个正常的奔跑者会冒着风险去送这样的东西。利润很重要，但我们的生命价值更高。"
加里亚想起了一个冒险者说过的话。她皱起了眉头。
"法尔斯？我知道你是我们最好的跑商之一，但为什么没有比你年长的跑商？你才二十二岁--"
"二十三岁了。我已经老了，加里亚。请不要磨叽。"
她脸红了，尽量不结巴。
"--那就二十三岁吧。可是为什么没有其他的跑商呢？我知道我们很多人都死了或受伤了，但肯定应该还有一些，对吗？"
法尔斯考虑了她的问题。他叹了口气，用手耙了耙他的金发锁。
"我们没有多少有经验的奔跑者，因为做这份工作的人都活不长。我们是唯一疯狂到可以送货的人。大多数人在赚够了钱之后就会换班。"
"我听人说，奔跑者只在乎钱。"
法尔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跟什么样的人说过这话，加里亚？"
他没等她的回答。
"别管了。好吧，当然，很多奔跑者都对底线感兴趣。但这不是很正常吗？冒险家、店主、商人......甚至贵族也关心钱。为什么我们不能按我们的工作收费，优先考虑最好的交货？我们的工作很辛苦!而且我们每天都在冒着生命危险，从怪物那里逃出来，应对恶劣的天气、自然灾害......这足以让大多数民工在第一周内辞职。"
他怦然心动，胸口一震。
"可是我们--我们是奔跑者。我们是不会放弃的!每一个能熬过一年的人都是真正的奔跑者，加里亚。我们是让北方城市--不，是整个世界保持联系的人。没有我们，任何事情都无法按时完成。如果人们说我们是贪财的人，那就随他们去吧。我们有自己的荣誉，我们应该得到每一枚硬币，我说的对吗？"
他的话点燃了加里亚心中的火花，也点燃了耳边其他跑商的内心。她热情的点了点头，其他的奔跑者也在叫着法尔斯。
"这才是我们的领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