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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怜儿

“娘娘,翠竹今日怎么自己出来了?”走廊上的女子正是宫女翠竹,七日前,蓝焰遇害的那一夜,李公公差人将她送了过来,但她自进了梅香苑起,就从未踏出房门一步。这七日里蓝焰每日都会亲自过去瞧她,给她送饭,起初她还不愿搭理蓝焰,但随着接触的次数多了之后,她才愿意开口说话。

众人的目光也跟着落到她身上,今日她将自己收拾地干净得体,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步伐轻盈,行走如风,一看便知道是个资深的宫女。

“兴许她是看开了。”蓝焰饶有意思地等着她走来,离那绿衣妃子的事件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纵然她对主子再忠心,她也不能再侍奉绿衣妃子,而在这宫中的宫女若没有侍奉的主子,就如同一个无家的孩子一般。更何况这七日里,蓝焰对她也甚是关心,足够让她感动了。

蓝焰猜得没错,翠竹的确是看开了,且以往的绿衣待她并不算好,她完全是靠着自己的聪慧得到绿衣的重用,而在绿衣面前,打骂受辱也是常事,只是凭着自己对主子从一而终的心理,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蓝焰而已。

翠竹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到蓝焰跟前,颇有些不好意思,将手中的托盘往前伸了伸,轻声道:“娘娘,这是吐蕃新进贡的葡萄,奴婢特意去盛林殿给您取来的,此时不是葡萄旺季,各宫苑的主子都在抢着要呢。”

蓝焰仔细看了看那紫黑发亮的葡萄,这些葡萄非但颜色正宗,还个大饱满,一看便知是葡萄中的上品,看得她嘴馋不已,马上伸手摘了一颗放入口中,顿时被那香甜润滑之感迷住,又摘了一颗塞了进去,还招呼着身旁的太监宫女一起享用,丝毫没有一个妃子该有的架子。

二子与木晴等人与她混得熟了,也不客气,都将手伸入盘中,你挣我抢地摘了起来,笑呵呵的一片祥和。

翠竹惊讶地看着这群没上没下的奴才们,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这时蓝焰也对她说道:“翠竹,你也吃啊,梅香苑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那些死板僵硬的规矩在外人面前做做就好。”

“娘娘,这……”翠竹此时感到莫名的感动,低下头咬着唇瓣说不出话来,在这宫中,竟还有这么一个不分主仆没有贵贱的地方。

蓝焰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不要太感动哦,会被二子他们小瞧的。”这一句话又引来二子等人不满的抱怨声,却让翠竹放开了许多,于是又问:“盛林殿是专门放贵重贡品的地方,听说进去的拿东西的人都要经过总管太监的批准和记录,你是怎么进去的?”

二子等人也都静了下来,想听听翠竹是用了什么办法,他们也曾多次想进去要些好东西回来,却都被拒之门外。

翠竹笑了笑,道:“奴婢是因为在那边有熟人,在这宫中好办事的除了有钱,便是有关系了。且李公公对奴婢还算不错,今日过去时正好碰着李公公了。”

二子等人恍然大悟,然而蓝焰却是双目瞪圆,一脸担忧地问道:“李公公可问你为何去取葡萄?”

“问了……”一句话让蓝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那你怎么说?”

“奴婢就老实说了,想来取点好东西讨娘娘欢心。”翠竹开心地回答,等着蓝焰夸奖她的直爽。

她以为,这是在拍马屁,却不知道,她是摸到了虎屁股!

“你个傻丫头,我这清静的日子就要被你给毁了!你随便编个理由,说你想吃葡萄或者木晴想吃葡萄不都可以吗?你怎么就那么老实地说是为了我呢?……”蓝焰忽然想有一种在翠竹头上栓紧箍圈的冲动。

二子木晴等人一脸同情地看着翠竹,陪着她一同听蓝焰念紧箍咒,鲜少能看到蓝焰如此,偶有一次,二子等人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有趣。因为他们都知道,蓝焰若真的生气,绝不会像念咒语一样地说话。

翠竹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看着蓝焰不高兴,委屈地低下头,拉拢着脑袋听她教训。

许是春天的鸟儿叫得欢快了,蓝焰觉得自己话也变多了起来。在对着翠竹长篇大论地说了一通之后,喝下木晴递过来的茶,润了润嗓子,拍了拍胸脯说道:“我还想着他怎么着也得三天后才会过来,看来今夜我这梅香苑的人丁又要旺了。”

木晴在一旁打趣道:“娘娘,若皇上今夜不来呢?奴婢可是听说皇上近日连绿牌子都不翻,看到敬事房的人端来锦盘,皇上便会大怒,现在敬事房的公公只能端着锦盘在殿外候着。”

“当真?”蓝焰眼角带笑,倒是很想知道今夜兰宫漠会不会来梅香苑,于是闭上眼开启预见。

今夜的确有人要来,只是那人不是兰宫漠,而是皇后苏玛吉雅!

“终于要来了吗?”蓝焰独自嘀咕了一句,脸色也没有之前的欢快,而是蒙上了一层沉重。在净灵房时,兰宫漠层提醒过她,自己已成了苏玛家族盯上的对象,而那日水下遇害之事,她也一度怀疑是苏玛家族所为。

至于柳妃被打入禁宫一事,蓝焰只想了一遍就知道那是兰宫漠的掩人耳目之行,只是委屈了柳妃。

木晴等人不解地问道:“娘娘,什么来了?”

“没事,快要日落了,快些收拾一下,今晚早些用膳,我可不想被某些人破坏我的食欲。”蓝焰耸了耸肩膀,将翠竹盘子里的葡萄吃了个精光后拍拍屁股就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木晴姐姐,娘娘是不是有些怪啊?”翠竹看着她消瘦却洒脱的背影,疑惑地问。

二子听着抢先回答:“是有些怪,不然你打了她一巴掌,她怎还会救你,把你留在身边呢?”显然二子还在惦记着翠竹打蓝焰一事,说起话来也没有那么客气,自顾收拾着桌椅。

木晴拍了拍翠竹的肩膀,安慰道:“他是娘娘的干儿子,护着娘娘呢,你可往心里去,娘娘待我们那是好得没话说。”

翠竹开心一笑,心中的结也算是打开了,忙动手帮忙收拾。

蓝焰回了自己房中,关上门便喊道:“柯剑,快出来,出来之前先发出点声音。”也不知柯剑是练了什么武功,凭着蓝焰天生敏锐的感知能力竟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以至于他的‘突然’出现总是会吓到自己。

然而这一次柯剑却迟迟未出,更别说发出声音了,正当她疑惑地将房间每一个可以藏人的角落都一一查看时,一双柔软的手忽然从背后绕过来,蒙上她的眼。

这比柯剑的突然出现产生的惊吓还要严重几倍,她自小就有这毛病,正面来的妖魔鬼怪她连眼都不眨一下,偏偏是突然窜出的小老鼠发出的声音能让她心惊胆颤,而此刻突然被人蒙面,一种被占便宜的感觉顿时冲上心头。

“柯剑你太放肆了!”蓝焰心中正怒着柯剑竟如此大胆,双手摸上那双蒙在眼前的手,却忽然手感不对。虽没摸过柯剑的手,但想也知道一个练武之人觉不会保留着如此细腻光滑的小手。

而这手感,似乎有些熟悉,熟悉得让蓝焰觉得心头发酸,不由得多捏了几下。

那手小似乎比自己的手还要小,手感虽光滑,却仍能感觉到手上的细茧,还有着胖乎乎的感觉!

时隔半年,已经再也没有摸到过这双小手,此刻的蓝焰不敢回头,她在害怕,害怕一转头那个精灵小鬼就会消失不见,害怕转头后发现这不是那个小鬼的手。

不知不觉,热泪盈眶,蓝焰忍着喉咙中的哽咽,静静地轻揉着那双小手,而小手还不时调皮地弹动着手指。

直到手指上传来湿热的感觉,小手才安静下来,任由蓝焰捏着。

蓝焰将小手拉了下来,放置于自己的腹前,双目平视着前方,哽咽地小声问道:“怜儿……是你吗?”

小手的主人不说话,而是反手紧紧地圈着蓝焰的纤腰。

蓝焰感觉到背后的人在哭泣,将脸贴在自己的背上,而那人的身高只到自己的胸口。

“焰儿姐姐……”背后响起了一声稚嫩却无比熟悉无比怀念的声音,不是她的怜儿又是谁?蓝焰无法再抑制自己的情绪,眼泪喷涌而出,迅速地转过身,紧紧地回抱着那个日思夜想的小女孩。半年未见,她瘦了些,也长高了些。

“怜儿,你终于回来了!”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化成了泪水相见。怜儿不是她的亲人,却胜似亲人,在最孤单寂寥的红楼三年里,是怜儿与她相依为命。蓝焰将她拉开了些距离,双手捧着她的脸细细地看着,又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头,捏捏她的脸,仿佛要把这半年里落下的都补回来一般。

怜儿张着小嘴,小声地哭泣,泪水哗哗地流,尤其是看到蓝焰也落泪时,自己的泪水更是抑制不住,一股脑地又扑进蓝焰的怀中,放肆地哭着。蓝焰视她为亲妹妹,她又何尝不是将蓝焰视为唯一的亲人?

正当她二人抱在一处痛哭之时,旁边冷不丁响起了一个像是带着笑意,又像是在嘲讽一样的声音:“女人见面怎就爱哭哭啼啼,眼泪鼻涕一滴一滴地没完没了,哭的人哭只顾着自己哭爽,麻烦也顾及一下旁观者的感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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