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薇原想着，顾平生会如她幼时那般，但凡顾安妮有些磕着碰着，不问缘由就先将她责骂一顿。
今日很反常。
顾平生非但没有指责李雨薇。反而在仔细打量了李雨薇一番后，面色缓和了几分。
“回来了？舟车劳顿的，早点休息。”
反常即为妖。
李雨薇面上没有显露半分怀疑，乖巧地应了。
顾氏夫妇前脚将顾安妮送回房，李雨薇后脚就回了自己房间。
她和顾安妮的房间都在二楼，顾公馆所有的房间阳台又都在同一侧。
从她的阳台翻出去，顺着窗沿往左侧爬，就能到顾安妮的阳台。
隐在阳台的角落里，透过窗帘的缝隙，刚好能将房内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
顾安妮坐在床上，脸色不善地倚在顾太太的怀里，朝着顾平生发脾气。
“阿爸，刚才一定是李雨薇这个贱人使了坏，才让我受伤的。你为什么不罚她？”
顾平生轻飘飘地瞧了顾安妮一眼。
并没有像从前那般，顾安妮一生气，就忙不迭地哄着。反而，带着些许警告意味的开了口。
“这段时间你少招惹她，沉大帅三日后就到江城了。绝对不能出什么意外。”
说完，转身离开。
顾安妮气极，趴在顾太太怀里闹个不停。
“阿妈，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顾太太心疼坏了，轻轻地拍着顾安妮的背，低低地哄着。
“快别哭了，等会眼睛哭肿了，又该难受了。”
“那个小贱人横竖也住不了几日，你再忍忍。等她跟着沉大帅走了，你不就眼不见，心不烦了么？”
顾安妮收敛了脾气。
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抬头望向顾太太。
“可是，那小贱人土里土气的，沉大帅能瞧得上她么？”
顾太太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眼底满是算计。
“瞧不瞧得上有什么打紧的。沉大帅有意拉拢你阿爹，要是生米煮成了熟饭，还怕沉大帅赖账不成。”
这下，顾安妮彻底停止了哭闹。
李雨薇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爬回了房间。
依着方才顾家三人的谈话，李雨薇将顾平生接她回江城的目的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估摸着是沉大帅此前接触过顾平生，想要将他拉入自己的阵营，给他的军队提供资金上的援助。
而对于顾平生来说，有军政府做后台，他在江城的生意基本就没人敢动了，他自然也是乐意的。
不过，枪杆子不在自己手上，到底也硬气不起来，就想着和沉大帅绑得更紧一些。
还有什么能比姻亲关系更亲密的呢？
所以，顾平生就打算送一个女儿给沉大帅当姨太太。
是的，是姨太太，而不是正房。
沉大帅年近五十，娶了一个正房，八个姨太太。
要是再娶一房刚好凑够十个老婆。
据说，沉大帅的其他九个老婆，背景都硬得很，脾气更是一个比一个大。
谁要是当了这第十房姨太太，没有过硬的背景，那就只有受欺负的份了。
顾平生既想要搭上沉大帅，又舍不得他的宝贝女儿顾安妮遭罪。自然就将主意打到李雨薇身上了。
李雨薇圆润的杏眼里多了几分冷意。
不想让顾安妮给沉大帅做姨太太，就把她李雨薇往火坑里推？
那要是，爬上沉大帅的床的，就是顾安妮呢？
第二日一早，顾公馆看起来很是和谐，彷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就连顾安妮，也只是朝着李雨薇翻了个白眼，就专心致志地吃起了她的早餐。
顾平生难得地露出了一个慈爱的微笑，招呼着李雨薇落了座。
“在乡下清瘦了不少。如今回来了，让你阿妈好好给你补补。”
顾太太也在一旁连声应和着。
两人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李雨薇主动要求去的乡下。
李雨薇没有搭腔，只腼腆的笑了笑。
顾平生却像是立誓要用“慈父”的形象，来笼络住李雨薇一般。
片刻后，又接着开了口。
“衣服也都不合身了。用完早饭，让你阿妈带你去挑几身合身的衣裳。”
“三日后，阿爸会包下和平饭店替你接风洗尘。”
和平饭店是江城最有名的酒店，包下和平饭店花费可不小。
顾平生会这般大张旗鼓地替她接风洗尘？
李雨薇诧异地抬头，却正好瞥见对面的顾安妮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心底顿时跟明镜一般亮堂。
替她接风洗尘是假，找个借口将她送给沉大帅才是真的吧？
李雨薇压下心底的厌恶，装作一脸受宠若惊地望向顾平生。
“阿爸，不用这般兴师动众的。我也，我也许久没有参加过那么大的场合了。不……不习惯。”
还未等顾平生发话，顾安妮又忍不住见缝插针地嘲讽李雨薇。
“只怕不是不习惯，而是怕丢人吧。毕竟是长在乡下的土包子，没见过什么世面。”
顾平生面上闪过一丝不悦，连名带姓地警告了顾安妮。顾太太也忍不住扯了扯顾安妮的衣袖。
顾安妮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噤了声。
顾平生这才拍了拍李雨薇的手背，脸上适当地露出一抹心疼和宠溺。
“傻丫头。这叫什么兴师动众，我顾平生的女儿就是要风风光光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你放心，有阿爸在，就算是出了什么岔子，也绝对没人敢笑话你。”
李雨薇哽咽地道了一声谢，身子微微有些颤抖，像是对顾平生突如其来的关怀有所触动。
颤抖是真的，哽咽也是真的。却不是因为感动，而是觉得可笑。
要是她还是八岁以前那个不谙世事的李雨薇，亦或是不知道顾平生打算将她送给沉大帅当姨太太。
没准，她还真能被他这副模样哄住。
可如今，只会让她觉得作呕。
不过，这所谓的接风宴，李雨薇还是会去参加的。
不只是因为，她不去，这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就演不下去。还因为，有些人，她得亲自去见一见。
……
转眼便到了接风宴那天。
顾家一家三口都打扮的很是雍容华贵，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感叹一声，顾家可真富贵。
李雨薇却依旧打扮得很不起眼，低垂着脑袋跟在顾家三口身后，像极了随侍的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