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织语觉得世间万事，果真奇妙，先前还以为是鬼怪的家伙，一抖身，变成金灿灿，自带花香风的仙子，她还没来得及捋清思绪镇定，红衣姑娘又叫起来。
“啊，我现在也不算画仙了。”
红衣姑娘苦恼道：“如今我至多算个半仙，真是的，若非那群鬼怪趁爹爹沉睡，我法力又尚未稳固时来袭，今时今日我哪会潦倒至此，全怪它们！”
李织语脑子还乱糟糟的，自然想不到话来安慰，呆了片刻，鬼使神差地偷偷伸手摸了她搭臂上的披帛，“原来这就是神仙啊。”
叫红衣姑娘弹了额头：“真没出息。”
“我这是人之常情。”李织语并不为自己那哆嗦劲儿感到羞耻，任谁看见活神仙都会被震撼到的好吗，当然也会有例外的，不过李织语自认非那例外之人，她没见过多少世面，哆嗦很正常。
但再细想先前从自己祖母口中得知的种种，她又觉得红衣姑娘话中漏洞百出，故而接着问道，“你有去过仙界吗，是不是真的有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
“我拼死算个小散仙，如何能进天界觐见，何况中途还出岔子晕倒，便一直在人间。”红衣姑娘言罢，见李织语露出大感失望的模样还气道，“今时天界衰退，成仙更是难上加难，说起来我已算人中龙凤，你嫌弃什么。”
李织语秉着对神仙的好奇虚心问道，“倒是我无知，仙子莫恼，不过仙界怎么会衰退？”她还以为天在人在，大洐又风调雨顺，无论如何也不该衰退啊。
红衣姑娘叹气，“此事我也不清楚，只是好几位故友都死了，偶然间打听到仙界大乱，闹得大损元气，然我不过一届散仙，最多听听风声，再多的就没法得知。”
“你还有故友啊。”
“自然。”
“所以，你是有出过远门的？”
“以前爹爹在的时候经常到外走动，他陪着我，我比较放心，不过自打他沉睡后就没有了，何况故友去世得七七八八，再出门也没有意思。”
李织语犹豫一息，还是不问那句神仙死后会怎样，毕竟往伤口上撒盐这件事情，放到谁身上都无法接受，肯定要火大的，恰好眀芽自老太太那里回来，面色慌张，连关门的手都发抖着。
显然是被吓到了。
李织语过去扶住她人，免她抖得跟秋风落叶似的走路，奇道，“可是祖母问起什么。”
“对，老太问我有没有觉得您哪里古怪。”眀芽今次给吓狠了，期期艾艾道，“姑娘，我、我心虚，然后孙嬷嬷也过来问您昨儿睡得好不好，我没敢多说，跑了。”
李织语笑，“这有什么，哪怕叫她们察觉出不对劲，最多被念叨几句而已，瞧你给吓的，你又没有做贼。”
眀芽还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帮姑娘守住秘密这样重要的事情也做不好。
李织语无奈，“真没关系啊，你再如此，怎好帮我去给眀月家报信，我今儿个去不得她家玩。”脖子上的伤虽然可以用脂粉盖住，但难免会出意外，万一暴露那对自家名声不好。
何况红衣姑娘尚在，她可不相信人家会乖乖在此处呆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李织语还是决定推掉去李若云家玩。
眀芽绝非只会自怨自艾，遇事打击便一蹶不振的人，顿时打起精神应道：“好，我这就去给您递消息。”
李织语道，“先吃点东西喝些水，待会儿王婆子也要出门买菜，你跟着她便是。”
“姑娘放心罢，我都晓得。”何况她已经出门跑腿过好几回。
眀芽离开后红衣姑娘摸摸下巴，沉思着开口，“明月是你朋友？”
李织语接下来她会感慨自己的黑心肠并就友人一事嘲笑，索性先堵嘴，“你都有故友，我当然也会有朋友。”
果不其然，红衣姑娘被堵得噎住，哼了声，“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你朋友这名字，意头到底不美，她爹娘怎么想的。”
“就你想的悲哀。”李织语翻她一记白眼，但心里却有点儿发虚，虽说明月是小名，大名是李若云，可两个名里头都照应了她诗里的字，“那你说说我名字好不好啊。”
红衣姑娘果真被转开话头，张嘴就批评：“谐音只言片语，再往细里相看，也是乱七八糟，不伦不类，你爹在取名上实在叫人堪忧。”
全然是偏见，李织语看出她对自个亲爹的不满，为人子女，何况李曜于自己而言是好的，立即相护道，“罗织语言，以为谤讪，我名其实就是为了批判你这样的人。”
“我怎么了我，批判什么。”红衣姑娘虽嘴硬，脸却先烧起来，“也罢，你个黄口小儿，我与你争辩什么，话说，你们这边全是姓李的？”
李织语警惕起来，生怕她再问小李姑娘是谁，赶紧先发制人反问道：“做甚，想去附别人身？亏你还算半个仙子呢，此有损阴德的事情再不能做第二次。”
“又胡说八道，我好歹是仙子，借用你母亲身子算她的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而且若非我法力先前耗得太多，才懒的借凡人身用，怪不舒服的，你娘又生得比你不如，实在难受。”红衣姑娘戳戳她额头，“但要我说，你祖母越老手腕也越软，居然叫你一个女娃娃退步，换作是我，她做出那么多荒唐事，早把休书贴她面上。”
李织语拍掉她手：“你看了我母亲记忆？”
“顺便的事，我也没法拒绝，那些东西杂乱无比，我梳理起来可废了不少功夫，且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无趣至极。”红衣姑娘颇为不屑，“你娘有病，你也有病，弄到最后一大家子都有病。”
李织语忍不住提醒：“仙子，嘴巴文雅些成吗。”
熟料红衣姑娘闻言转头，目光凛冽盯住李织语，“此时按你寻常反应，该发火嘲讽回来才是，居然连半句反驳也无，你默认了？”
“你脑子一天到晚都在想些甚啊。”
“想很多。”红衣姑娘捏捏她脸，“果然是有毛病啊，还有你这面相，怪哉，你祖母没有带你去卜过面相？生辰八字呢，可否算过。”
李织语皱下眉头，“大师说我今生平平而已，不好不坏。”
红衣姑娘嗤笑了声儿，“庸师。至于你。”转目看她，眸光清冷，“我说，你真的是李织语本人吗？”
【作者题外话】：关于本章：“罗织语言，以为谤讪”出自苏轼的《杭州召还乞郡状》
不过这句话并不是什么褒义的，所以李织语的名字非出自于此，只是拿来吐槽红衣姑娘而已。
“当时彩云在，曾照明月归”出自晏几道的《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这首诗，唉，私以为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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