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海天的眉头再一次深锁了，车窗外一晃而过的车灯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睛，只有一股浓重的化不开的沉郁从他身上的每一处渗出，让坐在的一旁的卓清晓不由自主的瑟缩了起来。
车内一时无话，卓清晓小心翼翼的偏头看了看苑海天沉郁的脸。
他的伤口好了吗？
“伤口好差不多了，你不用担心。”苑海天像是知道卓清晓在想什么，低沉的声音蓦地响起。
卓清晓略略吃惊，脑袋歪向一边，看向车窗外：“我没有担心你，你也不需要我担心。”
“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天没有离婚，就还是夫妻。更何况，你根本就是口是心非。”
卓清晓想要争辩什么，苑海天继续说：“小小，看清楚内心真正的想法，承认你还爱我，不想跟我分开，真的那么难吗？”
卓清晓的眼睛里闪过一股莫名的情绪。她本不是那种怯懦的人，可是在这桩婚姻里，她已经受过一次伤害。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是重新审视她跟苑海天的关系呢，还是干脆的抽身离去，哪怕会因此痛彻心扉。
“你想知道有那么难吗？我告诉你，很难。对你，我一直都觉得不安。你的爱，我不知道是一时性起的，还是只是出于愧疚。是，我很舍不得我们的那个家，舍不得我们的婚姻，还有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可是让我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就这样重新回到你的身边。我很害怕，我不敢想象明天会发生什么，也无法揣测你心里的想法。对我来说，就是这么难。”
苑海天握着方向盘的手慢慢缩紧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黑色的大车拐了几个弯，停在卓清晓家楼下。
“我到了，谢谢你。”卓清晓伸手想要打开车门，一只修长的大手忽然伸过来，拉住她的左手。
“小小，不要就这么轻易放弃。我们还年轻，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去互相了解。不要对我失去信心，至少，不要对你的将来失去信心。小小，我爱你。就算是最后一次也好，认真的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要你不放弃，我们还是有希望的。”
卓清晓的心里百转千回，这个男人对她来说，爱了太久，几乎形成了一种习惯。
苑海天的手炙热的吓人，那种温暖的包容感让卓清晓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时间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滞了。
“小小。”苑海天感觉到卓清晓身体传来的异样，很慢很慢的靠过去：“我爱你。”
卓清晓的身子僵硬住了，她觉得车里很闷，几乎喘不过气来。苑海天一点一点的靠近她，那股她熟悉的气息慢慢卷向她的周身。
“是吗？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去啊？”一个很大的说话声从不远处传来。
卓清晓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打开车门，落荒而逃。
“小小！”
她好像完全听不到苑海天在后面喊她，她只想赶紧逃走，远离那个让她觉得窒息的气息。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蹿回了家，匆匆忙忙的摸出钥匙开了门，她甚至来不及跟卓爸爸卓妈妈打声招呼，就奔回了自己的房间，把房门紧紧的关了起来。
“小小，你回来了？我煮了银耳羹，过来喝一碗啊。”卓妈妈应声而出，发现她把房门关的紧紧的，卓妈妈脸色一变。
“小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卓妈妈开了门，却看见门口站着苑海天，她不由的一愣，却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卓清晓会紧闭房门了。
“是海天啊，有什么事吗？”卓妈妈的语气很疏离。
苑海天笑的很温和：“妈，小小把东西落在我车上了，给您。”他说着递过去两个大包。
卓妈妈接过去，有些疑惑的说：“是你送小小回来的？”
“是的。妈，你跟爸最近身体还好吗？”
“我们还不是老样子吗？恩，要不，你进来坐坐？”卓妈妈有些客套的问。
苑海天笑了笑：“不了，很晚了，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我先回去了，改天我再过来拜访。”
他往卓清晓房间的方向望了一眼，满脸都是落寞。
苑海天走了好久，卓清晓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默默的接过卓妈妈给她盛的银耳羹，喝了半碗，脸色才好看一点。
心事重重的去洗了澡，她躺在床上，脑海里浮现起苑海天今晚对她说的那些话，一颗心乱的好似煮沸的一锅开水。
很久都睡不着，她看着闹钟滴滴答答的走，耳边熟悉的旋律声响起。卓清晓坐起身，拿过手机，居然是苑妈妈的号码。
这么晚了，她有什么事呢？
按下通话键，卓清晓的语气很礼貌：“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苑妈妈的声音很慌乱，甚至带着哭腔：“小小，海天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里。”
卓清晓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什么？
他出车祸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小小，小小，你听见了吗？”苑妈妈的声音更不冷静了。
卓清晓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的响起，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听起来一点也不真实。
“我听见了，他，怎么样了？”说着话，她的全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一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现在医生在给他做检查，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搞的。他向来都很谨慎的，可是这次喝了那么多酒还开那么快。小小，你过来看看他吧。他昏迷之前，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不管怎么说，你们也夫妻一场。”
“我过来，我现在就过来。妈你不要担心，海天一定会没事的。”眼泪汹涌而出，卓清晓穿着睡衣和拖鞋，就那么打开了家门。
“小小，你去哪儿？”卓爸爸还没睡，听见声音走了出来。
“爸，海天出事了，现在在医院里。”她的脸色苍白的好像一张纸，泪水糊的到处都是。
卓爸爸先是一惊，可是很快就冷静下来，他大步走过去拉住卓清晓的手：“不要着急，爸陪你一
起去。我去跟你妈说一声。”
卓爸爸冷静的走回房间，叫醒了已经睡着的卓妈妈，卓妈妈立刻慌慌张张的冲了出去，一把抱住呆立在客厅中间的卓清晓：“小小啊，妈陪你一起去！”
“你留在家里，现在还不清楚情况怎么样了，去那么多人也没用，我陪小小去就可以了。”卓爸爸说着已经换好了衣服，又对卓清晓说：“去穿件衣服，别慌，啊。”
卓爸爸的镇定感染了卓清晓，她抽泣的擦擦眼泪，回房间拿了件外套，换上牛仔裤，跟着卓爸爸出去了。
到了医院急诊门外，卓清晓一眼就看见了神情紧张的苑爸爸。
“爸！海天呢？他怎么样了？”卓清晓冲了过去，声音因为太紧张而有些结巴。
“还在急诊室里。”苑爸爸带着卓清晓他们往急诊室走去。
急诊室外，苑妈妈好像一下老了十岁，她看着卓清晓，眼眶忽然就红了。
“妈。”卓清晓冲过去抱住她。
“你来了。”
“妈，海天现在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苑妈妈摇摇头：“还不知道。他身上没出血，医生怕会有内伤。小小，要是海天真出了什么事，我，我……”
苑妈妈失声痛哭：“他从来都不会喝这么多酒，今晚在家里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一个人跑去酒吧喝酒呢？喝了酒还开这么快，一个弯没转好，就撞上一辆重卡了。呜呜呜……”
卓清晓的胃猛的一缩。
是她！是她害的他！
如果不是她一再的优柔寡断，如果不是她一再的推拒他的示好和歉意，如果今晚她可以正常的跟他说再见而不是落荒而逃。他就不会去喝那么多酒！
她不是在他车上看见了吗？那么多的烟蒂。还有他疲惫忧伤的眼神。
她都看见了不是吗？
她都知道的不是吗？
她本可以成熟一点，理智一点，像他说的那样，正视他们的感情和关系。
更何况，她明明就还爱着他啊！
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怎么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个世界！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卓清晓的眼泪梗在了眼眶里。
海天，你不要吓我。你不是说你爱我的吗？所以你一定不会忍心丢下我一个人的，对不对？还有爸妈他们，你一向都是最孝顺的。你一定要没事！一定要没事！
你知道吗？你说的对，我一直爱着你，一直都是。所以你醒过来，我要亲口告诉你，我想回家，回我们的家。
海天，你不要吓我，我好害怕。
看着卓清晓跟苑妈妈两个人在那里相拥而泣，卓爸爸刚想走过去劝两句，一旁阴沉着脸的苑爸爸说话了。
“别哭了，还没确定海天一定怎么样，你们这么哭，没事都哭成有事了！”
苑妈妈慌乱的抬起手背抹了抹眼睛：“对对，我们不能哭！我家海天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卓清晓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一边拼命的对着苑妈妈点头，一边眼巴巴的望着急诊室。
时间变得很漫长，医生跟护士脚步匆忙的进进出出。苑海天的病床被推出，众人忽的围了上去。
“让开一下，现在要送去检查。”护士拦住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