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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狐脸

民国时,太原古宅一处。

一人正浑身颤抖地缩在角落里,大口喘着气,吓得裤子都尿湿了,却还是忍不住盯着前方那只断手。

那断手刚刚还很舒服地蹲在草丛中,只是突然,这东西竟离奇般地站了起来,走两步停一下,走两步又停一下,跟个贼似的。

“这……这是……”大眼的汉子道,“这东西怎么可能……”

说完,那断手似受了惊吓,愣住直勾勾的瞪了那人一眼,就飞快沿井壁钻下去了。

一旁的老汉赶紧站过来,朝井内看去,可惜里头黑洞洞的布满了阴深,老汉瞅好一会儿才凉着脖子道:“啊呀……闹不好底下是个僵尸墓了……”

“你……你确定?”

大眼的汉子貌似吓得不轻,张口闭口结巴的紧,他脑海不停闪现出一本灵异古书上的话,其中有这么一句:“僵尸墓,僵尸同,僵尸唱罢方成行……”说的就是你要盗得那宝贝,必须喝下一种秘制的毒药变成僵尸混进去才行。

“瞧你这破胆儿!”那老汉一边翻着白眼,往后挪挪屁股,一边伸手还从怀的暗兜里摸出一张古帛画来,“瞅瞅?图上标的就是这儿了,还能有假?估计底下有不少宝贝咧!”

那帛画映入灯光下很薄,晶莹一般透亮,有些密密麻麻圈字的地方已经残损了,泛黄地看上去颇有些年头。

一听有东西,那汉子瞬间跳起来,叹气的肠子立马翻了个滚儿,大喊一声,还等什么啊?开挖啊!!

他不过是想给自己壮胆儿。故而嚎的声儿特大。

对他来说,唯有这宝贝的消息能够像满脑春风一样祛除他深深的恐惧了,脑海里还不断浮现出一口金光闪闪的棺材。他两眼放精光,幻想里头躺着一位古代绝世的美女,呀,性感的身子,馋都馋死了。

只不过几锹没下去,咔擦一声,他双腿便陷了下去。那地上竟兀自坍出一个暗坑来,坑里冒出来的竟还有一颗骷髅脑袋。

“我的妈哟!”那汉子吓得一跺脚,嘴都凹成锅了,“这……这都是甚么玩意儿?!!”

那老汉暗自闷笑,继续吓他:“你还不知道了?这里住有一位老神仙,是死是活还不知道了……”

“那又怎样?”一听这话,那汉子立马明白了,敢情这老家伙拿他开涮呢,遂瞪起大眼骂了句,“去你个糟老头子!这玩意儿能把俺吃唠?”

呛得老汉一愣一愣的,就差没把刚刚吐出来的话逼回他那干瘪的嗓子眼儿里去。

不过,这老汉儿的确很奇怪,道儿上的都称其为师爷,江湖上有名儿的盗墓贼,可一听这响当当的名头总该是号像模像样的人物吧?可你瞅他那一副邋遢样儿,也不知跟谁学的还穿着一身道士服,搞得自个儿跟道家长老专业户似的,你瞅他那干瘪的身体,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连滚带爬的掠倒。

唯独他的眼睛————虽小却仿佛总笑眯眯的,眼角塞满皱纹,却格外显得炯炯有神,似带一股子邪气。不像那得瑟的汉子,两只泛白的大眼瞪得像张飞在世,几乎把什么事情都不放在眼里。

那老汉一听,倒也干脆:“额说你个傻愣儿,一会儿下洞圪道里头可悠着些,表死急火燎的,额叫你整,你就整,知道嗱啦?”

却不料那大眼汉子闷着头,就跟啥都没听到一样,撅着屁股也不搭理他。老汉儿火了,撩起铲子猛地搥过去:“再一脸驴蛋样儿,老子弄死你!”

…………

呵,那汉子敢情是他祖宗,牛气哄哄,撅一颗性感圆润的大屁股照样儿不搭理。气得老汉儿差点奔过去直接给它切了!

很快,墓穴向下挖了五六米,翻飞出来的旧土在两人身后铺成一堆,没过一会儿,那盗洞往里又推进十几米,直直下去横着转几个弯,就仿佛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挖不动了。

师爷赶忙矮下身,手电筒向里一照,就看到一块刻满铭文的石板挡在了前边,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不错,不错,就是这旮旯。”

“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哈哈,师爷,现在你可知道俺的用处咧!”大眼汉子甚为得意,心想以前都是那同伙儿的冒失鬼抢他功劳,这回可是将自个儿真正的本事亮了出来。

再说了,他挖洞的速度和质量一点也不比那帮同伙儿之一的冒失鬼逊色。那大眼汉子撇撇嘴,骄傲的心怀似要飞到天空那皎洁的圆月上了。美丽的嫦娥仙子笑容如水,正销魂的站在广寒宫旁,深情摸摸他的头,说:“亲爱的,干得不错。”

“恩……不错,不错,真不错。”那汉子一个劲儿直点头。瞅着那嫦娥香气缭绕的衣带都快被清风吹散了。

“再下来一点,再下来一点……”

唔!!!

那汉子激动的一捂嘴,那香气飘飘肩带还真掉下来了。他只看见嫦娥露出胜雪一般的肌肤,呼吸立马停止了。

嘴里道:“妈哟,妈哟,俺这是不是……是不是艳遇了?”

突然,那汉子脑袋一晕,身体一阵剧痛,一个生冷的声音立马喷过来:“俺说你个烂锤子!给老子滚!”

却是那老汉儿朝后给了他一肘。

猛地回神,那汉子才发现自己嘴边不知何时挂了一串儿口水,黏糊糊都掉到低头的师爷身上去了,一瞅人家发火了,忙尴尬的应了声没事。

“你在这里等着!我爬上去拿工具,你可千万不能乱动了!”师爷的表情刹那间变得严肃,像长辈一样拍拍那大眼汉子的脑袋,万分叮嘱。

“嗯,嗯,放心好了。”他认真的点点头,“您不在,我哪儿敢轻举妄动呀,万一不小心碰到个大粽子什么的,俺还活不活了?俺还想长命百岁咧!”

说完,师爷冷哼一声,把自己铲子上带的泥土朝地上猛劲儿磕了磕之后,顺手也扔给他,道了句:“小心,万一遇到什么东西,莫七里八里的,抡它就成!”

之后,那汉子一副乖相,表情木讷起来像只偷了鸡的黄鼠狼,呀,看上去可真是胆小极了,黑脸的师爷这才放下心来,转身爬了上去。

那汉子瞥了师爷一眼,心想:不就一个墓娄子,有啥子好可怕的?也就是俺看你师爷谨慎行事稍稍敷衍你罢了,如果有好宝贝,你这老东西还会想着我的好?就拿上次一起挖得那座洛阳清墓里的事来说,费那么大力气,挖出来的宝贝大部分都让你这老家伙占了,兄弟们连裤兜儿里油水钱都不够。

“这回……哼哼。”那汉子似有盘算。

师爷攀到地面儿,月亮刚巧被天空中的乌云遮住,瞬时,四周黑压压的一片,整个古宅内黑灯瞎火的,连个鬼影子也看不到。一阵阴风袭来,卷起院中的落叶一股脑吹向师爷,师爷打了好几个喷嚏才缓过来,嘴里大骂道:“呸,呸,什么破东西!”

说来也怪,师爷大骂一声过后,那阵风像受了惊,立马消失不见了。

只在这时,那洞中隐隐传来一阵模糊的声音:“师……爷……你快……救我!”

然后,就是死一般的沉寂,师爷知道里边定是出了什么变故,赶忙拿起工具包一个箭步飞进去,可没走几秒,那洞中突然发出“咯咯咯咯”的就像田里蛤蟆的叫声。

接着是一阵猛烈阴风,直刷刷的逼将过来,师爷赶忙伸胳膊挡在脸前,慌乱中只觉得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突然掉上他的头,尔后像个吸盖儿一样牢牢吸住他的头皮,且力度越来越大,他秃顶的脑盖儿本来就没什么头发,这下可真叫个难受,如同一柄菜刀剁了他脑盖儿一般。

师爷实在受不了了,便死劲儿伸手拨弄,谁知一下睁开眼,猛地一声大叫。

“我的娘呀!!!!!!”师爷猛烈颤抖着,心脏“砰砰砰砰”赶得上拖拉机的轰隆声,他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唇吓得直哆嗦,那……那……

师爷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只看到一只巨大的怪脸,正俯下身子盯着他,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邪笑。

这一笑不要紧,怪就怪在师爷的举止上,那怪脸啥都没动,倒是师爷无缘无故伸起自己手来,不停抽打着自己的脸,左一下,右一下,速度越来越快,嘴里还不停大喊着:“妈哟!妈哟!俺这是咋回个事情!俺这是咋回个事情!”

他的脸都快肿成个红屁股了。

尔后身体传来一阵剧痛,也不知什么东西朝后狠狠踹了他一脚,膝盖一软倒在地上。

说来也怪,他的双手立刻停了下来。只不过,却还是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了一下那怪脸。

那……那真是一双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眼珠子,其内像无底深渊一般空洞洞的布满了阴云,深绿色的瞳仁,你盯着它,似一个急速旋转着漩涡就要立刻将你吞噬进去;她的脸,不对,她没有脸,因为在那凌乱散漫的长发下,几乎都是一片狰狞无血色的惨白,连一张人类正常脸孔的器官都没有。

然而,师爷猛然间发现它黏糊如柳的长发上卷着一只破鞋,血淋淋的。

师爷顿时心惊,心想这该不会是那大眼汉子的吧……,怎么那么熟悉?他的脑袋一阵混乱,却见那东西猛地扑过来,大喊一声,老子跟你拼了!慌忙用拳头对准那怪脸脑袋猛捣了过去。

离奇的是,那东西竟然如此不堪,师爷几乎力都没用多少便径直穿透它黏黏糊糊的脑袋,如捅破一层窗户纸,然而,当那东西掉到地上后,没过几分钟,猛地转过头来。

师爷又是一惊。那模样可真是惨不忍睹,血肉模糊,脑袋早被捣得畸形了,如同一滩猪肉。

可这天下还有如此不堪一击的鬼?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也不知道如何生出一道诡异之力,那东西竟一下飞了起来,继而,它的脑袋转过去,血淋淋的脖颈不停扭动着,接着,又猛地转了过来,转过来的时候,那怪脸却已变成了另副模样,怪异的是,那竟是一只狐狸的脸,一眨眼,那恐怖瞳仁里立马射出两道绿光来!

不过这会儿,对于师爷来说,逃跑的时间早够了,疯子一般急速冲出去,直到踉踉跄跄攀到地面上,突然一声雷鸣,电闪划过之间,恍如白昼,只当他回头,那光刚好照在那颗急速追来的狐脸上。

它猛地抬头,眼角突然涌出两道绿色的血液,面部所有的血管兀自膨胀开来,直勾勾地穿破皮肤,如同数万条尖锐锋利的钢筋全部扎在那一张洁白无瑕的脸上;她的唇颤动着,像在说话,随后“咯咯咯咯”如同蛤蟆怪叫的声音传来。

师爷明白,这东西要拿他下酒了。

匆忙间,师爷转头,下意识地想要寻找一处安身躲避的地方,好在前面有棵大树,看样子枝繁叶茂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撒开步子就冲过去,他想,这是他唯一活命的希望了,那棵树就是他的亲娘。他要不顾一切的跑过去,拥抱它,亲吻它,从此不离不弃守着它。不论那身后的女鬼怎么嫉妒。

直到躲在那圆柱一样粗大结实的梧桐树后,师爷紧张的心里才稍稍稳当下来。他闭着眼睛,身体却还是控制不住颤抖着,生怕那个鬼一样的东西也会朝着他奔跑的方向奔过来。

他甚至都能预想到自己极其悲惨的死状,或者被那狐脸咬断脖子,体内的血流毫不客气地浇满全身,或者自个儿连基本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那狐脸灵异的手段搞死了。

他在心中暗暗祈祷:我的奶奶呀,千万别过来,千万别过来,只是还没等他念叨完,那邪恶的鬼头便毫不客气横了过来,两道绿光闪电般的划过他的脸。

他只觉得快要窒息——

和着阴风,空气中隐隐夹杂着许许多多诡异的叫声,幽怨至极,似一场规模浩大的鬼魂交响乐。那鬼头横过来之后,直勾勾盯着师爷瞪了两眼,吓得师爷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嗓子眼一软,裤裆热乎乎的,他知道,自个儿吓尿了。

本以为自己一条老命今天是要交代了,却没想到对方像当作没看见一样,嘴里发出一些微弱细碎的声音,不断向四处飘散着,传到师爷耳朵里是那么凄凉和幽怨。

只在这时,一道雷鸣,电闪匆匆而过之时,只听那东西一声惊叫,过好一会儿,师爷才微微地睁开眼,向刚才的位置战战兢兢地看去。

“咦?那东西呢……”刚才还一个劲儿搞他的狐脸,一不留神,却已经不见了。

师爷左看看,右看看,朝后看看,猛地朝后看看,可还是什么也没有。那师爷也算稳重之人,想着一定要保证安全了再出去。然而,他兜着身子在树后待了一阵,发现什么也没有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松了口气。

他竖起耳朵,只可惜那盗洞中仍有一阵“咳…咳…咳…”的声音,听起来忧伤极了,像在咳血,忽而师爷下意识看向那盗洞,眨眼的一瞬间,一只血手蓦地扒了上来。

唔!

那……那……那不是……

那大眼汉子蹒跚着身子爬上来的时候,竟然浑身躺在血泊中,而他的双腿却是不见了,只剩下上半截身子摊在血污里,两只血淋淋的胳膊拼命向前攀爬,手里捏着的一张铂纸上也到处都是血。只不过,它隐隐发着亮光。

“神兵秘图?”师爷认真看了两眼之后,直勾勾的盯着那张铂纸,他几乎都不敢相信,那传说中详细记录了天下神墓的帛画竟然真的存在!

只是还没等他惊完,那汉子突然抬起头,一张狰狞苍白的面孔上,无数青筋突然爆出来,四下不停窜动着,到处渗透着无比邪异的鲜红色的血液,他直勾勾的盯着师爷,面容充满了渴求:

“师爷……师爷……你救我……你救我……”

★注:相传山西曾经有一位极其厉害的风水大师,利用各种秘术,花费近十年的功夫将祖国大地上有可能存在古墓的地方,全部勘测之后,记载在一张铂纸上,因他自诩神兵,有天下独一无二的才能,故称“神兵秘图”。后来,原因总总,这本秘图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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