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月黑之时（四）
符文历3年春，宏伟屏障以南，费罗尼平原。
广袤的原野上没有丁点绿色，大地如龟壳般皲裂，泥土干燥而松散，一眼望去，这里一片荒芜，视野中只有些巨大的古怪岩石，它们的身上遍布风蚀的痕迹……
狂风肆虐于荒芜的平原上，吹起尘沙与石砾，它们在空中久积不落，越滚越多——这种天气通常被称作‘沙尘暴’。
费罗尼平原的沙暴又被称之为‘死亡风暴’，它会卷走一切生机，没有人会妄图挑战沙暴，那是自寻死路，但是眼下，在滚滚尘沙之中，有人顶风而行。
他身着暗色的长风衣，速度很快，仿佛这足以将人吹飞的风沙完全没有影响到他。
其实他本可以更快，若是没有受伤的话——风衣上那些大块的黯沉之色并非污渍，而是血迹，从衣服上血迹的规模来看，他的伤势不轻。
的确不轻，事实上，哲也现在只剩半条命了，大量失血让他两脚发软双眼发黑，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走出沙暴。
必须走出去，必须把这东西送到厄尔提斯坦，强烈的意志支撑着他机械地迈动脚步，好几次就要撑不住了，可怀里那东西的却又时刻在提醒着他——如果倒在这里，如果让那些蛮子得到了这玩意，会发生什么。
那是一柄黄金铸造的长刀，厚实、沉重、散发着可怕的凶戾之气，一周以来，费罗尼平原上的蛮族部落为了这把刀几乎杀尽了这里的所有外族。
半个月前一支均衡执法者途径这里前往厄尔提斯坦缔结盟约，却在半路遭到了截杀，理由么……敌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
正在附近的哲也收到了因古雷布的传讯，两年过后教派终于承认了狂暴之心的身份，并且随着他在瓦洛兰的声名战绩越加显赫，他在教派中的声望也越来越高，讯息的大意是让他伺机协助厄尔提斯坦——自两个月前，蛮族部落就集结于费罗尼平原西部边境，为的是厄尔提斯坦中的三座水晶枢纽。
厄尔提斯坦，宏伟屏障以南少有的恢弘城市，这里有大量第二次符文战争之前留下的古代遗迹，是研习古代魔法的天堂，第四次符文战争开始后，厄尔提斯坦大量扩军，凭借着强大的法师部队，他们的实力不可谓不强，但和费罗尼平原上的诸多蛮族部落比起来就差太远了。
费罗尼平原的蛮族是瓦洛兰最强的战士，只有巨神峰的降世星灵能和他们一较高下。
正面战场没有胜算，只能迂回图之，打不过，当然就只能谈判议和，可谈判也得有筹码，哲也所找的筹码便是这柄名为‘无尽’的黄金之刃。
对于蛮族而言，它具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一周前，哲也暗中潜入蛮族的圣地‘先祖之谷’，凭借雷电忍术所赋予的超强速度和《空我经》的敛息之法，他成功从先祖之谷中央的无尽之泉中偷取了这柄蛮族的无上圣物，可在离开的时候还是被发现了。
至圣之物怎么可能没有守卫，守护无尽的正是每一代的蛮族大君——无尽之泉，就在大君居所的院子里。
蛮族中一直流传着不死勇士的传说，族中每隔几百年都会诞生一名拥有天生怒火的天赋战士，只有他才能挥动无尽之刃，狂怒不息，生命不止，这一代的大君并不是那个传说中的不死勇士，但依旧是瓦洛兰屈指可数的强者，一番激战之下，哲也从大君的手中逃脱。
无尽的失窃让整个蛮族上下震怒，大君亲自率人追杀哲也，这一周以来，他几乎没有休息的机会，身后永远都是密密麻麻的追兵，一场又一场的死战下来，他斩杀了三名蛮族绝顶强者，伤者更是不计其数，但他本人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眼看就要赶到厄尔提斯坦了，可追兵又一次追了上来，蛮族早已在边境设下重重包围，大君更是几天前就等候在此。
整个瓦洛兰估计没人能从这样的阵仗中逃脱。
可幸运似乎永远都眷顾哲也，就在他几乎都要放弃的时候，沙暴来了。
费罗尼平原的沙暴被誉为‘死亡风暴’，别说是常人，就连绝顶强者在其中也会迷失方向甚至丧命，但对此刻的哲也而言，它就是拯救世界的福音——不，现在不算了。
“狂暴之心么？”昏黄风暴的那一头，魁梧的身影拄刀而立，他站得挺直，如同一块顽石：“最近两年这个名字我可是常常听到啊。”
大君已经在此等候良久了，同他一起的还有两名绝顶境界的近卫。
“你比你的前任要强多了，他为了从我手中逃脱扔下了两条手臂，可你只中了三刀。”
大君浑厚的声音穿透狂沙，原来如此么，就是他让法兰肯叔叔丢掉了双手。
哲也淡然扯动嘴角，那似乎是一个笑容——如果是两年前他或许会怒不可遏，但现在他已学会了何为隐忍。
真正的愤怒，从来都是无声的，他缓缓抽出了怀中的黄金之刃，但却并没有什么用，蛮族称无尽为世上最强之刀，可这一周来哲也试过无数次，这把刀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甚至算不上锋利。
“没用的，只有真正的狂怒之火才能驾驭无尽。”
哲也依旧没有说话，他握着刀，深吸一口气，细碎的沙粒顺着喉管涌入肺腔，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打起精神，他当然知道自己驾驭不了无尽，但现在他需要另一把刀。
对，就是另一把刀。
漆黑的暮刃在右手中成形，暮光一脉的刀技为单刀，因为需要另一只手结印施术，只有刀或是只有术都算不得真正的暮光之技，两者结合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青紫色的电光化为铠甲披附于身，狂暴之心专精雷电忍法，他更像是一个纯粹的施法者，只是雷电暴虐的特性让他拥有了近身战的资本。
但这两者都无法胜过大君，起码在他拥有两个绝顶护卫的情况下无法胜过。
是的，这一刻对于哲也而言无疑就是绝境，已是强弩之末的他不可能拼过三个人，正常情况下连一个都解决不了。
但这两年来无数次陷入绝境，又无数次死里逃生，他早已不知道放弃为何物。
这世上永远不会有绝路，只要冷静，只要沉着，只要拼上最后一丝可能性，真正的战斗不是一板一眼的过招，它的胜负从来就和强弱没有必然关系。
狂风呼啸，尘沙肆虐。
在这个能见度不足一尺的恶劣环境中，还有什么办法是可以反败为胜的么？
有的，虽然那个几率不足万一，但的确是有的。
苍翠的光芒自他眼中一闪而过，手握双刀的身影随即同风暴融为一体，他消失了。
风暴那头的三人一下子警觉起来，‘隐身术’对于绝顶强者而言并非难事，很多办法都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可那并不是真的隐身，哲也一定就在方寸之间的某个地方。
但他们感觉不到，风暴敛去了一切表象，跟别提‘霞阵’本身就是最顶级的隐身术。
这种力量哲也从未尝试过，也从未修行过，但他觉得自己可以做到，他，的确做到了。
大君的背后冒出了冷汗，那是强者预知危险的第六感，他豁然回身，依稀看见风暴中有个人正朝自己飞射而来，当即提刀格挡，但已经慢了——不，不是他慢了，而是那人太快了。
一黑一金的刀光在他眼前闪烁，只有那么一瞬。
热血喷撒，头颅飞起。
秘奥义丶幻樱杀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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