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招了没有？”
“很多人都招了，说不想坐牢，想做污点证人，只是他们都是马仔，接触不到什么机密，我都拒绝了。不过根据他们的供述，有一个头目知道一些什么，只是他的嘴很紧……需不需要上点特殊的手段？”
“没用的，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敢开口，而且现在整个071市都知道我们成功捣毁了一个毒窝。
本来公知就在喷我们坐视那些毒贩炸掉贫民区的一个医院，如果有人在庭上说自己遭到了刑讯逼供，带去验伤……那烂摊子我可不想收拾。”杜衡摇了摇头。
“那你有什么办法？”刚从审讯室里出来的郝连冷冷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觉得杜衡就是专程来挑自己的刺的。
“他只不过是担心自己会面临报复。我们只会把他送进监狱关一辈子，而那些黑帮大佬则会派人进监狱杀了他，一切都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只要我们掌握了这一点，他一定会合作的。”
“恐吓？还是说你有那个能量来修改法律，用死刑来恐吓他们？”郝连不屑地说道。
“不。”杜衡拍了拍郝连的肩膀，“只是辩诉交易，我去试试。”
“没用的，我已经和他提了，可他就是不做污点证人。”
“也许我可以说服他们，他们知道我不可能和那些黑帮站在一边的。”
郝连想到杜衡在那些毒贩眼中的地位，心里充满了不满，凭什么他说没用，杜衡说就有用？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侧身，期待杜衡等下丢脸，杜衡则从他身旁走过，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审讯桌上的高亮度台灯是审讯室里唯一的光源，在那刺眼的暖黄灯光下，一个精瘦的男人被手铐固定在凳子上，闭着眼睛接受强光的照射，他戴着耳机，杜衡的耳力让他听到耳机里正响着无数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
这些审讯技巧是书上没没有的，而且就算犯人在法庭上说自己遭到了刑讯逼供，也不会留下丝毫痕迹，光凭他嘴上说是没人信的。
然而杜衡却并不喜欢用这样的方法让人开口。
因为你永远无法正确地判断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是凶手还是无辜者，你靠的是自己的主观判断和对对方的印象，而不是证据分析，就是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才上刑的，这样难免屈打成招，是在滥用职权。
可以说审讯的警察自己就可以决定对方是否有罪、是否认罪，难度只取决于你心狠手辣的程度。
而且习惯了用刑后就不会动脑子，你会用你的主观意识去判断一切东西，这样下去会有发展成为了破案率草菅人命的风险，对于一个维护法纪的警察来说，这是十分危险的。
此时杜衡突然想，也许自己应该在市局定条规矩，禁止动用私刑，无关对方是能请一个律师团，让你只能客客气气的大人物，还是没权没势，被你打了只能挨着的的小混混。
没有确凿的证据，你只能收集证据，而不是屈打成招，禁止用你的主观意识去判断对方的好坏，哪怕其中有一个冤假错案，也是杜衡所不能忍受的。
也许该拿哪个倒霉鬼立威？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既然是当场抓获，且证据确凿，杜衡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对方只是有嫌疑，杜衡现在就会将台灯亮度调低，将耳机摘掉掉，然后转身出去将郝连呵斥一顿。
杜衡坐到那个毒贩的面前，他首先将台灯的亮度调低，然后转向了桌面，接着帮他摘掉了耳机。
那个毒贩闭目不语，但他脸部的肌肉缓缓松弛下来了。
杜衡自顾自地说道：“现在的监狱真的很黑，那些黑帮大佬随时可以安排小弟进去收拾自己的敌人或是出卖过自己的小弟，武器也能通过收买看守偷偷运进去。
那些大佬所付出的代价就是一个以为自己可以借此上位的小弟和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钱而已。
对了，还有证人保护计划。毕竟黑警是真实存在的，因此那些隐姓埋名的证人的安全同样得不到保证，经常有证人横死街头，然后我们警察发现对方是证人保护计划的一员，却无从查起，根本就找不到是谁泄密的。
因此，我遇到的绝大多数黑帮分子和毒贩，他们刚进来的时候都会像你这样，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当我让他们说出我想知道的东西的时候，他们则会装作睡着了，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自己开口，死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那个精瘦的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对坐在黑暗中的杜衡说道：“既然你知道，还进来干什么？来上刑的？”
“不，我是来问你是否相信我。之所以那些人不敢开口，是怕那些黑帮老大找到自己。而这源头常常都是因为警界或者政界里有他们收买的耳目。”
接着杜衡将台灯移得照向自己：“相信你认识我，我叫杜衡，现在是071市的代理局长，我不是黑警，我不可能被那些黑帮收买。”
杜衡用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利用自己的名气，让那些想少做几年牢的毒贩相信自己，他这些年来做的事情已经说明市局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会被黑帮收买，但他是绝对不可能的，和他做辩诉交易十分安全。
接着杜衡说道：“我不会将你的信息放到任何数据库里。你的一切档案我都会用纸质文件保存，我会把它放在坦尼亚州的卧底文件库，相信那些黑帮的手也伸不到那里。”
“你的这些条件和其他警察说的有什么分别？我见过太多的人死于非命了，你们这些条子的保证有个屁用。”男人嗤之以鼻。
“有的。至少你明白我的信用和谨慎，我曾经参加过二十三起证人保护计划，知道证人去向的只有我和坦尼亚州警察局地下深处的那些纸质档案，现在那些证人都换了个新的身份，在新的地方生活，从事着正当的，可以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职业，至今无一发生意外。
不要那么悲观，证人保护计划里，证人的死亡率只有3%不到，你说的见过太多人和我们合作后死于非命……都是影视作品吧？联邦很大，大到那些黑帮大佬想找到你无异于大海捞针。”
男人沉默半晌：“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比生命更加宝贵的东西，比如说自由，这足够让你背井离乡。”
男人突然暴怒：“别扯那些没用的！你就和刚才那个废物一样，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说！我也知道，只要做污点证人，我就可以自由，但是我更想活着！
你能给出什么选择？无非就是参加证人保护计划，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的老大为了震慑其他人，曾经当着我们的面将一个出卖他的人剥皮了？你们这些条子是靠不住的！”
杜衡自顾自地说道：“监狱里有很多快老死的犯人，他们是无法获释的重刑犯，是终生监禁。他们从进来的那天起，看到的天空就永远都没有变过，他们什么都做不了，每天醒来所见到的永远都是令人发疯的单调的景物、
于是一些人开始试着信教，一些人变得变态，各种扭曲人性的事情都在监狱里上演，相信他们在那个时候都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犯罪，为什么没有做污点证人。”
最后杜衡问道：“你想变成他们这样么？”
男人顿时不说话了，他很清楚凭自己的罪行，他要做一辈子的牢，这一生都将蹉跎度过，一想到自己今后的一声都要进行不断地重复，男人便不寒而栗。
这也是很多人转去做污点证人的原因，他们不愿失去自己的自由，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坐过牢，很清楚牢里是什么样的情况，因此有的时候不需要警察说，就会有人主动说希望做污点证人。
杜衡接着说道：“得益于越来越高的犯罪率，现在许多城市的监狱都已经满员了，所以坦尼亚州政府正在开辟一个无人星当作监狱，他们在无人星的地表上，用速干水泥建了一个全州最大的监狱。
那个无人星上面非常荒芜，地表平均温度为45℃，终日都是太阳，放眼看去是一片模糊的热浪，没有丁点绿色。
它周围一百万公里内没有一颗星球，任何飞船在靠近的时候都会被雷达扫描到，每个月能进出的只有一艘补给飞船。”
最后杜衡停顿几秒，说道：“如果你不合作，我会把你送到那里去，让你在那个无人星上呆一辈子。”
男人沉默半晌：“我要好好想想。”
“这是一件大事，你的确需要好好想想，想好了之后再通知我。”杜衡知道眼前这个精瘦的毒贩最终一定会答应做污点证人的，因为每个人都渴望着自由。
说完后杜衡起身离开，他打开审讯室的门，郝连就等在门外，他在吸烟打发时间。
看到杜衡出来了，郝连挑了挑眉：“这么快？被骂出来的？”
杜衡摇了摇头：“通知检察官和法官，准备污点证人的协议吧。说实话，如果不是说他们背后还有大鱼，我是不可能让他们这种该死的毒贩安逸地度过余生的。”
“他答应了？”郝连显得十分惊讶。
“不，还没有，但我相信他会答应的。”
郝连知道杜衡从不说大话，他没有七分把握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就在这时，郝连鬼使神差地想到：“如果我刚才重新走回审讯室，向那个垃圾列举利弊，相信他也会被我说服的。该死，被他摘桃子了！”
郝连突然开始认为杜衡是在抢功劳，因为杜衡能提出的条件和他能提出的条件一样，都是达成辩诉交易做污点证人，可是为什么他去劝没用，杜衡劝就有用？
肯定是他刚才的审讯让那个毒贩吃不消了，然后就被杜衡趁虚而入了。
然而郝连太高看自己了，他只是凶杀科的警长，他之所以负责审讯，是因为警力不足，暂时借调，加上郝连也想在市局的人面前表现一下，看能不能对自己争夺局长的宝座有所帮助，可那个毒贩头目只是听说过郝连，但他并不是管黑帮的，他并不确定郝连是不是黑警。
整个市局能让那些毒贩相信绝不会和黑帮有瓜葛的、和他做辩诉交易是十分安全的、只有踩着那些黑帮分子和毒贩的尸体上位的杜衡，因为那些毒贩都明白杜衡和071市的黑帮永远不可能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