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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白莲花公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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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受邀来参加昌盛公主府乔迁宴的宾客在都城里大都地位不错, 对于消息也很是灵通,她们早就知道了昌盛公主和容家六郎和离的事情。

她们心底也给昌盛公主定了性, 要不是公主泼辣蛮横,哪有驸马会去和离的呢?没准啊, 还是公主看不上驸马爷呢!

这些可当然不能说。

可现在看着在丫鬟簇拥中出场的昌盛公主,此前吃过宫宴或在大大小小场合碰见过公主的夫人小姐们顿时怔住了。

就在半年多前,那次太后的寿宴, 公主可还是神采飞扬、身材匀称, 比起那些纤细得厉害的女子看起来要康健得多,可现在的昌盛公主, 才没多久, 怎么就生生变了个模样。

她精致的妆容遮掩不住还有几分憔悴的病容,一把纤腰好比豆蔻少女,一步一顿袅袅走来的样子也便同从前全然不同,虽然貌美如初,可病弱的样子不是假的。

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病状能折腾出来的, 看这模样, 怕是病得已经久了, 这让刚刚还站稳立场的夫人们马上换了边, 要知道家有悍妻不与人说的可不少,但是抛妻弃子的却是真的少, 要是公主身子骨成了这副模样还非得和离,那可真是过了头。

那些个小娘子倒是没变,毕竟容六成婚之前才貌双绝, 目前还以色取人的小娘子们很难对他有什么偏见。

辛秀娘看得恍惚,在信件里六郎和她百般抱怨,说公主从小习武、五大三粗、使力气不知轻重,动辄挥鞭呵斥他人,不学无术……让她不知不觉对公主也产生了些许隐隐地优越,但现在眼前这人,那把腰细得几乎感觉会被掐断,走路缓缓的样子自有气质生出。

单静秋只是同眼前众人问着好,含笑相对,话到没有多说,毕竟今天宾客云集,要是一个个问过去,怕是夜深都关怀不完,不过众人也能理解,刚入座南氏便示意下人们上菜。

她刚自坐下,旁边的宗室女眷便开始关怀起了昌盛公主的身体,好似平时交情不错般,凑近了认真攀谈。

“昌盛,你怎么突然消瘦如此之多,身体无事吧?”

单静秋声音娇弱:“烦扰各位担心了,我自入夏来病了一场,身体便一直不大好,不过现在皇兄、母后均有叫女医来为我调理身体,已经好转了许多。”她细细解释,没半点不耐烦。

这上下好几张桌的人,早就练就了耳听八方的功夫,在听昌盛公主要作答之前就全面武装,生怕错过哪一个词,在公主的话音刚落,已经有人提炼好了重点。

第一,公主宠爱依旧。第二,公主的容家六郎和离的时候已经病了。

关系好的早就眼睛对了对,预备好何时有空再来细细讨论,这倒是和都城里传的很是不同。

没一会便上了菜,觥筹交错,今晚的菜色倒是道道美味,连最克制进食的小姑娘都没忍住多吃了几口,哪怕一时郁闷,都在回味起唇齿间香气时又想再吃一口。

“昌盛,把你家胖小子抱上来看看,我可听说了,连宫里的太后娘娘都很是记挂呢!”南氏刚用帕子擦拭好唇角,便喊着昌盛把单行之拉出来,这也是皇上吩咐的,改姓这事情没法大张旗鼓,但在寿宴上让单行之久这么溜一圈,懂事的人便会自己去了解清楚。

单行之向来精力十足,能把身边几个丫鬟并奶娘折腾得腰酸背痛,吃饭时单静秋早在心里记挂着小胖墩,便也让李嬷嬷去带行之过来。

“公主娘娘!”才从回廊那露了个头,戴着虎头帽,套着虎头鞋的行之便叫了起来,这是他最近最热衷的活动,单静秋力气大,抱他抱的舒服,奶娘她们时常力竭。不明内情的下人们是绝对不敢让公主太过辛劳,所以小胖墩再怎么努力也是屡战屡败。

单静秋站了起来,把孩子接过来搂在怀里,行之一进她怀里就乖了起来,虽然时不时蹦跶两下,但也无伤大雅。

这下众人面面相觑了,自古以来,和离把孩子带走的屈指可数,更别说是公主了,这孩子可是容家六郎的嫡长子,怎么会说放就放呢?况且公主年轻貌美,再加上这偌大的靠山,想要再嫁也很是容易,怎么会把这孩子带了回来呢?

这么一想,这些老江湖们心里有了底——看来这容六郎没准啊,真有点什么事。

她们此时面不改色,只是环在公主身边夸奖着单行之的聪慧可爱,毕竟这孩子前途目前可是一片光明。

辛秀娘做得挺远,可就这么远远地瞥去她也能看到那头在公主怀里东张西望的小脑袋,养得很是好,说话也已经挺利落,同旁边的夫人们还能一问一答。

她突然有些惶恐、又有些令人羞惭的喜悦。

一方面她恐慌于六郎的隐瞒,公主分明看起来是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女人,把孩子教养得也很好,六郎当初说他是被公主肆意践踏,心中本也对她没有感情,又想给自己一个幸福,所以才毅然和离,可现在怎么看怎么不是这样,她想起当初娘在屋子里大骂姨娘们个个狐狸精的样子,有些瑟缩,难不成她也成了这么个别人心里的“狐狸精。”

可另一方面,哪怕六郎是在骗自己,那不是正因为他和她情投意合吗?六郎不爱公主,他心里只有自己,所以公主哪怕是个天仙又何干呢?公主和六郎本就是被先皇硬凑在一起,明明六郎本就是同自己在一起的,他们才是被拆散的那对比翼鸟,这么想着,又有些甜蜜。

她脑中的思维似乎有些混乱,斗争来斗争去的,均都化成了六郎在信中的那句话,六郎说要相信他,说会娶自己过门。

她心一下安定了下来,不再胡思乱想,公主才是那个拆散他们的人,现在分开了也是该的。

是的,她没错,错的是公主。

旁边的三姑娘看着秀娘忽而皱眉忽而笑颜如花的样子,颤了颤,生怕是她入了邪,只是把椅子往旁边移了移,没敢多看。

只打算等下同继母好好说道说道,她们这几个均守孝了几年,现在能不能求门好亲事可是把握在继母的手中。

秀娘半点不知道旁边发生的事情,只是在心底想着今夜要给六郎写的信,心底填满了甜蜜。

……

宴会结束得挺快,毕竟昌盛公主身体最近还没大好,从一开始便也早早说了只是来用顿便饭,连戏班子都没请,宾客和来一般如水流般散去。

透着夜,秀娘在房中点了一盏小小的灯,这是几年前六郎寻来给她晚上看书写信用的。

她屏退下人,自己磨墨写字,今夜见到了公主,她心里思绪复杂,再加上这段时间来同容六见面甚少,所以便也分外的想念了起来,她提起笔,手下一刻不停。

“六郎,我今日见到了公主,和你说与我听的大有不同,我想此前你怕是担心我吃醋,所以将她说得不那么好些,可你还是不懂我,我现在看到了公主是如此优秀的人,我反而心里很是宽慰,我不能陪伴六郎的这几年间,有这样好的公主替我好生照顾了你,这样我倒是倍感安慰。”

“可今日见来,公主身体不大好,我见着有些忧心与惭愧,莫不是因我而起?是否和离伤了太多公主的心神,我和你分明本是神仙眷侣,却不得已而分开,现在在一起反倒是害了公主,六郎,我总感觉不敢面对她,如若当初我们早些定下,也不至于让她误解选了你……错错错,到最后让公主受了好大的伤”

“今日也见着了行之,行之看起来很好,之前你很少说到行之,倒也没什么想法,可今日一见行之着实是个可爱的孩子,可惜公主之令,莫敢不从,倒是让你们俩父子分离,近来你心里的苦,我不能和你分担,实在难过,实则从前我听你说行之之时,也挺愿为你照顾这孩子,毕竟容之是你的儿子,就如我自己的孩子一般,但我看公主对行之还算上心,我们可以待到以后……。”

“自你说要备考之后,我时常辗转反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六郎我甚是想念你,但我知晓此次科考之重,需要你认真对待。”

“我待你拔得头筹,为你妻子。”

笔尖在纸上绵延不绝的滑动,毕竟此时的秀娘心里尽是心事恨不能把事情都掏出来同容六郎说个清楚,不需要片刻思索便写完了这信封。

她把信捂在胸口,不自觉愣愣地笑开了。

现在的所有苦头都是有盼头的苦,只要想着没过多久便能冠上六郎的姓,为他生儿养女,心中的甜蜜便近乎满溢。

她轻轻地吹灭了灯,带着笑,等待到天亮,她便会趁着无人放到后院的那块石头上,六郎家的小厮每天会让人来看看有无信件,这几年来他们都是这般联系,鸿雁传信,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一夜酣睡。

……

暗十并未潜入容府,他在皇上之前置办的铺子里装成了个新来的跑腿小厮,这家店的东西专供大户人家,所以倒是便宜了他,时常拉着车载着东西满都城送货,四处打量无人怀疑。

他似无所事事地靠在柜台上,盯着容府的后门,前门那边是暗九负责,他只负责盯着这,最近每天从早到晚都只瞅见大门开开合合,容六郎倒是一次都没有出来过,听说只是闭门读书。

容府后门被打开了个一半,钻出了个人又关了门,暗十看了一眼没多大兴趣,要知道容府里同时住了多少人家,每天这进进出出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可眼睛刚要撇开又盯了过去。

等等,这刚刚走了出去的这人正是容六的小厮。

这几天来每天进进出出,原本暗十并没有注意,因为在府里少爷们经常使唤小厮跑腿带点笔墨、新书等。

可这几日来,这小厮几乎每天都出门,好一会才回来,大多两手空空,这倒是有些问题,一个闭门读书的少爷哪有这么多东西可买?要知道这个小厮可是专跟在容六后头的。

暗十赶忙从柜台里随意搬了些货物,便乘上了马车小心翼翼地跟在前头那行踪看似大大方方的小厮后头,可那人越走越远,居然还上了东西城交界的牛车?

这……是要去何处?暗十没想明白,也就只是跟着。

牛车行驶得并不快,好一会才到了西城,小厮利落地下了车继续往前,左拐右拐停在了一间小茶馆,熟练地找了个座位坐下,点了东西便在那儿等着。

那小厮喝着茶,等来了一个人,看起来有点五大三粗,穿着简单的粗布衣服,应当也是哪家的下人,坐在了小厮对面喝了口茶,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什么塞给了对方,把茶喝完了便离开。

那东西看起来挺薄,远远看像是纸张或者书信。

暗十生怕错过,忙驾车跟在那下人的后头,他倒要看看这下人究竟是要去往何方,可眼看这人走着走着,陆却越来越眼熟。

远远地,暗十便瞥到了昌盛公主府的牌子,这不是昌盛公主府吗?难道这容六还在监视公主不成?

刚兴起的怀疑瞬间便消失,那个仆人只是转了个弯,便进入和公主府前头府邸的后门。

那处正是当今辛相的府邸。

容六同辛相家的下人联系要做什么呢?

深谙阴谋论的他不禁怀疑起莫不是容家和辛家两家背地里想联系起来做什么大事吧?可这手段未免太过粗糙,这样怀疑着他便边往上报,边预备往已经潜入容家的其他暗卫那递消息,让他们注意小厮和容六究竟在做什么。

可惜这潜伏需要的时间可不短,否则必然可以马上一网打尽,此时只是继续暗暗潜伏,生怕打草惊蛇。

……

这年的冬天异常的冷,忽如其来的暴雪把都城外的民居压倒了一批,随着房屋的倒塌,民众的财物、甚至性命都被埋葬在此。

城内城外哀嚎遍野,从都城附近的乡镇里涌入了不少难民,只得盘旋在城外聚住在一起。

从这场暴雪开始没多久,便有人在城门外没多远处支起了一个规模甚大的粥铺。

发着抖的人们哆哆嗦嗦地排着长队,虽然棚子里热气腾腾,可这过于突然的暴雪袭击一度让民众束手无策,房屋坍塌时只能往外跑,身上身无长物,大多穿着简单的大衣,唯一稍微厚实的衣服要一家人轮流来穿。

老孙头往里头瞅着,旁边牵着小孙子,能看到里头因为正在加热的热滚滚的粥蒸腾而起的热气,他双手合十保佑着这施粥的大善人一定要长命百岁,好人多福,要知道他每天带着孙子来着可以领到一碗粥并一个粗粮馒头,虽然分量不多,可看着连绵不绝的人群,就知道这主家所耗颇多,他懂得惜福。

人群动得很快,队伍很长却很整齐,只是熙熙攘攘地凑到了前头,老孙头今天又见着了这位大人物。

给他们施粥的有一位特别不同,她用细棉布裹着脸,穿着厚实的冬衣,乍看起来和周围一起做活的那些人没什么区别,周围的人都隐隐簇拥着她,这人正是昌盛公主,要不是上回听身边的人说起,老孙头还半点不知道。

听说昌盛公主的身体不好,是因为看了他们这些老百姓感觉可怜才和皇上进言主动下来帮他们施粥的,天气这么冷还天天来,别提有多辛苦了。

前天还有人鬼鬼祟祟的在人群里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说公主当年打驸马,最后才和离的,被他们几个打了个半死。

老孙头真搞不懂,哪有人这么坏心眼,公主她身子这么差,哪还能打人?就算打也肯定是闺房情趣、或者是那个狗屁驸马不是人,这肯定不是公主的错,这些黑了心肝、不辨是非的才会在背后说公主坏话。

都说三人成虎,才没几天,公主圣人的言论便在城里城外的老百姓心里头刻下了烙印,要有人试图想反驳只会得到众人匪夷所思的眼神,甚至还上手打。

乱说话,劝不动,打几顿就知道了,于是哪怕是原本亲眼看过公主和驸马争执的人,也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事实上单静秋来这施粥并没有抱着澄清谣言的想法,她只是在大雪倾城那天,听仆人们说到城外的惨况,想起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既然现在身处于公主之位,也颇有一些能力,她便义不容辞,愿意为这些出一份力。

她劝着皇兄,说做些善事是为自己祈福,虽说皇兄很是担心,但也终究是顺了她的心意,让她在城外支起了粥铺,并把慈幼局让她照看,最近大雪之下,弃婴增多,要是慈幼局不管理,怕是那些孩子都只能沉眠在这个冬天。

分明只是做些好事的她,却不知不觉发现这一天天地倒是风向逆转,原本偶尔仆人们会愤愤不平地讨论到的那些流言蜚语似乎消失殆尽。

她忙碌在这些民众之中,却不知道她皇兄的调查已经紧锣密鼓地进展到了何处。

……

太和殿内。

单阔的桌上摆着一盒的书信,这是刚刚暗一进上的。

“这是何物?”单阔没放在心上。

暗一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低声解释了起来:“之前暗十发现容六的小厮每天同辛丞相家的一名厨房帮工来往,在西城的茶楼处两人碰头,有时会交换些什么物品,我们便让暗卫潜伏到容府内,恰逢容府新招了一批小厮,混了进去……”

“容六和辛丞相?”单阔有些懵,要说是容震和辛丞相他心里倒还信一些,“你继续说。”

“我们发现这些被交换的物品正是信件,于是便分别跟了跟容六的小厮和容六,每次这些信件却是是交到容六手中的,他一般都当即拆开,由于容六只有在用饭时离开屋子,暗卫很是摸了一段时间规律,才找到了时机进屋翻找到了这一盒子的信件,暗九善仿字,这些都是他摘录好的版本,原来的盒子我们后头已经放进去了。”

单阔听到这倒是觉得奇怪,暗一平时有一说一,怎么今天就是没说清楚盒子里的信件是什么内容?他从盒子里拿出信,刚开始只是一瞥,可越看脸色越是坏了起来,一封接着一封。

“你上回同我说公主蛮横无理,甚至打了你,我多想问问你痛吗?她打在你身上,痛在我心里,你可知道我有多难过,她怎么能这样做?她得了你为何不好好珍惜你!我原本有多感谢她对你好,此刻便有多替你委屈,你受了太多苦。”

“六郎,有人说你的长子已经出生……我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欢喜,难过于我曾和你一同想过未来与你共同抚养儿女的画面,欢喜的是,六郎你有个孩子我的心也安定了许多……从今以后你膝下有子,会将他培养成像你一般优秀的男人吗?”

“……守孝的日子很累,但每每想到你便觉得日子能往前过下去,不知你和公主过得如何呢?请相信我会一直祝愿你们过得美满,我时常想到,不知道她知晓你不喜饮红茶、不喜吃虾吗?你怕热畏寒,不知她有及时提醒你加衣脱衣吗?我是否管得太多?请谅解这些早就成了我的习惯,我很难这么快改掉。”

“今天是你和昌盛公主的婚礼,听人说外头十里红妆,真好,记得好多年前你便和我谈过倘若有一天我们成婚,要穿怎么样的嫁衣……今天公主和你穿的是我们当初选的那些吗?今天你成了别人的夫郎,我似乎不该再去打搅你,可六郎,我很难过……”

“我明白的,皇命难为,六郎你如此优秀公主选上你也是正常的,我不能要求你为了我做那么多,也许我们的缘分的确不够,我会永远记得我心里的那个郎君,你也务必要对公主好些,我相信她会像我一样好好照顾你的。”

……

单阔怒极反笑,这多年间的信件倒是累积不少,这盒子里只有那个字体娟秀的女人一封一封写来的信,每次信的内容并不多,倒不用花太多时间翻看,可看哪怕只有一个字单阔都觉得恶心。

他早就想过也许容六是在外头安置了个外室或者是又有什么二心,却万万没想到这二心并不是最近才有,由来已久倒是源远流长。

看这些信件,估计还不太全,最早的只有当初大概还是被许婚前不久的,单从这些信件,单阔便能看出这容六是什么嘴脸。

什么叫做皇命难为、什么叫做情非得已?

呵呵,这门婚事怎么来的?难道不是容六他自己千求万求求来的?单阔想到自己当初还支持这个所谓的“朋友”就愈发感到厌恶,万万没想到他那时知人知面不知心,竟然帮着妹妹选了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他想起当年父皇对他说,他还没有一颗帝王的心,太软、太相信别人只会一错再错。

父皇说的果然一字没错。

而这位女子?单阔敲了敲桌子:“辛丞相家的?”他知道暗一肯定知道他的意思。

“是辛丞相的次女,叫辛秀娘,现在已是双十年华,尚未出嫁,此前为母守孝三年,才刚出孝。”

单阔眉头紧锁,只觉得连胃里都在折腾地翻涌着,他也见过后宫女人争宠,但无论是他还是父皇都没有广纳后宫的习惯,现在见到这头回见识的“招数”倒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些字里行间哪一个字哪一句话不是满怀情意?

无时不刻地提醒着容六回忆起他们当初花前月下、相约久久,尤其是想到连现在还小的外甥都被这位辛秀娘拿来说,单阔便愈发气得厉害。

这几个人,是当皇家于无物吗?

一个自己求的婚,不认,一个知道别人结了婚,不走,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何苦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窃人之夫就不算窃了?

倒真是天生一对,但倒也别来糟蹋他的宝贝妹妹!

“皇上……我还有一事……”暗一在心底暗暗叫苦,跟了皇上那么多年,他什么时候气得厉害什么时候情绪和缓他早就看得分明,现在皇上只是面上和缓,心里指不准是怎样地波浪滔天,如果可以他恨不得一句话不说,可哪知道这些事情要嘛那么久一个字都没有调查出来,要嘛就像此刻,一调查便全部拔出了坑。

“何事?”单阔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看来是还有比这事情更厉害的事情。

暗一只是看着脚下,说了起来:“我们那日发现容震到容六的屋子内谈话,恰好那时容九正在屋子旁边,便寻了个地方,听了听他们里头的话。”

“你说。”

暗一描述起了那天的场景。

容震到了容六的房屋中,没敲门便走了进去。

“六郎,爷爷有些事情要说。”容震早就把容六定为未来的继承人,对于家里发生的这些事情均要同他一起思考对策,这样他未来方才敢把容家传承给他,毕竟哪有哪个继承人对家中的大大小小一无所知的。

“再过段时日,你大伯、二伯他们几个便满了任期,吏部那些考评我这头已经先行吩咐过了,都会点个优,到时候回都城或到江南那去谋一个缺会较好,都城这需要一个人坐镇,江南那边毕竟士子多、钱财也多,虽说是一滩浑水,但你爷爷还是在那边有些经营的。”

“至于你父亲就继续呆在国子监,和那些学子保持好关系,到时候我会同他吩咐,可以拉拢些人来我这做门生。”

容六思索了一会:“祖父,现在让伯父他们归来是否太过于操之过急,我担心当今会因为一时过多容家人涌入产生戒备。”

当时容家众子一口气放弃所有政治资源,退出都城核心权力圈,就为了让先皇知道他们是真的愿意拿权换命,可现在回来的人可不少,怕又成了先皇那样。

“当今对容家倒是没有戒心,毕竟自他登基后便也没有一家独大的,况且此时容家并没有一个丞相在前头震着,哪能引人注意呢?”

“六郎,我们已经苦了你几年了,让你和昌盛公主委屈求全,现在终于能和公主和离干净,要趁热打铁,巩固下你在士子之间的名气,并且要知道如果还不快快起复,咱们这容家下头的这些个吸血鬼没准可会跑。”

容六点了点头,这几年间,还是靠着公主的名字暂时把下面这些贴近在容家派系的人笼络住,最近和离以后,看不到权力的这些人没准会跑得很快,毕竟容家靠着利益笼络来的这些人,也会因为利益离开。

容六又问:“爷爷,您说我这般考试考上了要如何?”虽说他有把握考入,但考入后职位要如何斟酌他倒是还未决定。

“你自去考,考上了按照爷爷的安排,就是往圣上身边去,只是现在圣上因为昌盛公主心有芥蒂,倒是有些难。”容震细细斟酌,现在正在关卡,一步错、步步错。

“现在的关键是皇上的歉疚,他是知道你的才华的,之前你身上的职位和离时被清了,你要让他看出你现在的确因为和离受了许多的伤害,世上的长辈都是要为自己家的小辈找补的,皇上更是如此。”

“当然,最好是公主在外有些什么坏名声那便更好了。”容震沉吟着,“要是公主她越糟糕,当今和太后便会越是愧疚,越觉得你是无辜的,公主还不懂事,他们就会从其他地方补偿你。”

容六眼神放着光:“爷爷你是说?”

容震重重地点了点头,知道爷孙两个想到了一起。

“你这段时日可以抽空再去求见皇上一次,也过了一段时间了,估摸着皇上应该重新想起你了。”容震吩咐得认真。

容六点头称是。

“当初,若不是先皇试图对容家下手,我也不必退……现在倒也不用如此斟酌,不过六郎,爷爷相信你会是将来的容相。”容震的手拍在了容六的肩膀上,“爷爷信你。”

……

暗一描述的场景活灵活现,似乎真的是容震容六站在太和殿中说话,这是他们作为暗卫一直学的,能仿着几人的声音把事情说个清楚。

他小心翼翼地把暗九听到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全部说出,有些担忧皇上怕是要大怒。

可他话刚说完就听见前头的单阔笑了起来,连眼泪都生生笑出来了:“他们说这种话,就直接在屋子里说?”

单阔他是真不可置信,他居然被这样的人耍的团团转,说这些私密事连半点避讳都无?他连听暗一汇报都知道要先让小李子把外头的人拦住,屋门关好了再问,可他们居然能在家里的房里肆意谈这种大不敬的事情。

暗一没敢回,单阔也只是问问而已。

不过有什么可避讳的呢?单阔笑了,要不是这回遇到昌盛的事情,难道他会去叫暗卫监视自己的大臣吗?显然不会,那他们哪怕是大门敞开讨论他又从何而知呢?

所以根本不是因为容震和容六愚笨,而是因为做皇上的他看起来太过好骗。

单阔想起当初自己和父皇说用人不疑时父皇无奈的脸,明白了太多,用人确实不疑。

但是他一直以来信赖的人是否从一开始就值得他的信赖呢?

哪怕从一开始就值得信赖,又是否会变化呢?

他从未想过这些问题,可现在他才发现他的自大却让妹妹成了牺牲品。

更有甚者,容震和容六居然还想对昌盛下手,非要把她的名字污了个干净,如果说作为一个帝王他没有把控下头的人,是他之罪,可昌盛何其无辜?

但容震和容六的盘算倒没有想错,如果这件事从头到尾单阔一无所知,真被他们算计成功之后,知晓了妹妹做错事的他,肯定会为昌盛找补,帮着搪塞住容家的口。

到时候怕是能生生养出一条食人鱼。

但很可惜,这回他全知道了。

只怕不能如他们所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解释一下:自家的孩子错了,只要道歉要是对方不依不饶大人会生气;自家的孩子错了,对方很无辜孩子不道歉,大人会道歉←就是这个逻辑,当公主做的错事越多,不愿意逼她道歉的皇上和太后会加倍补偿“受害人。”

注1:这一周非常忙,基本每天都得九点下班,中午没休,如果有空会尽量保持万更,如果没有可能就是像这样我尽量多写一点,加更只能随缘了,非常抱歉给小天使们鞠躬。

注2:因为以上的原因,所以评论这几天可能都得回得少,再次鞠躬道歉。你们的回复每一条我都有看,包括说我描写需要改进,对故事的建议我都有看见哦,非常爱你们了

注3:这个故事很快要结束了,如果下一个你们想看什么呢?

感谢每一个小天使的支持~看到你们我就超级无敌开心啦!旋转跳跃地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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