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便如此，那左司空大人却仍是据理力争，不畏强权：“如果这是处死二位大祭的理由，那我还是有一个疑问。”他的眼睛里只暗藏着一柄锋锐的利剑，已然竟是剑拔弩张！
“说。”偃月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地坐了回去：说句心里话，这突然跳出来的左司空大人，似乎已经完全搅乱了她的如意算盘！如若，再让他只这般胡搅蛮缠下去，说不定当真会露出什么破绽来的。但，如若不让他说，却又似乎难以堵上众悠悠之口！到底，该如何是好？难道，当真要请那个人出来吗？不，还是再等一下，再等一下！
“既然你说二位大祭犯下了弥天大罪，该当处死。那么，你呢？”左司空大人却是一眼冷清看来，极尽讽刺之意。“同样是为二位大祭挑选出来的国主和女祭，为何倾城国主却是一早就被天谴所弄得昏迷不醒，而女祭夫人你，却竟是成为了所谓的‘天母’？我倒想问一问，这所谓的‘天母’，究竟是谁立的？如果说以往立了一个女祭之后，还要再立一个国主，那么如今，相伴与天母身侧的人，是谁呢？难道，蚀阴女神竟是没有料想到这一点吗？”
“荒唐！天母身侧，自然是有人选了。”偃月一时受气，忍不住却是将目光急切地投向了那人群中的明昭——但，她又怎么好在这种时候就说出来呢？全傲来国的人都知道，在明昭的身侧，正有着一个残废的女人缱绻。所以，她绝对不好就这般明抢。更何况，明昭还只是一个外来之人而已。若是当众宣布他就是自己心仪的男人，那又怎么好服众呢？
不得已，偃月终是叹了口气，闷闷道：“当然有。只不过，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现在还不是时候？”左司空大人却是乘胜追击。“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呢？况且，南水湾的蚀阴女神像，不是也已经崩塌粉碎了吗？既然已经崩塌粉碎，那所谓的旨意，又是从何而来？为何单单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那般所谓的旨意，而我们其他所有的傲来国民都不曾知道呢？还是说，真正试图倾覆河山的人，是你，妖女！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人的谋划而已！为了倾覆河山，独霸天下，你不惜处死二位大祭，惹得天谴愤怒，才会导致蚀阴女神像也面临崩塌！你，该当何罪！”
“放肆！”偃月却是只再次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倾覆河山？独霸天下？我身为国主，身为女祭，有必要去倾覆河山么！左司空大人，有些事情，有些罪责，你还是动点脑子想清楚了再行指控！不要以为你多念了几年书，做了几年官，就可以为所欲为，不将本天母放在眼里！”
然，那面前的左司空大人却是半点也不以为意地转身看向那其他的大人们，轻言开口：“各位大人！请你们睁开你们的双眼，好好地看一看这个妖女的真面目！一直以来，都是她霸占着国主和女祭的位置。如果说之前是二位大祭刻意授意的，那么如今，既然妖女说二位大祭是罪犯天条该当处死，那么，承受二位大祭之恩，得获国主女祭之位的人，又该算是什么呢？凭什么，凭什么二位大祭就该处死，而你却成为了凌驾众生的王！这样的裁断，当真是蚀阴女神所判下的吗？如此决断，是不是太过混账了呢！”
“你！”偃月却竟是怒目圆瞪，恨不得立马便飞腾过去刺死这个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左司空大人！然而，那道青衣的男子却只继续厉声而动，丝毫不曾将那方自命“天母”的女人看在眼里——
“二位大祭的死，明摆了就是人为，而绝非天谴！若是国主执意要登基为‘天母’，那为何，不允许吾等将二位大祭的死因先行调查清楚呢？再者，若是那些旨意当真是蚀阴女神授意，那吾等自也该前往宗庙祭祀，让众生都只听到蚀阴女神的判词，方才可以坐实，再行登基不迟！”
“你……”火冒三丈，气得那大红衣袍的女子只酥胸乱颤，忍不住竟是愤愤咬牙，恨意十足：早知道，早知道就直接登基为天母了，还多费这么多唇舌做什么！可恶！实在可恶！一帮贱民！平日里怎么不见得你这么多鬼话！可恨，该死！
然，竟就在此时，正在那偃月恨恨心起，有所悔意之际，那虚空之间却竟是突兀地响起来一记阴冷而奸邪的笑声，竟是叫那所有殿内的人都只听了个明白，惊恐难安，纷纷后退！
“嘿嘿——”还是那个名为梼杌的剑灵。“需要我，帮你杀了他吗？”
“什么声音？”左司空大人却是率先而动，面色惊悸，却终是直指偃月，厉声而起，“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那个声音，阴冷至极，邪魅妖异！一定是个魔物！是你，是你这个妖女弄出来祸国殃民的魔物！妖女！”
“哈哈，魔物？”那个笑声却只
幽幽一颤，旋即，那昭华殿内却只见得一道清碧色的光华缓缓尽现，直叫那一身邪魅之气的梼杌竟是只显现人间，直叫那众人都只颇为惊诧，惶恐不安，心绪紊乱！“我，就只是一个魔物而已吗？愚蠢的凡人——”
“妖孽，妖孽！”左司空大人却是面色惊悸，慌然厉声，“天下将倾，必有妖孽！你们看，这就是妖孽，妖孽出来了！妖孽，你就是那个妖女所……”
“哧——”说时迟那时快！正在那左司空大人只在那般措辞指控之时，那面色清然浑身遍布邪异气息的梼杌却是只一步轻快上前，径直只将那一道无形的剑刃生硬地刺入了那左司空大人的小腹之上，只听得如此冰冷一声，旋即却是直叫他只面目扭曲，疼痛难忍，却终是颤颤巍巍地厉声喝骂，不敢将这天下江山交托于那样的魔物和妖女——
“你……妖女……妖女误国，必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清碧半透明的梼杌却是只冷哼一声，直将那无形的锋刃利剑迅疾拔将而出，竟是只见着那鲜红泛紫的血液却是狰狞地喷涌而出，转瞬之余，竟然都飞腾到了那左司空大人身前一丈有余的地方！“会死的人，只怕是你自己吧！嘿嘿……”
“你……你们……”钻心刺骨的痛，肆意地从他的小腹之中沿着筋脉直达心底，转眼之间，却是直叫那心脏颤栗，加速跳动，竟是只嘭地一声，便只见着那刚厉的男儿却竟是吐血倒地，筋脉尽断心脏爆裂而亡！死不瞑目！
“剑，剑上，还有毒？”终于，明昭再也不能只把自己当成一个外人，当成一个看客了！他只疾步上前，一边却是将那倒地身亡死不瞑目的左司空大人揽入怀中，搭弦诊脉，一边却是双目噙泪，不敢置信地瞪向了那宝座之上的偃月——
“你……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他已经判定：左司空大人，已经身亡，无力回天了。“你到底还有没有良知啊！就算你想登基，就算你想称王，就算你再怎么憎恨那二位大祭，可是，你需要将自己献祭给这般邪恶的魔吗？偃月，你真的，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没有，我没有！”眼见着如此变故，偃月也只不禁稍显惶恐起来。那是她心爱的人，她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他一个人而已呀！可是如今，那个人，那个她为了他而做了这一切的人，竟然，一点儿都不领情的吗？
她惶惶然，却是焦急地牵扯着自己鲜红的衣袍裙角了，一边却是疾步地走到那悬于半空半透明的剑灵身前，颤声相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他？我没有要你那么做啊！我只是叫你帮我，帮我成为唯一的权势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在我就要成功的时候多生枝节呢？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我是你的主人，不是吗？”
“主人？哈哈——”梼杌却终是狰狞且无所畏惧地冷笑了起来，“主人？我可怜的小国主啊！你当真是太天真，太愚蠢了吧？你刚才说了什么？你是不是间接地承认是你，是你害死了那二位大祭，是你，是你不折手段，害死了他们！”
“那个女人，她临死的时候都在怨恨着你！是她，杀死了你的父母——可是，那个左祭相公又说什么呀？他说，那个女人，她是你的祖母！是她，是她杀死了你的父母，是她杀死了她的亲生儿子！如今，你杀了他们两个，你当真认为，你就有可能成为这块大地上的唯一的主宰者么？别妄想了！”
“你当真也是太多天真了吧！你好好看一看，看一看你眼前的这个男人。你当真还想着要和他长相厮守吗？呵呵——你听听看，他对你绝望了！他，从来都不曾真正地将你当成过一个女人！充其量，你也只是一个国主，一个该兢兢业业为了苍生而付出一生的国主、女祭而已！就如同你所亲手杀死的祖母一般的人！”
“不！”一声呐喊，那方神色凄然声音凄厉的国主已然明白：自己是被骗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魔物给自己所设下的一个圈套！然而，他是为了什么？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叫自己如今却是变成了这般十恶不赦有口难辩的恶毒女人？
她惶惶地看向那众人之间距离着自己最近的那一方纯白翩飞的男儿。她可以完全不去在意其他的人们会如何地看待她，她也完全可以不去在意自己究竟是只杀死了一个养大自己的右祭夫人还是自己的亲生祖母。她只一边悲切地滑落下两行无助的清泪，痛不欲生——
“明昭，明昭……”她亲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她多想好好地和他牵一次手，拥抱那么一次，却终是咫尺远若天涯。“明昭……我都是为了你呀！我都是为了你，所以，我才会这么地不折手段，我才想着要……啊！啊……”
冰冷而暗藏毒
药的剑，终是只再一次挥舞于虚空之间。然而这一次，却终是无情地刺入了那一方大红衣袍女姬的背部心口，直叫那整张脸都只陷入一片死寂，声息尽无——
明昭，明昭……为什么，你要杀了我……你这个……魔物……
剑，怅然拔出。而那大红的身影也只应声倒地，直有一地的鲜血汩汩流出，再一次染透了她的衣袍，她为了他而精心准备的礼服——明昭，明昭……你，能再让我看你一眼么……
然而，那一方清碧的幽影终是只微然冷笑，冲向了那跪坐于地上的一方男儿明昭，却是恶狠狠地践踏在了他身前的那方女姬的额头之上，直叫那一双眼珠都只微微悸动，什么都再也看不见，听不清了：“明昭。你是忘记我了吗？我都已经在你的面前出现这么久了，怎么，你还是不曾记得我是谁吗？明昭——”
“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惊惶心颤，明昭只得放下那方刚才还只厉声战斗着的左司空大人，一边却是于自己袖口之间拔出来一道水蓝色的光剑，隐约之间，却是还有电芒附着其上，兀自飞扬，一边却是厉声开口，直冲向自己身后的那一群早已慌乱的大人们：“你们赶紧推开门出去呀！这里，已经不再是你们可以待的地方了！快走——”
“走？哈哈——”梼杌却是冷冷地一笑，有些意味深长地示意他回头相看：“你回头看一看吧！看一看，他们如何才能走出这里呢？哈哈，哈哈……”
明昭大惊失色，一边只执剑回防，一边却是轻然回头顾盼，却终是只一眼，便只有如雷击，惊悸惶恐：那是一道似曾相似的爪刺，牢牢地捆缚在一道清丽的女子手上，却竟是冷颤着发出令人惊悸而胆颤的寒光来——
“不！”应声惊唤！然而却已然迟缓！
那一道极尽寒光戾气的爪刺却是只不由分说地在那一道清丽美貌的女子手间绚烂飞舞，分化出无数道清冷而裂喉的白光，直一一生冷地割裂开那些涌向宫殿门口的大臣们的胸膛，刺入他们乱颤的心口，呼天抢地，却终是只余下了满地的鲜血，悸动的尸体，污秽了这整个昭华宫殿！
“不！不要……”惶然心悸，那一方白衣的人却终是不敢上前与那一方女子相战为敌的。他认识她，他清楚地知道关于她一切的秘密！甚至于，她手心的那一副爪刺也是他亲手打造亲自交托于她的！然而，即便如此，他却终究还是不能与之为敌，无法从她手底下解救下那些无辜的生灵的。
“对不起，对不起……”心绪悲凉，整个人的后背都只陷落在一片寒凉的冷汗之中。却竟是半点儿悸动的心思都没有的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偏偏要将我逼到如此地步？
“怎么？舍不得下手杀了她吗？”然而，在他身后，那冷清的邪魅剑灵梼杌却终是只讽刺地冷声笑起，却是也不与之相战，只冷嘲热讽道：“明昭，你就当真不舍得杀了她吗？还是说，你就是打算让她只这般继续地祸害苍生，而不管不问吗？那个女子，就真的让你如此难以下手吗？还有，如果你忘了我是谁，我想，你只消好好地回忆一下你的爱人变成残废的那一日里所发生的事情，你就应该能够想起来我了吧！感谢你，让我逃出生天！明昭——”
“你说，什么？”明昭只惊愕地轻声低语，却终是只见着那一道剑灵之身缓缓隐遁而去，唯只余下了一道浅浅的冷语，一并也只带走了那一方战斗结束的素衣故人——
“明昭。你好好地回去休息一天吧！明天，明天的这个时候，或许，你将要迎来你人生中的另一个绝望的时刻！我们，会等着你来的！”旋即，却是一记甚为轻缓且悠然的声音，甘甜若澧，宛若明昭温柔的低声一般。“水苑，滁湮不在这里。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他……”
“你到底，还是来了……”声音轻缓，而徐徐散乱。那方白衣染血的男子的心绪，却终是被此间所发生的一切给结结实实地震撼且击毁得片甲不留了：他认出他来了。他当然还记得在那个让缱绻残废的傍晚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样的事情，他当然知道究竟是谁害惨了他所执手相依的女人！
然而现在，无论他躲过了多少年，逃避了多少年，隐忍了多少年，即便是缱绻执意地想着要回到酆都，回到幽冥，去看望地藏王菩萨的时候，他却都不惜伤害着固执的缱绻，也一直都逃避着不肯回去，生怕会撞上蜀山的道士。然而现在，那些人，那些蜀山上的人，那些疯狂的刽子手们，却终于，还是找来了么？
缱绻，我们，当真就是躲不过去的吗？而我，又该怎么办？到底，我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