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马卡伊斯山脉途中, 还没有遇到任何成型的异兽潮。
但空气还是渐渐沉肃凝结。
到了这样的关键时刻, 所有人都知道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马卡伊斯近在眼前, 空气中仿佛已经可以嗅到异兽群的腥臭味道。
天色阴阴沉沉, 也凭白添了几分压抑。
这时, 车队缓缓停下。
不需要再下令，众人纷纷下车, 将能源车上的物资全部卸到空地。
由于山脉面积过大，萧寒平只让各地下城的人手陆续赶到标记位置，沿途迅速设伏。
巩涛和乔迪也分别下了车, 去安排整顿。
霍深看了一眼自车窗向外望已经能看清的连绵山脉, 转向萧寒平：“异兽还没有动静。”
萧寒平没有开口。
从莱德堡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十个小时, 异兽潮还是丝毫没有下山袭击的动向，这很反常。
何况早在他们出发之后不久，在马卡伊斯上空盘旋的侦查设备就被损毁, 派去的侦查小队, 也全部在悄无声息中断了联络。
萧寒平原以为在赶到这里前就会爆发战斗, 可一路走来，却安稳得诡异。
面对这次古怪而规模宏大的异兽潮，以往针对异兽所掠取的经验, 已经完全失去作用。
这份异常, 也让所有关注这场战役的人心惊胆战。
钟芳林期间几次和霍深联系，脸上都满是疲色。
她把尽可能多的战力都调来西方，承担着相当一部分压力和指责。
尤其是中央地下城。
联盟以外, 不少人最担心的不是异兽潮，而是这会不会导致地下城防守力量薄弱，被敌人趁虚而入，造成严重后果。
钟芳林力排众议，做出这个决定后，整整两天没有走出联盟中心，就是为了躲避口舌纷争。
所幸她德高望重，即便有人不满，也没有闹出太大乱子。
她本人没有向霍深诉苦，只亲自整理了对付六星异兽的寥寥经验，发送过来。
萧寒平和霍深下车后，她又发来了视频通讯申请。
“已经到了？”
“嗯。”
霍深抬手轻点耳机，将正对面的山脉录入投影。
钟芳林皱着眉：“低级异兽狂暴嗜血，嗅觉极其灵敏，你们已经离得这么近，它们不可能闻不到人类的气息。这种情况，灾变后闻所未闻，霍深，你有什么想法？”
霍深说：“等。”
众人正在扎营，巩涛也已经带了人手去设埋伏。
紧张的气氛正在蔓延，大战一触即发，但异兽没有动静，没人愿意冲上山去送死。
密林是异兽的天然王国，双方数量又相差悬殊。
坐观其变，等援军赶到，是最稳妥的做法。
只不过，除了等，霍深又说：“我会先去探路。”
闻言，钟芳林沉默片刻：“你知不知道，一个人上山会有多么危险？”
萧寒平就在一旁：“我也会去。”
听到萧寒平的声音，钟芳林愣了愣，苦笑道：“明锋，你还小，虽然你实力出众，可是……”
霍深没再去听她说了什么。
他看向萧寒平：“你打算和我一起上山？我不——”
私心来说。
他希望萧寒平留下。
可之前在莱德堡的对话历历在目，他顿了顿，“我不同意”的后两个字只好咽回心里。
他转而问：“你上山，谁留守？”
“巩涛。”萧寒平道，“你不在，这里他威望最高，镇得住场面。”
“出了意外怎么办？”
萧寒平说：“让乔迪带队在山脚原地等候，以防万一。”
霍深不再反问。
他知道，萧寒平的思路很清晰，问再多，也只是更了解萧寒平的计划，不会干扰萧寒平的决定。
而在通讯另一端，钟芳林看着投影里的画面，心底浮起抹不去的疑惑。
霍深是什么样的性格，她再了解不过。
除了萧寒平，他对任何人鲜少有这样好的耐心，也没人能让他服气，可这个季明锋，似乎从见面开始，霍深的态度就十分奇怪。
之前都还算正常，自从萧寒平的遗体被薛熠带回中央地下城后，苦找萧寒平三年的霍深忽然莫名断了念头，对近在咫尺的萧寒平置之不理，反而和季明锋的关系突飞猛进。
简直匪夷所思。
只是，看着季明锋的脸，她总控制不住会想起萧寒平。
不但长相，现在再看，似乎连气质，连语气，都相似到了极点。
更别说，霍深对季明锋的态度，也让她不得不联想到当年的霍深和萧寒平。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胸口隐隐酸胀。
可惜战情紧急，没有太多时间考虑这些私事，她继续说：“霍深，上山探路，我觉得还需要考虑一下，我相信你也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如果马卡伊斯真的有六星异兽，你们两个人，有信心去对付它吗？”
霍深反问一句：“老师，今天我可以按兵不动，以后要怎么避开？”
钟芳林又是沉默。
她当然明白侦探敌情的重要性。
可是两个人上山，毕竟太危险。
霍深又是如今大陆唯一的希望，他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还谈什么以后。
“就算是寒平，也做不到独自一个人对付六星异兽，霍深，你这么做太冒进。”
说到这，钟芳林握了握手杖，“如果不是我把老骨头已经不中用了，我倒是可以代替你去探路。”
不等霍深再开口，她说：“六星异兽的威力，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知道你实力强横，比我当年更甚一筹，可是霍深，你要知道，自从寒平走之后，现在的大陆，经不起半点失误了。”
霍深等她一句话说完，才说：“老师，我不是一个人。”
他身旁只有一个人。
钟芳林下意识看向萧寒平。
她没想到，霍深对这个季明锋的实力会这么认可。
虽然他们两个人共同斩杀过两只五星异兽，但五星和六星之间的差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六星异兽的威力，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能有勇气面对吗？
可霍深的判断，她也相信会有他的道理……
见钟芳林不说话，霍深又说：“探测装置只在外围就被击落，除了我和季明锋，也不会有人能够深入山脉。”
钟芳林犹豫良久：“你真的要这么做，没有商量的余地？”
“是。”
钟芳林紧紧皱着眉头：“霍深……”
霍深打断她：“老师，六星异兽的实力你很清楚，但我的实力你也了解，萧寒平当年，是为了掩护民众撤离，不得已和六星异兽正面对抗，否则，他即便打不过，也一定能暂避锋芒。现在我和季明锋一起上山，即使真的遇到不能解决的麻烦，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听到这段话，钟芳林脸色微微好看了一些。
她曾经和六星异兽|交手，同去的好友，只有三个人回来，哪怕回来，也都身受重伤，再也回不到巅峰状态。
那场战斗过后，即便对大陆而言那是一场险胜，可对她而言，那是彻彻底底的惨败。
因为在她心底深处，已经被种下一片难以去除的心理阴影。
她做不到再去和六星异兽抗衡。
但萧寒平可以。
那么霍深也一定可以。
霍深的天赋，他的实力，比当年“斩首行动”五人中的任何一位巅峰时期都更强。
这样的冒险，其实能够试一试。
何况话已经说到这，钟芳林自知劝不过，只好说：“那你们……务必小心！”
霍深颔首。
钟芳林又仔仔细细交代几句，才踌躇着挂断了通讯。
在两人谈话间，萧寒平已经联系过巩涛。
通讯堪堪挂断，两台机甲就已经送到眼前。
不是霍深的冰蓝，也不是萧寒平暂时拥有的s型号机甲。
是两台专用于侦查的轻型机甲。
流畅性高，速度快，非常便于高空飞行。
跟着过来的乔迪满脸跃跃欲试：“你们要去马卡伊斯吗？带我一个！”
巩涛却狠狠皱眉：“明锋，你和霍深真的要上山？这太危险了，异兽潮的情况我们目前一无所知，它们说不定也有埋伏，你们两个去冒这个险，还不如我们一起攻上去！”
这个时候主动发动进攻，才是最鲁莽的做法。
巩涛说完也意识到这一点：“总比你们单独去要好。”
三年前的巩涛，从不会质疑萧寒平的决定。
萧寒平正打开机甲驾驶舱，闻言看他一眼。
巩涛被他陌生却熟悉的深邃眼神看得呼吸一滞：“团——”
“我和霍深的行动或许会导致提前开战，做好冲击准备。”
巩涛下意识应“是”。
看着萧寒平和霍深远去的背影，思绪搅得一团乱麻。
一个荒诞的猜测，在他脑海里缓缓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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