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凤娇满脸茫然，脚步却终于停住。
地上等死的慧完十分欣慰：师兄终于开始施展嘴炮神通啦！
这就对了嘛，神通是上天恩赐，该用就得用，没毛病呀。贫僧是捞不着机会练习，否则也不至于直到今晚，帮师兄两次禁法，才发生所谓的进化。
庄锋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
“晚辈没听说过十劫转世，你杀掉慧完，会发生什么谁都没数。搞不好直接立地成佛——那你就不是杀人泄愤，是帮慧完的大忙啦。”
白文浩开口：“被杀而成佛？这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佛祖能割肉饲鹰，小和尚就能舍生成佛。当然啦，我们是道门传人，讨论这些不专业。”庄锋摆手，“咱说点通俗易懂的。你们杀慧完，他去见到阎王，两位觉得会发生什么？”
夫妇俩被庄锋忽悠得有些发懵。
入魔是邪修产生的根源，但跟直接修炼邪修法诀有区别。简单来讲，就是头脑会变得比较乱。而且，白文浩夫妇入魔没多久，对道祖佛祖还有敬畏。
“能发生什么？”屠凤娇哼了一声，“无非是诉苦几句，再去转世投胎。难道阎王还能违背天道，送他还阳？至于说替他报仇，道门传人也不怕阎王。”
庄锋乐了：“您也太看不起阎王殿下了吧？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神仙。”
屠凤娇傲然道：“我家祖师也是神仙。”
“得，又换成比家世模式了？不过，晚辈可没说，阎王会找你们报仇。好歹是主管阴司的一位帝王，跟慧完交情再好，也犯不着亲自出面。”
“你到底想说什么？”白文浩不耐烦了。
“晚辈是说，想想你们的长生儿。”
“什么意思？”夫妻俩同时问。
庄锋悠然道：“按如今佛道两家都承认的理论，人死得投胎。但何时投胎，在阴间停留多久，谁都不清楚。你们的儿子，搞不好还在阴间呢。想想看，阎王是不会出面报复你们，可他报复一个小鬼，你觉得有多难？”
白文浩夫妇对视一眼，脸上终于露出彷徨。
“退一步讲，你儿子已经投胎了。”庄锋乘胜追击，“改变一个凡人的命运，让他早夭，对阎王来说，多大点事儿？再退一步，假设阎王也不能任性，你们的儿子总得死，最后还是要回到阴间。”
屠凤娇的脸色变了。
白文浩想说，投胎轮回的白长生，失去前生记忆，已经不算自己的儿子了。然而，这话他说不出口呀。
如果他真这么想，又何必为儿子报仇？更没必要拿苗小乐活祭儿子了。
屠凤娇迟疑道：“阎王……不可能那么小心眼。”
“这话说的，佛祖都做狮子吼，谁还没点小脾气？为朋友出气，天经地义。”
屠凤娇看向白文浩。
点苍派覆灭，屠凤娇不愿看到，但说实话，和儿子的仇比起来，还是能接受的。儿子有可能在阴间被折磨，这确实让屠凤娇十分纠结。
以前道门不承认六道轮回，无需考虑这个问题。
不知什么时候，道门开始接受地府的存在。最先是显世道门，后来隐世道门也加入其中。而且，据说这是天庭的意思，因为阴曹地府确实有。
天道法则是发展变化的。
按一些前辈的推断，凡人笃信佛门六道轮回理论，最终影响了天道。或者反过来说，更符合天道至高无上法则：六道轮回是天道发展的必然，佛门先接受，然后是凡人，最后道门也只能承认。
到今天，除了有些特别顽固的门派，道门都承认轮回、地府的存在。
说实话，对白文浩夫妇来讲，有轮回比没有强。
尽管他们从没想过，干涉儿子的投胎——他们也做不到，估计神仙都没这个本事。可想到白长生死后，还能开启另外一段人生，也是能聊以自|慰的。
庄锋再次开口：“两位，白长生的死，跟慧完一点关系都没有，杀他泄愤还会牵连到白长生，何必呢？”
“算了，就饶他一命。”白文浩说道。
屠凤娇点头：“地府什么情况，谁都不清楚。但小心无大错，我同意。”
庄锋大大松一口气，好歹算保住了慧完。
嘴炮神通什么的，那是开玩笑。碰上俩一心为儿子报仇、连得罪鸿蒙派都不在乎的家伙，庄锋的忽悠技能很难发挥出来。能保住慧完，就已经非常让人惊喜了。
“明智选择。”庄锋竖起大拇指。
慧完叫道：“师兄若是死了，贫僧不愿独活！”
庄锋气笑了：“饭可以乱吃……呃，你是持斋的和尚，饭也不能乱吃哈。反正就这么个意思吧，话不要随便乱说。什么叫不愿独活，至于么？”
“小乐一定会这样，贫僧不比她差分毫！”
“嘶——”庄锋倒抽凉气，“越说越不像话！你跟一小萝莉比得着吗？我勒个去，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师兄明白贫僧的意思。”
“我明白个屁啊！同生共死这种事，我还是喜欢跟妹子一起，你个秃头男凑什么热闹？屠前辈，别听他瞎扯淡，麻烦您收起法宝，赶他滚蛋。”
屠凤娇心念一动，丝带放开慧完，飞回手中。
“自古僧道有别，你们两个竟如此情深义重，倒是让人刮目相看。”白文浩叹息道。
“哦，您不会一感动决定放过我吧？”
“呵呵，你觉得呢？”
“算晚辈没提。”
慧完恢复自由，一溜烟跑到庄锋身边，把他从地上搀起，低声道：“师兄，你很清楚我不会走的，就像先前我禁住白前辈，你也不肯独自逃生。”
庄锋没好气的瞪眼：“不走拉倒，反正你留下，他们也不会杀你。正好，可以替我收尸。”
“师兄，还有底牌吗？”
“师弟，慧完大师，小丸子。”庄锋连换几个称谓，满脸苦笑，“师兄我是修为被废的道士，真不是哆啦A梦，哪有那么多底牌？”
“师兄，这个可以有。”
“这个真没有。”
“那您什么时候断气，贫僧立刻自尽陪你。”慧完决绝道。
“你神经病啊！”庄锋怒道。
“师兄，小乐不可能陪你一起死，她会被抓走给白长生陪葬。贫僧不才，可我跟阎王熟啊。我陪师兄一起下地府，好歹也能帮你求阎王，安排你投个好胎。”
啊呸，我那是忽悠白文浩夫妇好不好？
金丹高人耳聪目明，庄锋可不敢给慧完解释清楚。况且他也清楚，慧完不见得不明白——慧完是佛门弟子，对六道轮回比庄锋这个道士更了解。
“师弟是铁了心膈应我对吧？”
“陪师兄到地府一游，贫僧心向往之。”
“那好。”庄锋抓起慧完的左手，紧紧握住，肃容道，“小丸子，你可愿意牺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