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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生育?

“落,我知道,我知道你很委屈。因为诺诺是我的儿子,所以你一直把他当亲生的一样来爱。”

聂鞅拥她在怀,喃喃而语。

他明白,就算诺诺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她也会努力对他好,并且不会比现在少一分一毫。但是,这毕竟是不同的。疼爱自己丈夫的孩子,与疼爱他人的孩子,心情是不一样的。大家都是凡夫俗子,还不能博爱到众生平等一视同仁。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合起来骗我?叶悠盈不说事实我可以理解,可是你呢?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说?”叶落退开他,推开一段距离。眸子里,有被欺骗的伤。

聂鞅抬腿,本想跨前靠近她,但又停住了。“落,我们没有合起来欺骗你。事实上……叶悠盈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她也以为诺诺是我的孩子。”

慢慢地,他的眉头拧了起来。当年的纠缠,再次忆起。

叶落倏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如果不是他看起来那么的严肃认真,她一定以为自己听到的是又一个笑话。动动嘴唇,想要问,却不知道从哪里问起。这一切,听起来就算是电视剧里的某个情节。

“当年她想通过试管婴儿帮我生一个孩子的时候,她刚刚从唤天堂回来,刚从樊肇柏的身边回来。我曾说过,樊肇柏那时候并没有善待她。她之所以想替我生一个孩子,除了想替她自己和樊肇柏赎罪之外,更重要的是樊肇柏伤她太深。她当时的考虑是把孩子生下来,然后了结自己的生命。”

他的视线突然变得遥远,语气也有些沉。

叶落那种受伤的感觉,在一瞬间降低到了极点。叶悠盈竟然是在那种情况下想要替聂鞅生一个孩子,她当时一定是完全绝望了吧。

“那她……”是什么,促使她坚持到了今天?

“她怀诺诺的时候,我请来照顾她的人除了是个护士,还是个心理医生。所以等诺诺快生的时候,她的情绪已经逐渐地稳定下来了。但是为了防止她还有那样的念头,我威胁她说,如果她敢离开这个世界,我就能狠心让诺诺一辈子得不到快乐。她其实也不相信我会这样对自己的儿子,但是她毕竟是一个母亲,她不敢赌。但其实在心底里,她一直都没有信心做一个好母亲,她也不想让诺诺生活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里。所以得知你还在人世之后,她便离开了。这一次,她赌了,赌我们都会爱诺诺……”

“那诺诺他……是在叶悠盈被抓起唤天堂的时候怀上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吗?”怀了孩子,母亲完全没感觉的吗?

“或许是因为樊肇柏让她伤透了心,又或者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没有这方面的准备,所以感觉不到或者是忽略了吧。”

忆及往事,话里难免感慨。

“那她想做试管婴儿,有没有做手术,她自己也不知道吗?如果说宝宝在肚子里还小她感觉不到,这还能解释,可是手术刀有没有在身上割,应该很清楚啊?”

她再缺乏经验,也不知道连这个也不知道吧,又不是白痴?脑子里,忆起叶悠盈曾说过,诺诺是个早产儿。想来,这也是医生骗她的吧。

“因为,医生确实给她做了手术,只不过,那是摘除肿瘤的手术。在检查的时候,医生发现她身体里长了一个畸形肿瘤,还好是良性的。那个医生是我的家庭医生,也是我的一个朋友,对我们之间的事情也比较了解。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肯答应帮她背着我做试管婴儿。当时发现这个肿瘤的时候,他不忍打击她,也不想伤害孩子。当时孩子还很小,叶悠盈也感觉不出来,所以他借机做了摘除肿瘤的手术。孩子的存在,也不会让任何人产生怀疑。事实上,他当时甚至没有把真相告诉我。一直到诺诺出生,我才知道这件事。”

“你当时。是什么感觉?被人摆了一道,很生气?如果诺诺还没有出生,你会不会想把他……放弃……”他慢慢地靠近,而她不再抗拒地离开。只觉得,自己在一点一点地走近当年的他。

“怎么可能不生气?”聂鞅笑了笑,伸手揽过她,舒了一口气。“但生气只是因为我朋友的隐瞒,这件事里最无辜的就是叶悠盈和孩子,我不可能去怪责他们。虽然伤她最深的是樊肇柏,但如果不是因为我,樊肇柏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所以归根结底最对不起她的人是我。所以别说诺诺已经出生,就算他还在娘胎里,我也不可能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我想如果当年我母亲带着我能够遇到一个真心接纳我们的人,一切就不会是这个样子吧。所以我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地对他。只是,我对父亲没有任何概念,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一个父亲,结果什么都没做好。如果不是他误闯入你的世界,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长大,又将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

是否,心里会有很多的伤?又或者,带了深深的仇恨心理?

想到当年他所受的哭,叶落不由得抱紧他的腰。这段时间一直被他捧在手心里宠到极点,差点忘记当年他是多么的不容易,又吃了多少的苦头。歉意涌上心头,脱口而出:“对不起。”

聂鞅失笑地凝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傻瓜,这又不是你的错,你道歉干什么?要说对不起,也该是我的才对。因为我,还没有结婚,你便要负起一个母亲的责任。或许,我更想跟你说一声谢谢,为诺诺,更为我自己。”

在这一场错误里,他得到的最多。每当夜里想起这一切,他都在心底感谢上苍。

久久地,她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太多,或许更显矫情。“一直以来,你都没想过告诉叶悠盈真相吗?她是一个母亲,不管孩子的身世怎样,她都有权知道真相,不是吗?”

“到现在,我已经记不清楚当初是怎么想的了。或许,这里面也存了我的私心,我也真想有一个孩子寄托我的感情吧,谁知道呢?”又或者,他不想伤害到那个可怜的女子,她承受得已经够多了。

叶落贴在他怀里,也轻轻地吐气。这个真相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些,或许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毕竟诺诺给了我们那么多的快乐。可是,我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可能是因为,如果诺诺是你的孩子,我可以拒绝叶悠盈将他带走。他跟在我身边那么久,我都完全习惯生活里有这个孩子的存在,也爱上了这个母亲的角色。可如果他是樊肇柏的儿子,我根本没有资格说话。我……”

她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但突然话锋一转,问他:“那个,你不会是为了帮她,故意说这些来骗我的吧?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你肯定是骗我的,是不是?”

聂鞅轻轻地叹气,按住她的肩头,锁住她的眸。“落,我跟你一样,一点也不想让诺诺离开。就像你所说的,在这些年里,我已经爱上了有这个孩子陪着的生活,我也一样爱上了父亲的这个角色。我甚至也想自私地想要把诺诺一直留在身边,让这个秘密永远都是秘密。可是落,我无法剥夺做母亲的将孩子带在身边的权利。更何况,樊肇柏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一旦纠结起来,受伤害的可能是诺诺,这是你和我都不愿意看到的……”

“可是……他们都没有尽过父母的责任,诺诺在我身边过得好好的,凭什么他们说带走就带走?诺诺跟我们有感情了,说不定跟着他们反而过得不开心,还不如一直跟在我们身边,你说是不是?”诺诺已经是她生命里不可割舍的一个部分,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让他们下刀?

“我知道,落,我懂你的意思。”聂鞅抱紧她,拍着她的后背。他也舍不得让孩子离开,可是他们毕竟不是他的亲生父母。或许,该让落怀孕,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叶落在他怀里扭动着,有些耍赖的意思。“你又不像我一样,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跟他在一起,抬头低头都是他可爱的样子。你只是这段时间才跟他常待在一起,你根本就理解不了我的感受!”

“落!”他提高了声音,捧住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公平一点,我对他的爱不比你少,你知道的。我知道你难过,但是别这样,你这样只会让我们都更难受,不是吗?”

看她两目含泪,他的声音慢慢地又降低变得温柔起来。“别难过,我们可以常常去看他的,是不是?甚至,我们也可以要求他们就住在附近,好让我们随时都能见到他,对不对?”

“不一样的,根本不一样的!”叶落埋头在他怀里,低声哭了起来。住在别人家里,那是别人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是不对的,可是我忍不住。我明明想着要一辈子把他当自己的孩子来疼爱的,可是……呜呜……”

“我知道,我都知道。”心疼地抱紧她,无法安慰。

“我们说服他们,让他们不要带走诺诺,好不好?诺诺跟在我们身边一定会更开心的,他们又不懂怎么照顾孩子……”

“落……”男人抱着她,深深叹息。他也曾以为,这一辈子都会有这个孩子在身边。真相,也永远不会揭开。可是,世事总是难料,奈何?

整整一夜,叶落都没睡好,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但早上起来的时候,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一样,因为没能想出一个答案一个办法来。

早早地起了床,像往常一样做早餐。也许是知道孩子很快就要跟他们走了,心里舍不得,所以这一份早餐也做得格外用心。

她什么都准备好了,才去喊诺诺起来。往常都是孩子起来了,洗过脸穿好衣服跟在她身后,一边看她做早餐一边陪她说话。但是今天她起得太早了,她都做完了早餐,孩子都还在梦里呢。

在房门外站了好一会,叶落才伸手推开门。心里像被谁撞了好多巨石,沉甸甸的难受。

微风吹过,窗帘轻轻地飞扬。蓝色基调的房间里,圆圆的米色儿童床上,孩子安安静静地睡着。一个小拳头伸出被子外面来,抵在颊边,看起来特别可爱,像一个精灵。大大的眼睛闭着,看不到清澈的泉水;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底下投下一点暗色的阴影,在风里轻轻地缠着,像小扇子似的;红嘟嘟的小嘴儿微微张着,唇弯起一点弧度,似乎在做一个美好的梦儿。

叶落在床边坐下,看着她又忍不住两眼含泪。两年多的时间或许不算太长,可那也是近一千个日夜啊。早已经习惯了为他挑鱼骨,习惯了在早上帮他穿衣亲他粉嫩可爱的小脸,习惯了牵着他的手送他去学校或者接他回家,习惯了晚饭之后陪他看电视,也习惯了在他可爱耍赖的时候抱着他睡觉给他讲故事……

这一切,都已经刻在了她的生活里,已经成为习惯甚至本能。突然间就只剩下她和鞅,看不到他可爱的小模样,听不到他的童言童语,怎么去习惯?

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他滑腻柔嫩的脸蛋,碰触那微微颤着的长睫毛,象牙一样的小鼻子,红红的嘴儿……上了瘾一样,舍不得收回。

手指,在那软软的红唇上轻轻地按,看着它轻轻地下陷,又慢慢地弹起。不得不深深地呼吸,才能让自己不那么激动。突然,手指被咬住了,力道很轻,痒痒的……然后被松开,调皮的小孩儿咯咯咯地笑起来。长长的睫毛,缓缓地,分开。两把小扇子,扇啊扇啊的。

“妈咪坏坏,让我抓到了!”古灵精怪地呵呵笑着,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抓起母亲的手,在她的掌心使坏地轻挠。

“你才是小坏蛋,醒了也不高兴妈咪,还偷袭!”叶落捏捏他的俏鼻,想要想的,却来了泪。

“呵呵呵……妈咪,你怎么了?”本来还抓着妈咪的手傻笑的坏小子,一把坐了起来,凑近去看母亲眼中像是眼泪的湿润。“妈咪,你哭了吗?谁惹你不高兴,是不是诺诺做错事了?”

叶落将他抱在怀里,眨落泪珠。“没有,诺诺没有做错事。妈咪只是看着我家诺诺这么可爱,觉得自己好幸福哦,所以忍不住就哭了。”

诺诺回抱她,然后慢慢地松开,替她抹眼泪。“妈咪是小傻瓜,高兴也会哭,我要告诉爸爸…。。不哭,妈咪不哭啊,诺诺亲亲,不哭……”说着,在她的脸上用力地亲了几下。

“好,妈咪不哭!”用衣袖擦去眼泪,露出笑容。“来,妈咪帮你换衣服。今天啊,妈咪做了很多很多好吃的,都是你喜欢吃的哦。”

小子吧唧一下,亲在她的脸上,笑容灿烂。“谢谢妈咪,妈咪最好了!亲一下,再亲一个……吧唧吧唧……”

“好了,再亲下去,早餐就凉了。来,去刷牙洗脸吃早餐。”

在他像模像样地咧着嘴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她倒了热水站在一旁,差点又忍不住落泪了。她知道,他们肯定会把孩子带走的。叶悠盈也会这样早早地起来,喊他起床,帮他穿衣服洗脸,做好早餐看他吃光光吧。那时候,他也还是这样高高兴兴的吗……

诺诺正在吃早餐的时候,樊肇柏和叶悠盈到了。叶悠盈的脸色不太好,眼睛有些肿,显然是哭了,而且一夜没有睡好。

两个一脸疲惫的女人对上,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两个都知道真相的男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虽然他们是兄弟。

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诺诺,看到他们到来,很自然地打招呼。“姨姨,你来一起吃早餐。这是我妈咪做的,很好吃的哦。”

孩子还记着妈咪说过,姨姨的孩子不在她身边,她很想孩子,所以跳下凳子,很乖巧地邀请她一起吃早餐。

叶悠盈看着他,又看看叶落,低下头去。虽然吃了东西,但还是在一旁坐下,接受孩子递给自己的东西。

“妈咪,你也吃,不吃就凉了啦。”说着,递到叶落嘴边,让她吃。

叶落收回放在叶悠盈身上的视线,低头笑着用力地咬了一大口。

诺诺一看,当下大叫起来:“哇,妈咪好坏,吃这么大一口!”叫着,自己用力地咬了一大口,然后甜甜地笑。唇边,沾了碎屑也不知道。

叶落伸出手去,在碰到他嘴唇的时候,遇上了另一只手。

两个母亲看着彼此,都不愿意收回自己的手。

“妈咪,怎么了?”诺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解地问道。

叶悠盈缓缓地收回手,咬着唇,似乎要哭了。

叶落心里有些内疚,不忍再看她。手轻轻地落在诺诺的嘴边,拭去那一点碎屑。“都吃到脸上了,小笨蛋。”

“呵呵……”习惯了母亲的爱骂,诺诺咧嘴傻笑。

叶悠盈看着她的眼神,是羡慕,是难过,也是抱歉。

吃过早餐,叶落和叶悠盈一起送诺诺去上学。因为距离不远,时间也早,所以是走着去的。

两个女人一人拉着诺诺的一只小手,心里千回百转。而走在中间的孩子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也感受不到母亲的沉重心情,一个人笑得开心,还给她们讲笑话讲学校里的事情。

等他进了教室好久,两个人才收回视线,一前一后走出了校园。

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谁都不愿意让孩子离开。一个是怀胎十月生下他的母亲,一个是跟他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早已经将他视如亲生的妈咪,谁来让步,谁又能够割舍?

“对不起……”叶悠盈停下来,看了叶落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她知道,叶落对诺诺的付出,远比她多得多。也正因为她这样子爱诺诺,自己的要求才更显过分。“我知道我的做法很过分,除了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事实上……自从产下诺诺之后,我就已经失去了再次怀孕的机会。这辈子,我只能有这么一个孩子,所以……”

叶落很吃惊,但更多的是慌乱。如果原先她能说出拒绝的话,在叶悠盈抛出这个事实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立场了。“你……没有骗我?”

为什么她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在逼着她放弃?这些到底是巧合,还是他们共同设下的骗局?为什么所有的事情凑到了一起,显得这样的合理又巧妙得让人怀疑?

“我明白你的怀疑,我甚至可以跟你一起去做检查来证明。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冒这个险,因为诺诺早已经认定你就是他的妈妈。我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或许对他来说不是好事。其实,我也犹豫了很久,想了很久,所以直到现在才来找你们。也许在你看来,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没有好好地尽母亲的责任。可是请你原谅我,我真的想享受母亲的感觉,享受为孩子忙碌到累却又很快乐的感觉。我没有别的机会,只有诺诺……。或许我说这句话会让你觉得我这个人很坏,但是你可以替他生一个,一个属于你们两的孩子……”

叶落别开头,不去看她的眼睛,深知道自己一旦看到她含泪的双眸就无法再说出拒绝的话。“对我来说,诺诺就是我和聂鞅的孩子。而且你也看到了,他在我身边过得很好很快乐。你要把他带走,可你要怎么跟他解释这些事情?他只是一个孩子,你忍心让他面对这些吗?先不管他能不能理解,我想他不一定能接受你是他母亲的事实,因为孩子的思维世界很简单。而他对我和聂鞅,恐怕也会产生一些负面的心理。也许他会像樊肇柏那样在心里留下可怕的阴影,滋生出可怕的仇恨来呢?你忍心,看到这样一个结果吗?”

叶悠盈看着她,几次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里,含着泪。低下去的脸,深深地难过。

叶落看着她的反应,也觉得自己似乎太过分了。想要道歉,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况且她所说的都是事实,虽然她自私地不想让他们把诺诺带走,可是她更多的是怕给孩子带来不幸。

两个人慢慢地走着,很久,叶悠盈才深呼吸着开口。“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知道我这样做很自私。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也想做一个母亲,我想看着他每天在我的眼皮地下生活。我不想一辈子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我不想在他心里我永远都是一个跟他妈咪相似的阿姨。我能怎么办呢?”

叶落尚未开口,她突然抓住了叶落的手臂,满含期望地看着她:“我求你,我求你帮我好不好?我知道我很过分,可是只有你能帮我,我……”

叶落凝视着她伤心的脸,说不出拒绝的话。她看到的不是一个自私的女人,而是一个想要回自己孩子的母亲,她还能怎么做?你可以拒绝所有的人,独独无法拒绝一个真正爱孩子的母亲。或许叶悠盈曾经做得不够好,可那也是无奈,若然可以,她也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怎么帮你呢?你总不能让我残忍地告诉诺诺,我其实根本就不是他的妈咪,我一点都不爱他,现在我不想要他了。姑且不管孩子能不能承受,就是我,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们两个人都想让孩子留在自己的身边,始终要有一个人让步。可就算我肯让步,我们又怎么解释怎么让他明白这一切?”

叶悠盈看着她很久,黯然地松了手。她明白,叶落说的都是事实。如果孩子留在叶落和聂鞅的身边,他不过是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可是他会有一个很爱他的母亲,一个完整的家,他很快乐。而如果她要把诺诺带走,就要让诺诺明白这件事的真相,可是他还不到六岁,他怎么理解?就像叶悠盈说的,如果她从此不再看他,他只怕会以为自己被抛弃了。这在他的心里,又将留下什么样的伤痕?孩子虽然容易忘记,可谁又能保证他会不会就这样记着一辈子?

叶落站在原地,看着失魂落魄慢慢移动的女人,咬着唇忍住翻涌而上的情绪。过了一会便追了上去,把她拉住,因为她差点就走到马路中央去了。

“你说,这算不算因果报应?”突然,叶悠盈喃喃而语。不知道她问的是自己,还是叶落。

事实上,叶落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太复杂太深奥,无法回答。

晚上,叶落躺在聂鞅的怀里,久久不曾动一下,也不曾开口。

“别想了,快睡吧。诺诺还平平安安健健康的就好,其他的都可以放在后面,不是吗?”在他看来,虽然舍不得,但是只要孩子还是好好的,那就够了。

叶落吐了一口气,低声道:“鞅,我们还是答应吧。我想,她对诺诺的感情,绝对不会比我少一分一毫。只不过,她当时太无奈而已。要她一辈子只能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长大、成家然后老去,这对一个母亲来说真的很残忍。可是,我们要怎么做?”

聂鞅摇摇头,脸贴着她的颊。“我也不知道。诺诺毕竟只有六岁,实在不适合面对这些。”

叶落拧眉想了很久,转过头来面对他,将自己的想法缓缓道出。“要不我们让诺诺先认他们做干爹干妈?慢慢地过度,在合适的时候再想办法告诉诺诺真相?至少,要等到他有足够的心里承受力来接受这个事实,对不对?”

“嗯。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明天跟他们好好商量一下。我想,为了诺诺好,他们应该也会同意的。”这个小傻瓜,心还是最软的。

“嗯。”极力地调整自己的心情,放松身子靠在他怀里。鞅说得对,只要诺诺是好的,其他的都没关系。只要她想,她随时都可以看到他。

“好了,有些晚了。睡吧。”

叶落窝进他怀里,贴着他灼热的胸膛,在黑暗里瞪着眼睛。虽然已经努力说服自己了,但还不能做到若无其事。明天可以跟叶悠盈商量一下,告诉她一些注意事项,她应该很快就能适应了。以前跟诺诺说过姨姨的孩子被带走了,这个谎言可以利用,让诺诺更容易接受一些。

“落……”男人略略收紧手臂,在她耳边低唤。

“嗯?”

“我们要一个孩子吧?”一个属于她和他的孩子,也许是一个小版的叶落,也许是一个小版的聂鞅,但都是他们的宝贝。他也不能免俗,也想要一个属于他与所爱之人的孩子。

叶落在黑暗中,绽开笑容。更加地埋向他的颈间,轻轻地应了一声。“好。我们要一个孩子,要一个小聂鞅,好不好?”

他低笑,轻轻地吻她。

“鞅,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差点又忘了。”被松开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

“什么?”

“叶悠盈不是想替你生一个孩子,用试管婴儿的办法吗?可是她……她怎么拿到你的那个……精子?”虽然结婚这么久了,还是不习惯把这些让人不好意思的字眼说出口。偶尔在激情中时,他老想诱惑她说出一些很羞人的话,她都死死地咬着嘴唇,说什么也不开口。

她记得,叶悠盈说过,他们之间没有发生那一层关系。按理说,聂鞅对她还很防备,又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那毕竟不是要拿一根头发那么简单,她有什么办法?

“作为黑道中人,我很清楚危险无处不在。我早有心理准备,说不定哪天就出事了。但其实我并不算是一个很洒脱的人,我也很俗,其实我也想要一个孩子,就只是传宗接代也好。所以我在精子银行里存了自己的精子,如果有一天我出事了,而那时我还没有任何一个孩子,我的手下会替我选择一个合适的女人做代理孕母,生下我的继承人。我就是抱着这么自私的想法,所以……叶悠盈跟我做医生的朋友很熟悉,因为她身体不好,两个人接触得多。其实,如果不是她当时怀了樊肇柏的孩子,我朋友还真的会帮她做手术……”

“那诺诺不是你的孩子,你会不会觉得很遗憾?有时候你会不会想,如果他是你的亲生儿子那该多好?”

“遗憾?这个没想过,因为我很快遇到了你,也就没时间想那么多了。好了,不提这个,我们好好地努力生一个我们的孩子。”

“啊,不要,你重死了,快起来啦……”

“就要压你,压的就是你,怎么样?”

“哎,我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什么?”这两个字说得很模糊,因为某人已经很努力地在实施造人计划了。

“你的避孕针药效过了吗?”为了不让多一个孩子来霸占她,他一直都在打避孕针,她知道。

“试试不就知道了?”

“啊,不行啦……”

后来,诺诺认了叶悠盈和樊肇柏为干爹干妈。叶落继续撒了个谎言,让诺诺暂时跟他们生活一段时间。

诺诺刚开始离开的时候,叶落很不习惯。做东西吃的时候总是习惯地多做一份,说话的时候也总忍不住喊诺诺,夜里起来上洗手间还跑到诺诺的房间里去看看孩子有没有踢被子。有时候,还会难过得哭。

诺诺刚跟他们的时候,每天都打好多个电话来,问叶落什么时候接他回家。慢慢地,电话没那么多了。说话的时候,也总是兴高采烈地说一些似乎很新鲜的事情,总是干爹干妈什么的。

叶落听着,有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孩子过得很好,他很快乐。难过的是,或许,他很快就会忘了他们,如果他们不去把他接回来的话。还好,有时候他还是会问妈咪什么时候带他回家,这让叶落多少有些安慰。

有一天夜里,叶落从梦中醒来,哭了。梦里,她梦到了自己的母亲,不是叶父叶母,而应该是她的亲生母亲。因为对他们没有记忆了,所以梦里的两个人是模糊的,但是那些场景却是熟悉的,那是她和叶父叶母相处的情景。

聂鞅被她弄得一下子醒了过来,听到她在哭,急得一把将她抱住猛问怎么了。

叶落摇摇头,靠在他怀里。那一刻,她突然想寻找自己的过去。诺诺离开了,她这样子牵肠挂肚。当年她出事了失踪了,是否也有这样的一对双亲伤心欲绝?她不敢面对一个坏的结果,可是也许她的父母也爱极了她,也为她的失踪伤心了这么多年,她这样子是不是太自私了?

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看着他说:“鞅,我想见我的亲生父母,我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帮我好不好?”

聂鞅一愣,抬手抚上她的脸。神色,有些慌。“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这些?是不是,你想起了什么?”

叶落摇摇头,重新贴进他的怀里。“没有。我只是想,我这么想念诺诺,即使知道他过得好好的还是牵肠挂肚。那我的父母呢?当年我突然失踪了,他们会不会也很难过?是不是直到现在,他们也还想找我?”

虽然,就算见到了,他们也不知道这就是他们的女儿。想到自己已经面目全非了,叶落的心头再次变得沉重。就算找到了,他们是否能接受这一个完全变了模样的女儿?

聂鞅抚着她的发,亲亲她的额。“好。如果你想知道,那我让人去查一查。但是已经十几年了,很多东西都变了,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找到。”

如果现实是残忍的,他会选择隐瞒。也许他不能替代父母的位置,但是他会给她最深的爱,让她做一个最幸福的女人。等他们有了孩子,她也没时间想那么多了。

“没关系,至少要努力过。至于结果,我们也不能强求。”

“好。”

自从决定要一个孩子之后,他们就没有做避孕措施。聂鞅询问过医生,他的避孕针效果也过了。

虽然推迟了两三天,但是月事按时来了。那一刻,叶落很失落。

聂鞅再三安慰之后,两个人都决定去做一个全面的检查,看看问题出在哪里。

“检查显示您的子宫寒,另外内膜也有些异常。因为是先天异常,不会影响到您的健康。可……可要是想怀孕的话,恐怕……”

“恐怕什么?”问话的是聂鞅,突然僵硬的身子可以看出他的震惊。而那仔细听能发现的声音里的颤抖,更凸显这个信息有多吓人。

“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多……小?”叶落找到自己的声音,几乎颤抖的出声。酸涩涌上心头,泪水几乎难以控制。这个结果,她从来没想过。

“几乎不可能。”

清清楚楚的几个字,足以将叶落一切的希望毁灭。泪水止不住的流出,情绪彻底的崩溃。美好未来的蓝图,瞬间像被人生生撕毁了般,嘶啦一下,叶落的心也跟着粉碎。

呼吸渐渐觉得困难,眼泪更是几乎将她淹没。瘫在椅子里,叶落觉得自己开始发抖。连嘴唇,都是颤抖的,了无血色。

直到此刻,叶落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想要个孩子,是多么的想为他孕育着下一代。

聂鞅的怀抱那么的真实,可是为什么她觉得好冷,觉得找不到东西支撑?她忍不住问,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聂鞅在耳边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到。那开开合合的双唇,只让她觉得晕眩。一切,都好像突然间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里,好遥远好遥远。

缓缓地站起来那一刻,她尚未站住,便已经倒向地面。腿,是软的。

心,是冷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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