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额头，秦不悔伸手道：“请讲”
“立宪之事是否谋划已久。”武轻雪问。
“算是有一段时间了吧。”秦不悔暧昧不清道。
武轻雪嘴角轻勾道：“殿下六岁时提议让全国同龄孩童免费入蒙学，施行4年义务教育，遭到百官阻挠，恰好桃源学派出世，出现大量经典，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这时机不得不说真的是很巧。更巧的是，教本上的一些东西，似乎都暗合今日局势。”
“倒果为因，无稽之谈。”秦不悔作出不屑的样子道。
武轻雪蹙眉：“你最近到底在急什么，立宪之事操之过切，甚至自己亲自出面，马脚露了太多，完全不像以往，谋定而后动，从容地瞒天过海。”
“一直以来，都是你想太多了。”秦不悔露出平和的笑意，但身上却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天色不早了，最近的世道不太平，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宫了。”
心里被刺了一下，武轻雪轻咬嘴唇，像豁出去一般道：“如果不把事情弄个清楚，我就把你在这里的消息散布出去，相信很多人都想听听以前声名狼藉的二皇子，现在毁誉参半的改革家的演讲。”
“我无所谓，倒是你，耍这种小性子，根本不像平时的样子。”秦不悔注视着她道：“你才是在急什么吧。”
“看来你是什么都不想说了。”武轻雪自嘲地笑了笑，道：“行，那我今天就死皮赖脸地跟着你，直到你让我知道想知道的一切。”
“随你。”秦不悔起身。
武轻雪一直跟到皇宫门前都没有离去的意思，甚至手下的人都一副磨刀霍霍准备冲击宫门的样子。
“还真铁了心？”秦不悔摆摆手，让严阵以待的宫门守卫放下刀枪，对武轻雪道：“姑娘待嫁之身就进我宫内过夜，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若是解除婚约，怕是都没谁敢要。”
武轻雪脸上一阵发红，既羞恼又气愤，却不言不语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死活都不肯离去，哪怕搭上清白名声也不在乎。
“行。”秦不悔点头让守卫放他们进来，既然人家一女的都不介意，他就更不介意了，另外也算是给武归那老货一颗定心丸吃，再有就是让那些被煽动得起了太多心思的家伙们好好冷静一下。
不久后，日落西山，晚宴初开。
秦不悔清汤寡水吃得津津有味，武轻雪山珍海味却吃得味同嚼蜡，两人间弥漫着的古怪氛围，弄得月姬在一旁陪着，也不知道该不该开**跃下气氛。
吃了几口后，武轻雪放下筷子，正话反说道：“殿下何以如此慢待客人。”
“那我们换一下。”秦不悔打趣道。
武轻雪刮了他一眼道：“给我重新上一份跟你一样的。”
既然有人想自讨苦吃，秦不悔自是不会阻止，随口吩咐了人重新换上一份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吃下第一口，武轻雪微微皱眉，咀嚼咽下后，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菜的原材选料上乘，但是这味道，怎么连盐都没下？
满满恶意的秦不悔看到她的模样，不自觉又吃了口菜，实在是太下饭了。他弄来八大菜系的雏形和美酒佳酿，可是自己还在胎内就被人赏了一掌，生下来后经脉堵塞甚至于扭曲，早成了一药罐子，基本无福消受这些东西，只能干瞪眼看着。要不是看在银子的面上，他早就用牢饭招呼那帮客人了。
哼了一声，武轻雪拿起果酒抿了一口，向他说道：“对酒当歌，不知是否有幸能请月姬姑娘助兴一曲。”
“这个你要问她。”秦不悔淡淡道。
气鼓鼓地瞪了眼他，武轻雪转头看向月姬，嘴角转瞬就挂上浅浅的笑意。
月姬起身行了一礼，解释道：“姑娘莫怪，公子并非推脱，只是向来把我当妹妹看待，从不勉强我起舞歌唱，才有此一答。今夜正逢月圆，不如小女子献唱一曲苏大学士的水调歌头·丙辰中秋。”
“多怪已不怪。”
淡淡瞥了眼秦不悔，武轻雪低声呢喃后，向月姬感谢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月姬来到中央，也不需伴奏，只随风轻舞，低吟浅唱：“明月几时有……”
秦不悔抬头望月，思绪似乎跟随歌声飘上月宫。
“喂——”武轻雪略微焦急的声音传来，把他拉了回来。
秦不悔迷糊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武轻雪试着平静心情，发现毫无作用后，自嘲地笑道：“刚才看你好像一副‘我欲乘风归去’的样子，就不自觉就喊了你一声。”
“是吗？”秦不悔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便称身体不适要先失陪，留下月姬伴着武轻雪。
他来到问道宫的原址，填平的空地上，已有一座两进的简单宅院，周边又布置了许多明哨暗哨。独自踏入宅院内，他身体无力地跌坐在地面上，头倚靠在柱子边略微仰起，望向夜空中的满月，眼神迷离。
银白色的月光洒落，他身体表面像披着一层薄纱，显得诡异而安详。恍惚间，他感觉自己似乎魂魄出窍了，轻飘飘地就要乘风归去。
“不行。”秦不悔的心中有一股执念让他咬牙坚持：“再等等，现在还不可以离开。”
迷糊中秦不悔看见了一个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却从小生长在另一个世界。他不知道自己是继承了这个人的记忆，还是由这个人转生而来。天外似乎有一股力量一直在召唤这个人前去，连带着他也一起被拉扯拖拽。
不知多久后他才睁开眼，狼狈不堪地往宅院中央爬去。
那里原本有一座九星锁魄阵，结合镇魂殿，恰好可以镇压他自身，但是现在已经毁了，也没有时间让他再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搜刮那些超出世俗界范畴的布阵物品。唯一能庆幸的是，那里是龙气镇压之地，多少能起到点效果。
果然，越靠近中央地带，冥冥中的那股引力，就变得越小。
呼——
一道微风拂过脸庞，鼻尖传来一股淡淡香气。
“谁。”秦不悔道。
院落内空荡荡，没有人回应。
环顾四周，秦不悔逐渐锁定了一个方位，盯着黑黝黝的角落道：“轻雪姑娘，不必躲了，我不止五感异于常人，第六感更是精准。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消除身影的，但终究是躲不过我的眼睛。”
砰！
猝不及防，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背负着的双翼犹如千剑编成，像一座城墙一样挡在秦不悔的身前。
来的正是出关的千语，只见他抬手虚握，一柄透明长剑骤现，空气激荡剑鸣不止。电光火石间，他毫不犹豫地动了，如风驰电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刺向秦不悔盯着的地方。
对面的气息乱了，幽暗中一个如青莲般的女子现身，正是武轻雪。她手上一挥，一条七彩缎带如龙卷风般，袭向刺来的灵气之剑。
刺啦——
还未接触到灵气之剑，七彩缎带便寸寸断裂。
武轻雪脚步轻点地面，想一跃而起，但眼前充满杀意的剑，却似乎封锁住所有去路。她大惊失色，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秦不悔，显得有些无助。
“住手。”费力地喊了一声，秦不悔连咳几下，道：“千语，放她走。”
千语闻言收剑，背后的双翼散落，如点点月光。
劫后余生，武轻雪白皙的额角渗出冷汗，为自己的托大感到一阵阵地后怕。望着一副虚弱的秦不悔，她心情难以平复，迟迟才问了一句：“为什么？”
“丞相的女儿不能在这里出事。”秦不悔道。
“是吗。”武轻雪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到院子外，抬头望着外面的夜空，低声道：“再见。”
对面，月姬施展着轻身功夫急冲冲赶来，直到两人擦肩而过，都没有开口。
进入院子里，月姬看到秦不悔苍白的脸颊，心中满是愧疚，带着些许啜泣声道：“公子，你怎么样了？是她伤了你吗？对不起，都怪我没有好好留意，让她钻了空子。”
“没事的，你不用内疚。”强露出笑意，秦不悔宽慰道：“她只是好奇过来看看而已，并没有什么恶意，我身上也没受伤，只是最近太疲劳了。”
月姬将信将疑，又对千语道：“匆忙叫你出关，现在怎么样了？”
秦不悔一怔，担心地看向千语。
安安静静地摇摇头，千语表现得好像毫无问题。
有些不相信他，秦不悔正要多询问两句，此时外面又传来一番动静。
“大皇子昏倒在宫门外。”有人前来禀报。
本就站立不稳的秦不悔如遭雷击，身体摇摇欲坠，强自镇定地吸了口气，便前往大皇子秦长安处。
带着秦长安而来的是龙组的一个成员，只剩最后一口气被太医用药吊着，直到见到秦不悔才说出人生最后的一句话：“中途发生意外，陛下让您跟大皇子离开。”
亲手合上他的双眼，秦不悔轻声道：“此仇不报非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