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萨姆将小灯打开，昏黄的灯光让鹿尧不禁闭上了眼睛。萨姆的声音在上铺响起：“你还没睡吧？”鹿尧有些不想说话，可是萨姆的声音很微弱，似乎不确定鹿尧现在是不是睡着了。鹿尧紧紧闭上了嘴，萨姆以为他睡着了只好关灯准备睡觉。果然现在说这些给他听，还是太早了，萨姆觉得悲伤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能活多久。“萨姆，死究竟是怎样的？”在灯再暗下来的时候，鹿尧鼓起勇气将自己的困惑说了出来。这些天，萨姆不在，他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我也不知道，但是好像死了以后就人们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他可能埋在土里也可能直接被火化变成粉末。反正就是再也不会回来，听大人说那是你的灵魂去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有你渴望的一切。”萨姆左想右想，都只有这一个答案。但他不想离开这个世界，这里有他所有的一切，如果死后大人说的是假的，那么他什么也没有了，连身体也不会存在。“那你会看见莉莉吗？”“应该会吧，说不定她在那一边就有了自己想要的双腿。”“听起来很棒。”“谁知道呢，等到真的死了，谁也说不清这些到底会不会真的存在，老师也说过活着才会有希望，才能过亲眼看见这个世界的美好。”比起去一个陌生的世界，他更愿意此时此刻就能感应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这才是最真实的，也是无论如何也渴求的。他不希望自己死掉，想和鹿尧一样健康的活着，靠自己的头脑做出成就，就像那个梦里的场景一样。他说了一会儿话，脸色再次变得苍白起来，他现在总是很容易犯困。比起从前无时无刻不有的精力充沛，这副身体已经像是燃烧殆尽的蜡烛，已经快要到最后一截。鹿尧还睁着眼睛，明天是周六，他们可以有自由休息的时间，所以现在他睡不着也可以不用担心明天会迟到。他慢慢的移动到墙角的位置，抱住书包，用被子将自己裹住。这样做他就会觉得有安全感，这样做似乎就可以抵挡外面的危险。萨姆均匀的呼吸声绵长，应该是睡着了。鹿尧抬头看着上铺的板子，黑暗中其实什么也看不到。鹿尧看的不是板子，他还在思考萨姆说的死亡，他看见了莉莉死亡，现在又要亲眼看见萨姆死亡，他觉得是不是自己的错，他抬起手掐着自己的皮肉，只有这样他才能因为痛觉缓解这种不明白的情绪。鹿尧在想，自己是不是总是会给人带来不幸，所以外婆才会抛弃他。后来在这里认识的莉莉也是跟他玩后来死了，现在又是萨姆。如果是这样，他宁愿是自己死掉换回其他人活着，萨姆说了要好好活着。那样渴望的眼神，每当鹿尧看到就会对自己的责备更加深刻。可是到了早上，他还是很早就起来了。鹿尧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上铺看还在睡觉的萨姆，看到萨姆还在睡觉，他心中的恐慌瞬间降到了最低。鹿尧想了一个晚上，最后决定寸步不离的跟着萨姆，他想着只要自己一直跟着萨姆，也许就会发生变化。鹿尧相信，只要自己能够一直仔细观察着萨姆的变化的话，那么就可以做到及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然后叫大人处理。在鹿尧的认为里，萨姆的病只要有人关注就好，但他不知道有些病是治疗不好的。很快萨姆在咳嗽中醒来，刚坐起来就发现自己的床头正坐着一个人。他吓了一跳，没好气的敲了敲鹿尧的头道：“你怎么坐在这里啊，吓了我一跳！”鹿尧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萨姆，见他醒来了一切正常，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回答：“我就是想要看看你醒来了没有，我害怕你又会突然不见了。”萨姆听得心里暖暖的，却板着脸道：“笨蛋，我不会离开了，你别这样吓到我就行了。”他起床去洗漱，发现鹿尧也下床跟着，他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早就过了早饭的点了。他倒是不饿，转头看见鹿尧也拿着牙刷毛巾跟在他身后过来。“你难道还没有刷牙？”“没有啊，我在等着你起来。”鹿尧说得很理所当然，其实他早上醒来的很早，一起来穿好衣服收拾好自己的床却不敢出门。他说过自己要盯着萨姆的，那就一步都不能离开，所以他无视自己肚子的咕咕叫声直接上了萨姆的床。“你饿不饿？”“……不饿。”鹿尧嘴上说着不饿，但是肚子却叫了起来。“咕咕——”萨姆瞬间就笑了起来，带着他刷完牙。“笨蛋！我要上厕所，你赶紧出去！”“可是——砰！”鹿尧话还没有说完，厕所的门就被萨姆狠狠的关上了。萨姆脾气都上来了，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粘人，从前都没发现他还会来这么一套。萨姆看着门外面的人影，动了动，又直接蹲了下来。厕所的味道并不好闻，但是鹿尧不敢离开。“萨姆，你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记得告诉我。”“……知道了，真是个笨蛋。”心细如萨姆，他现在是知道了鹿尧就是在担心自己，只是他以为只要时时刻刻跟着自己发现状况就可以了吗？不可能的，他已经被放弃了，救不下来的人，就算被发现不行了也顶多就是几句临终的关怀，有时候甚至什么都没有。想想这一辈子，萨姆觉得太短暂了。就像是流星划过了天际，之后什么也不剩下，甚至萨姆觉得自己还不是流星，毕竟流星可以让人记住美好一瞬，可是自己什么也没有，或许他会被火化，因为埋在地下还需要空地，院长妈妈可能不会像要出更多的钱。这一辈子，就连孤儿院都没有活到可以真正走出去的时候啊。萨姆隔着门呆呆的喊了声鹿尧。“怎么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最大力量的看看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