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不如暂缓一下，调查保加利亚人粮食的来路。你看，索菲已经下令，要求他辖下的六个城邦、一个小公国清查保加利亚商人，把这条命令转发给各军区吧。”君士坦丁笑眯眯的说。
这就是要暂缓对雷克索俄斯的迫害了。
但君士坦丁也并不是为了雷克索俄斯好。只是雷克索俄斯刚刚上任，就用这个借口打压，有些不太能够服众。等一两个月，待东保加利亚军区一片糜烂，再收拾雷克索俄斯也不迟。以东保加利亚军区之大，雷克索俄斯根本没有时间一一收拾。
也就是说，这只是个死缓。
到此时，君士坦丁算是明白为什么巴西尔一定要将雷克索俄斯从修道院里拉出来了。
根本不是所谓的，东保加利亚军区太大，需要找一个有威望的大佬坐镇；也不是借助雷克索俄斯，将凝聚在索菲身边的保守派支持者剥离开来。
大多数人都只看到第一层用意，少部分政治精英读得懂第二层，晓得是巴西尔要收拾保守派，又不太想把索菲牵扯进去，而且也是打压索菲目前的人望，一举三得。
可君士坦丁，看到了第三层。巴西尔明知道保加利亚人秋高马肥时，一定会将带着旧都沦陷的耻辱报复归来。
而色雷斯、默西亚等军区经过了一轮搜刮，三万大军人吃马嚼，早没了积累。这时必然会遭到保加利亚的肆虐。
此时，不找一个仇敌做背锅侠。送过去一脚踩死，怎么会是巴西尔的风格呢？
表面上，是巴西尔为人大度，释放政敌。
可实际上呢，雷克索俄斯已经挂在绞刑架上，只等保加利亚人来踹踏板了。
君士坦丁深吸一口气。
但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雷克索俄斯死后，安德莉亚那小姑娘没了后援，正好清理掉，他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巴西尔陷入了沉默。
“塞奥菲拉特·伯坦内阿特斯在帖撒罗尼迦军区准备的怎么样了？”巴西尔转头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当尼基弗鲁斯·乌拉诺斯被巴西尔调任到色雷斯军区晾一晾的时候，帖撒罗尼迦总督这一荣耀的位置，便留给了老将伯坦内阿特斯。作为从约翰一世时代便功名卓著的战将，伯坦内阿特斯不需要竞争，便将一群竞争对手踩在地上。（没有印象的读者，这位便是导致保加利亚屠夫事件的导火索。他过于急功近利，在1014年克雷西昂战役取得决定性胜利后冒进，被加布利尔伏击反杀，巴西尔心痛不已，下令挖掉战俘的眼睛）
这也是他第二次出任这一位置，算是轻车熟路。
“听说正在拆大卫·阿里亚尼斯留下的城堡。”君士坦丁一个轻笑，令众人纷纷莞尔。
大卫·阿里亚尼斯修城堡已经成了一个梗，既指愚蠢无知的将军不懂得作战，也指贪污导致的一堆烂账。乌拉诺斯继任帖撒罗尼迦总督时，就差点被不存在的城堡坑死。
“行吧。只要他把那些烂账清理掉，也算一功。大卫·阿里亚尼斯人现在在哪？”巴西尔道：“给他一个任务。去东保加利亚军区，做一个联队长吧。”
“他就在君士坦丁堡。不如这样，让他去尼科波利斯堡吧。”君士坦丁轻车熟路的说。
这个尼科波利斯是指处于多瑙河下游，与瓦拉吉亚相对的一座关键渡口。
“嗯，就这样吧。”巴西尔对此不置可否，于他而言，只要这个蠢货能受罚，在哪都无所谓。
盘里努斯适时的进言：“那伊利里亚总督的谏言呢？兵力支援、将佐伊公主送回君士坦丁堡，还有...希望帖撒罗尼迦总督侧面兜击保加利亚诸城等....”
两兄弟都陷入了沉默。
巴西尔敲了敲桌沿，指着那个谏言说：“第一条，留到御前会议时再讨论；第二条，他既然将海湾命名为佐伊公主海湾，那就让佐伊在她的领海里再待一段时间吧；第三条，转给帖撒罗尼迦军区，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盘里努斯心中一凉，这就是不给支援了。
“对了，他在意大利逞威风挺强嘛。南意大利军区的那些乱子，让他自己想个办法解决。”巴西尔又抽出之前索菲的认错信：“三千张羊皮，送给禁卫军统帅尼凯罗斯·克西菲亚什。”
尼凯罗斯·克西菲亚什一直看不起索菲。因为他是皇帝亲封的第一车手，索菲是第一射手。克西菲亚什认为，索菲没那资格。
把羊皮给他，可谓是黑色幽默了。
离开新宫。
君士坦丁心中纷乱如麻。
又是一场政治风暴，但却是去年普拉西斯叛乱的余韵。
巴西尔似乎是下定决心，准备欲擒故纵，趁着这次保加利亚战争，将雷克索俄斯等一众余党一网打尽。
索菲所有建议全都被打回，还加上了意大利军区的担子，可以说是保护也可以是打压。
但君士坦丁认为，打压居多。
至少在兄长死前，年轻的索菲只需要好好铸造金币就可以了。
自己呢？
君士坦丁行走在月桂宫旁，突然看到了远处布库伦宫新修建的教堂圆顶。洋葱状圆顶刚刚贴金，月光下也金光灿灿。
母亲赛奥法诺，就在那里。
君士坦丁的心更乱了。
虽然早就在强势的兄长面前低头，流连饮宴十多年。但随着近些年陆续点燃的继承人风波，让君士坦丁的心也有些动意。
论身份，是帝国唯二的共治皇帝，是毫无疑问的第一继承人。
论血脉，他还有三个女儿，都是正统的紫室公主，随便就能拉拢到大贵族的支持。
而且，他和索菲的关系不错。
想到这里，君士坦丁回家，找来妻子海伦娜。
“你怎么看索菲？”
海伦娜微微一愣，马上佯装发笑：“一个小孩，怎么了？”
“对，小孩...他很年轻。”君士坦丁打定主意，立刻吩咐海伦娜：“你现在乔装，去布库伦宫，见我的母亲，将我写的这张纸交给她，并请她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一点热火，点燃君士坦丁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