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账大叔见他按照自己的提示做，露出一丝笑容，每一回客人要刷卡结账，都是按他教的步骤做，还是有些成就感，心想这巴掌大的玩意儿，他可是研究了半个月才会弄，换了旁人，还指不定要多久哩。
大叔取回机器打了票，又认真核对了一下票据无误后，才递了过来："还要在上面签个字才完，喏，给你笔。"
沈豪摇头一笑，就冲他这认真劲儿，也没啥好说的，接了票用左手垫着，在上面草草几笔便签了字，然后递还给他。
"成了。"算账大叔看着手里的票，像是干成了一件什么大事一样，面露喜意。
"大叔，你是我见过工作最敬业的人。"沈豪将装好袋的药材提到手里，嘴里忍不住冒出这么一句来。
"呵呵，年轻人就别笑话我了，这玩意儿我刚上手，不认真点出错了还是得耽误你时间不是？"大叔乐呵呵一笑，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极其受用的。
"在理。"沈豪细想一下也笑了。
萍水相逢不必多言，沈豪提着袋子正想离去时，眼角瞥见胡济心也刚好从内室里出来，手里似乎多了两个锦盒，一尺见方的样子。
扫了一眼，沈豪便收回了目光，东西在人家手上，他也没有伸手代劳的道理，施施然地向外走去。
胡济心看着沈豪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柜台后的老伙计，随即也跟了出去。
...
返回百草居时，沈豪没有向来时那样将胡济心的车甩得远远的，十来分钟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分别抵达院门口。
时候近午，天空的云层映了些阳光，干冷的空气依旧没有回温的迹象。
沈豪提着袋子，也没等胡济心下车，自顾自地敲了几声院门。
在里面开门之前，两人之间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胡济心手捧锦盒，站在几步之外，似乎很不愿意靠近沈豪似的，也不像先前那样满含怒气，都没正眼看过他。
见他没再聒噪，沈豪自然乐得耳根清净，安安静静地等了分把钟，院门打开，来的还是早晨的那个小哥，连上笑眯眯的，分别跟胡济心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恭敬地退到一边，请人进去。
两人先后进门，期间隔了好几米远，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只把伙计小哥看得摸不着头脑，还以为他俩交情不错呢。
离开的这段时间，胡渊已经命下人准备好了午饭，两人一回来便招呼他们先吃饭，其他事后面再说。
盛情难却，何况拒绝一顿午饭也显得太过矫情，沈豪道了声谢，也随着移步偏厅。
胡渊这两日无力行走，代步已经用上了轮椅，还有由人推着，沈豪跟在后面，看得有些唏嘘，虽然见惯了生生死死，可当面对一位老人如此坦然地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还是忍不住心中叹气。
偏厅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圆桌几把木椅，暗红色的房梁尽显老旧，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修缮，墙上的窗户倒是打扫得一尘不染。
餐桌上已经摆好菜肴碗筷，看得出胡渊喜好清淡，几样家常的小菜，也没有因为沈豪的到来，就大鱼大肉的款待，到了他这个年纪，俗世那一套已经在他身上找不到太多了。
三人依次落座，伙计和佣人自然不会跟着上桌，将一应准备好之后，便恭敬地退了出去，在门外候着。
简单的午餐在安静的气氛中开始、进行以及结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胡渊因为身体不适，喝了一碗汤，饭菜也吃得很慢，倒像是在刻意等着两个后辈吃饱一样，毕竟作为唯一的长辈，他要是一放筷子，那他们也没有再继续吃下去的道理。
心细如发的沈豪自然发现了胡渊食不下咽的样子，草草扒了几口，便放下筷子，礼貌地说了句"吃好了"。
心情闷忿的胡济心见沈豪没几口就撂了筷子，以为他是嫌饭菜清淡不愿多吃，心中鄙夷不止，还骂了句"粗鄙小人"。
胡渊客气地问了沈豪一句怎么不多吃点，见他只是摇头一笑，也就不再多劝，再看看依旧细嚼慢咽的孙子，心中忍不住一叹，这午饭吃得有些难受呀。
"爷爷，这是准备要做什么？"终于，在一旁干瞪眼的胡济心忍不住发话了。
"呵呵，沈豪要炼制一种药，而且是早已失传的秘方，我有幸可以观摩观摩。"胡渊抚须一笑，虽然说得不清不楚，但重点还是讲了出来。
胡济心有些讶异地看向沈豪，见他眼观鼻鼻观心，似乎混不在意的样子，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居然连爷爷都想要去观摩，还说是秘方，这沈豪到底炼的是什么，难道是仙丹不成？
虽说心中不以为然，但胡济心还说免不了升起几分好奇心，又不好意思表现在脸上，于是故作淡漠地撇过脸去，不再多问，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那进去吧，老先生请。"沈豪也不看胡济心一眼，伸手虚引一下，便自己动手推着胡渊进到屋里。
胡济心撇了他一眼，心中冷哼一声，什么时候轮到他给爷爷推轮椅了，还真把自己不当外人了是吧，什么东西。
怀着不忿的心理，胡济心自然而然地也跟了进去，不想一脚刚刚迈过门槛，眼前一黑，一个人已经挡住了去路，离自己不到一尺远，将他吓了一跳，脚下意识地缩了回去。
"拦着我干什么？"胡济心面色不悦，恨不得上去将他推开。
"抱歉，你不能进来。"
"凭什么我不能进，这是我家还是你家？"胡济心愤然道，跟着争辩起来。
"因为我没答应让你看，就算这是你家也不行。"沈豪站在胡济心前面，不冷不热地说道，在他身后，胡渊已经自己挪着轮椅转过身来。
"济心呀，此乃沈豪的不传之秘，我之前也是征得他同意，才可以看上一看的，你就不要为难林小兄弟了。"胡渊面有难色，虽说也有心让孙儿在场观摩，学些本事，可想到这毕竟是别人的技艺，没有沈豪的同意，那就是偷师了，所以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可是爷爷..."胡济心急于争辩，却没意识到胡渊此刻的脸上微沉，已有些不悦在内。
"好了，不要多说了，在外候着吧。"胡渊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到门外。
胡渊极其不甘心，又不敢对爷爷有所忤逆，于是横了沈豪一眼，咬咬牙极不甘心地退到了门外。
"抱歉了。"沈豪笑了下，没有一丝犹豫地关上了房门，还顺道上了门栓。
门外，胡渊听见这声，已经愤怒得咬牙切齿，胸口冒起一团火，却无处发泄，随后只得冷哼一声，手一甩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
"唉，要是能让我那孙儿看上一看，长些见识也好呀。"虽说刚才训斥了孙子，可临到头来，胡渊还是有些遗憾的。
沈豪将胡渊推至墙边，转个了个向后，才淡淡一笑道："其实，看与不看区别并不大，因为不仅是您或者他，也是学不去的，我炼制的方式有些特别，可能与您熟知的有所不同。"
"哦？有何不同？"胡渊大感兴趣，他所知的配药方式，无外乎就是那几种，最传统的碾、熬、煎、泡，最多也就是机械分离、萃取等几样，何来特别之说。
沈豪摇头一笑，也不做过多解释，而是伸手一招，只见原本摆在桌上的几个瓷瓶，犹如长了翅膀一般，徐徐飘到他面前，并且一字排开，仿若静止一般停留在半空之中。
胡渊缓缓睁大了眼睛，张口结舌已经说不出话来，原来他刚才就理解错了，沈豪说的是方式，而不是炼药方法，而现在他终于能体会到，所说的不同之处在哪里了，因为眼前所见几乎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老先生且看好，这便开始了。"
沈豪说完已经收起了笑容，神情变得专注而严肃，伸手一挥，几个停滞于面前的瓷瓶再度落回桌面上，而那些其余的物品则像是被一股绵柔的力道往后推了半尺，腾出半边桌面的空间。
沈豪露这么一手不是为了买弄本事，而是为了给胡渊解惑，也可以节省些时间，毕竟一个下午够不够还说不准。
做完这些，沈豪将两个装有天仙子和千金藤的锦盒盖子分别掀开，入眼是一层明黄色的丝绸，中间的凹陷处才是两样药材，分量不多，各自大概也就二三两左右的样子，散发着淡淡的药香，虽说分量不多，倒也足够了。
左右各看了一眼，沈豪两手一招，锦盒中半数的药材腾空而起，最后揉作两团，各自落在两手手心上。
胡渊已经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心中仍旧有些难以平复，如今看来，他还是小看了沈豪，虽说之前沈豪承认懂得以气运针，可古往今来掌握此法的人也不再少数，并不见得有多稀罕，可是刚刚的那番表现，似乎已经超出了这个范畴，达到了一种不为世人所知的新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