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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春节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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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春节到了

转眼就到了冬天了, 这个时候开始准备打谷子了,在打谷子之前, 大家和寨子里的傣族村民们一起用竹子编差不多有房子那么高的大箩筐,准备装打下来的谷子。编好以后, 箩筐上的一些细小的缝隙就用牛屎糊起来,防止谷子从缝隙里漏出去。

如果是刚来这里的我,见到大家用牛屎干这种事,虽然嘴巴上不会说什么,但是心里总会觉得别扭的,怎么能让牛屎离吃的东西这么近呢?那样我们在吃的时候该多难受啊!可是现在,我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见到大家这么做, 虽然心里有点儿奇怪,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选择用牛屎来密封,但是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恶心。

我的适应能力真是翻了不知道多少翻了。自从来了这里以后我才知道,在农村, 牛屎可是个好东西啊!我们在路上见到牛屎还会把它们捡回家里去, 贴在墙上,等它们干了以后就拿来烧火。我们住的寨子里因为是在坝子里,四处都是平整的农田,树不是很多,只有一些果树和竹林,所以我们要烧火做饭大部分是捡一些枯枝回来,除此之外就是用干了的牛屎了。柴火只有等找不到这两样东西的时候男生才会进山去砍, 但是这种时候一般比较少。

第一次做饭的时候,我对用牛屎烧火是很排斥的,觉得那个东西很脏,根本不愿意用手去碰它。可是后来,枯枝没有了还不是逼得只能用牛屎,用了一两次之后也就不再矫情,用起来得心应手的。

发展到现在,我和史明辉喜欢在傍晚的时候出去逛逛,谈个恋爱什么的。在回家的时候,如果见到牛屎也会兴致勃勃地把它们捡回来。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我觉得很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心里还美滋滋的:今天出门捡到牛屎了……

可是有时候静下来想想自己的行为,觉得挺宓模胛乙桓鲇凶懦绺呃硐氲拇蠛们嗄辏趺幢涑上衷谡庋耍靠墒窍麓斡龅搅寺飞系呐j海椿故遣患偎妓鞯鼐图窕丶依戳恕

所以,我们大家对于用牛屎糊装谷子的大箩筐这件事都没有什么意见,也没有什么不满的。

箩筐编制好以后,大家就开始打谷子了,让我见识了一番在没有机械化的年代里大家是怎么打谷子的。首先是把场地找好,然后把堆好的谷堆弄到晒场上来。接下来就要使用一种工具打谷子了,那个东西我怎么看怎么像双截棍!完全就是简化版的双截棍嘛!

只不过那两根棍子没有一般我在前世看到的双截棍那么粗,还比较长,比我的手尖到小臂加起来还要长一些,可是也很结实的。两根棍子中间用绳子连在了一起,不是像作武器的双截棍一样是用铁链连。打谷子的时候一手拿着一根棍子和稻子的杆子,然后开始甩,在甩的时候另外的一根棍子就会飞起来,把稻秆上的谷子都打到地上去。

在史明辉教我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事情一点儿也不难,看史明辉在那里舞得虎虎生威的,还觉得很好玩呢,于是迫不及待地抢着要接手。史明辉无奈只好教我,在教我的时候说得特别的详细,我还觉得他罗嗦,心里暗暗想到:就这么甩两下谁不会啊?

结果史明辉不为所动,硬是把他的经验和诀窍和我说了又说,还握住我的手示范着甩了一会儿,才终于放手给我自己打谷子。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甩了起来,没想到动起手来就没有看起来那么容易了,我刚甩了没几圈,但是却狠狠地打在了我的肩膀上和头上好几下,把我痛得嗷嗷直叫。

史明辉早就在旁边准备好了,见我这里发生状况就立马过来夺过我手里的棍子,夺棍子的时候他还挡在我前面,让我少挨了好几下,那几下都狠狠地砸他身上去了。要不是他我肯定还要再挨好几下大,因为我甩的时候太用力了,棍子高速的转起来了之后就很难停下来,要不是他插了进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呢。

我心痛地看着他,问道:“你没事吧?”结果却发现有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合音,因为史明辉也问了我同样的话。他问完之后皱着眉摸了摸我被打出了一个包的额头,说到:“挺疼的吧?”

我羞赧地低下了头,以为自己会招来他的一顿训斥,因为他已经那么认真地教我了,可我还是这么粗心大意的,真是没用。

可是他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说,反而安慰起我来了,说到:“晓雯,别着急,慢慢学,我再教你一遍。”

我瞬间眼睛红红的,因为我自己的脾气不是很好,也遇到过太多的喜欢埋怨的人,不要说换个人肯定会因为这件事情埋怨我,就是我自己遇到这么一个笨徒弟也会忍不住说他两句,抱怨一番的,可是史明辉什么话也没有说,倒是让我又羞愧又感动。

结果他误会了我的意思,看着我红红的眼眶顿时急眼了,飞速地说道:“晓雯,你怎么了?是不是很疼?要不要带你去卫生所看看!”

我摇摇头,说道:“我不疼。我这么笨,你为什么不骂我?”

史明辉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对我说道:“傻丫头,我干嘛要骂你啊?这个本来就很难学的,我们当初有谁没被打过?还不是慢慢地才适应了的,你没学会有什么奇怪的?”然后继续手把手地教我打起谷子来。

不久之后,我终于能在打谷子的时候不打到我自己了,而且随着时间的增加,甩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不过那都是第一天的事情,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我的手就疼得很难抬起来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得咬着牙打谷子,寨子里不会因为你的“手酸”就给你放假的。

打谷子的过程一直持续了好几天,不过好在后面不用再用人工把谷子脱壳变成大米了,直接把带壳的谷粒储存好就行了,不然我可真得要疯了。

可是好景不长,在我以为可以休息了的时候,我们又扛着锄头去小麦地里铲草去了,以免地里的杂草侵占小麦的生长空间,等到彻底忙完之后,都已经过年了。

虽然这里是傣族的寨子,他们的年是泼水节而不是我们的春节,但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也慢慢被汉化了一些,于是在春节前后的几天里也热闹了起来。

我和罗中华都收到了从上海寄来的包裹,我的是宋叔叔给我寄的一双胶鞋,还有一些药品。而罗中华的那个就比较高级了,是一台收音机!

大家见到他那台收音机以后都兴奋异常,一是因为眼红他能有这么好的东西,收音机在这个年代可是“高档电器”啊,一般人都用不上!他这台新崭崭的收音机当然引来了所有人羡慕的目光,就连李秀敏在罗中华有了收音机以后都抖起来了,当然她也引来了吴梅和张玉萍更多的鄙视。

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最终要的原因,就是我们终于能听上新闻啦!在这个地方消息是很闭塞的,中央的文件层层下达到这个地方不知道要过多久。而且也没有卖报纸的,想要看报纸得走到芒市镇上去买,我们能知道的消息真的是少得可怜。

而四人帮现在已经下台了,我们时刻关注着国家的政策,想知道我们这群人什么时候才能回城,什么时候才能高考!可是我们认认真真地听了好几天,也没有听到过这方面的消息。

在大家对新闻的关注中,春节来到了。二十七那天,几个男生一早就把我们养的那头猪捆了,按在一张木头做的挺结实的小方桌上,然后我们几个女生烧了两大锅开水。其他男生用力按住那头猪,那头猪凄厉地叫着,应该也知道养它的人要杀它了吧?

史明辉手里拿着王海民的那把挺长的匕首,找准猪的心脏,然后用力一刺,狠狠地刺进猪的心脏里。猪叫得更凄厉了,我感觉到自己的耳膜都快要震破了。心里暗暗想道:要是外国的某些动物保护人士看到这一幕的话肯定会气得不行,骂我们虐待动物,杀它的时候让它这么痛苦。可是现场的人包括我在内,没有人可怜那头猪,我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今天终于可以开荤了!

那头猪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听不见了,死得不能再死了,于是刘芳拿了一个大碗过去递给史明辉,史明辉小心地拔出了那把匕首,用那个大碗接住飙出来的血。然后再拿一张草纸卷成一团,塞住那个洞口,把猪从桌子上台到地上,放在排水口的边上。猪的身子底下垫上了我们早就找来的芭蕉叶。

接下来就是烫猪毛了,我们把大锅里的热水放在水壶里,然后拎着水壶走到猪旁边,用滚烫的水在猪身上浇,那些男生则就这热水开始拔猪毛了,不一会儿就拔干净了半边,然后把猪翻了个身继续烫。

整头猪从黑的变成了白的之后,就开始砍了,从肚子那里下刀,把猪砍成两半,然后把里面的肠子都捞出来,最年长的张振武大哥开始了他的专属工作——洗猪肠。猪的肠子我们要留着腌制的,所以一定要洗得干净。

洗肠子的时候张振武大哥又开始讲笑话了:“我有一个朋友被分到了山上的一个德昂族寨子里,他……”结果这次他还没有讲,就被吴梅打断了:“张大哥,别讲了,我们都不想听你讲的这个笑话!”其他人也跟着应喝,纷纷制止他讲这个笑话。

可是他笑着说道:“你们都听过了,晓雯还没有听过呢,人家备不住想听呢,晓雯,是吧?”我正要点头,结果吴梅拉住我,说道:“晓雯,别听!”我的心里可奇怪了,张振武大哥特别的幽默,他讲出来的笑话通常都是会赢得满堂彩的,大家即便是听了几次以后还是会想笑,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二个的表现得这么奇怪,于是我更加好奇了。

于是我说道:“张大哥,我想听,你给我说说吧!”张振武笑呵呵地说道:“好啊!”结果我旁边的吴梅等人一溜烟地跑了,这里瞬间就只剩我一个人了。但我不为所动继续听,张振武笑呵呵地继续讲。

“他有一次回德昂寨子的时候就拿了几截豆腐肠去,分给了几家德昂族村民。有一个妇女特别喜欢吃,就问他:‘这个是什么,里面放了些什么’。他就告诉人家:‘这个是猪的大肠,里面放着豆腐’。然后等到杀完年猪大概一个月以后,那个人过来找他,一边摇头一边对他说道:‘我们德昂整出来的肠子是没有你们汉人整出来呢好吃啊,我杀猪以前去买来了很多豆腐喂给我家的猪吃,然后把它的肠子像你说的一样吊在房梁上,结果是绿苍蝇飞了飞了!后来等我整出来以后是臭了臭了,老大也不吃,老二也不吃,老三跟我么捏着鼻子砸挣吃(砸挣:口语,勉强的意思)……”

我的脸揪成了一团,这个笑话太恶心了!怪不得大家都不想听,再看看张大哥正在翻着清洗的猪肠子,我怀疑等肠子腌好了以后我能吃得下去吗?张振武看见我那纠结的表情笑得可开心了,我心底暗道:他每年都这么翻肠子,都这么说这个笑话,难道从来都不会觉得恶心吗?还是他的爱好就是恶心我们?真是恶趣味啊!

我们留了一点点儿肉今天吃,然后其余的都擦上很多盐巴腌起来了,把它们制成腊肉,能吃上一年呢,让我惊讶的是大家只动手整理一半的猪,另一半猪肉就还老老实实地放在芭蕉叶上,没有人去动它。

我奇怪地问道:“为什么大家不腌另外那半猪啊?”史明辉笑着对我说道:“那半个猪要留着上税呢,是‘猪头税’,凡是杀猪都要交半只猪做为猪头税的。”我不禁乍舌,这个税也太高了吧?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这个年代里田地、粮食什么的全是国家的,都搞“集体式”,极为忽视“个人”这个此,所以这样的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有了肉以后,大家就能好好地过一个春节了,可是接下来的一件事狠狠地泼了我们一盆冷水。2月多的时候,我们有一次听广播的时候听见了里面说:“英明的华主席提出:‘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还说什么“文化大革命是七分功,三分过,总体是要肯定的,要继续坚持……”仍然认定天安门事件是“反革命事件”,认为“继续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是正确的,阻挠邓小平出来工作等。

我对此早有准备,历史课本里还是有华国锋这个人的,他在里面唯一的介绍就是“提出了‘两个凡是’的错误理论”,然后被邓爷爷给摆平了,等到79年的时候就下台了。他只是昙花一现而以,蹦q不了太久了。

可是其他人就没有我那么镇定了,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秦正安更是拿出他辛辛苦苦抄好的课本砸在地上,愤怒地说道:“中央都这么说了,怎么可能还会有高考!怎么可能还会让我们回去!我们得一辈子待在这里了!”

吴梅可怜兮兮地说道:“怎么办?要是不恢复高考的话,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我拉着她的手劝了句到:“别这么担心,邓……小平不会一直被打压的,他肯定会出来主持工作的,等到时候就好了。”

其他人没有反驳我,可能是把我的话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吧,秦正安也默默地捡回了自己的书。只是大家万全没有前段时间的那种冲劲,那种活力了,脸上都是灰扑扑的,没有一点儿喜色。

这个时候向二来了,笑着对史明辉说道:“史大哥,我要盖新房了!你有时间么来帮帮忙嘛!”可是说完之后却发现大家的脸色都不好,于是奇怪地说道:“你们都怎么了?”

史明辉不好和他解释,于是笑嘻嘻地拉着他出门去商量去了。回来之后史明辉告诉我,向二要结婚了,他的对象是邻村的线月过凹。结婚以后他们就分家除去单过,所以最近几天要盖新房子,史明辉要过去帮忙。我于是表示我也要过去帮着煮饭,史明辉一连感动地看着我。

说实话,我来了以后还没有好好地见识过傣族的婚礼的,想好好的见识一下。而且,现在家里的气氛太可怕了,我也想让这件让人高兴的事让我的心情变得好一点儿,希望大家也都能开心起来吧。

唉,真是悲哀啊,我知道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了,可是我却不能告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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