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被无形之力牵引，秦不悔丝毫挣扎不得，身体眼看就要往后倒飞。
“高兄，这是何意。”陆家二世祖抬手间抵消了那股吸引力，目光不善地看向刚刚突然出手的高家二世祖，原本已说好不对秦不悔出手，熟料对方骤然改口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我忽然觉得还是不能放心，所以想彻底废了他。”高家二世祖对自己的食言而肥完全不以为耻。
在他们短短的交谈中，一吸一推两股力道持续抗衡拉扯，像磨盘一样碾压着秦不悔的筋骨血肉，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整个人像是随时都会破碎爆裂一般。
剧烈的疼痛让他险些晕厥过去，即便死死地咬牙撑住，那种折磨依旧在持续着，让他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就连魂魄都要飞离体外一般。
每时每刻都在生死之间徘徊的感觉他很习惯，甚至有的时候会觉得已经麻木了，但是现在的他，却意外地清醒。
此刻的他就像一具木偶，被人任意地摧残着！
身体上的疼痛，生死间的恐怖，他都可以坦然去面对，惟独这种命不由我的无力感，让他愤怒，让他不甘！
又是这样吗？
在定海城的时候，他其实什么都没能做到。
现在到了陆陵宗，他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弱小，太弱小了，始终不变的，只有他的弱小而已。
想变强！
强到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
第一次，他真正地产生了这种执念。
但可笑的是，却是在这种即将被废掉的境况下才萌发的。
失败了！
这样完败的人生，这样可笑的收场，除了不甘心外，一无所剩。
“高兄，何必赶尽杀绝呢？”陆家二世祖开口，似乎给了秦不悔希望。
“不得不防啊，万一他踏上修行路，天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有彻底废了他，灵凡相隔，才能让他和那对师徒间的关系变淡。等数十年过后，人死万事休，我等也不会再跟那对师徒产生牵扯，这才是最稳妥的做法。”高家二世祖如是说道。
陆家的二世祖陷入沉默，似在思量。
秦不悔在这期间，饱受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此前的他唯一的要求便是保命，但现在，他不想被彻底废掉！口中含着的那颗丹药未必帮得了他，可以说希望都在陆家二世祖的身上。
“你收手吧。”
淡淡地一叹，陆家二世祖道：“老规矩，我自己来。”
恍惚间秦不悔以为听错了，但下一刻，一股灵气侵入他体内游走肆虐，令其经脉寸寸断裂，又在丹田处翻江倒海似地搅了一通。
短短的一瞬间，身体也好，魂魄也好，都似乎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才是如潮水般地剧痛。
全身经脉五脏六腑像是炸裂了，体内一道道热流汇聚在一起，如火山爆发般直冲而上，让他想要把这一切，连同口中的那枚丹药一起都倾泻出来。
不行！
心中有一股不灭的执念，秦不悔憋着那口气，狠狠地咬碎了口中的丹药，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一股清流朝下流淌，与冒上来的热流交融，却止不住其上冲之势。
他牙关紧咬，嘴巴死死地闭着，又硬生生地将之压了回去，血液倒灌回四肢百脉。
噗！
体外炸开一层薄薄血雾，秦不悔轰然倒地。
“好可怕的小子。”高家二世祖讶异道。他感知到了一股力量正在修复秦不悔的身体，心中一转便知后者嘴里预先放了丹药，为了不吐出来才强行把那一口血压了下去，以至于从被拉扯得有些裂开的皮肤爆发出来。
陆家二世祖蹙眉道：“他以后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就不错，想要踏上修道之路是不可能了，够了吧。”
“也幸亏如此，不然的话，以他这份心性，我还真不放心让他活着。纵然资质不佳，也足以让我觉得芒刺在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高家二世祖浑不在意地当面说道。
没有沉沦在黑暗之中太久，秦不悔很快就醒转过来，只闷哼了几声。
“好快。”高家二世祖愈加诧异，自忖同样年纪同样境地下，表现绝对远远不如之。
秦不悔目光沉静得可怕，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两个人。
眼睛微微一缩，高家二世祖嘴角浮上一抹阴毒。
陆家二世祖复杂地望着秦不悔，回忆起往事，悠悠道：“别怪我，这数百年间，我亲手废掉的陆家子嗣也不少，其中甚至有我的儿子。”
秦不悔定定地望着他，因伤势而不敢轻易开口，此刻即便稍微动弹一下手指尖，都能痛得他死去活来。
“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吧？”
自嘲地笑了笑，陆家二世祖道：“在别的家族，出众的人会被重点培养，但在我陆陵宗，能打破两家平衡的人，是不会被允许安全成长的。你是不是觉得这很荒谬，简直是在自毁根基？哈哈……”
他的话意犹未尽，却不得不打住，后面的事情不是谁都可以听的。
“想知道为什么这么荒谬吗？”高家二世祖忽然道。
“闭嘴，你想干什么！”陆家二世祖急切道，最开始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全都被他们二人的父亲杀了个一干二净，如今陆陵宗上下就他们二人知道，下一个知道的人只能是他们的继任者。
高家二世祖道：“放心，我还不至于糊涂到杀他。只是你我把秘密憋在心里这么久了，今日一吐为快又如何？况且他知道了更好，才不会再去招惹那对师徒。那个秘密可比我们的警告和威胁要管用不少。”
一想到秦不悔的表现和心性，陆家二世祖也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点了点头随手一挥，两人之间的地板突然飘起被挪到了一边，把下面一层裸露出来。
“没想到在下去之前，还有机会把秘密说出来。”高家二世祖慨然道：“虽然命不久矣，前路十死无生，但我现在反而觉得有点轻松。”
“难得高兄如此想得开，可不像以往的你呀，阴狠毒辣让人防不胜防。”陆家二世祖挤兑道。
高家二世祖嗤了一声，道：“陆兄还不是一样，平时满口的仁义道德，狠心的时候，连我都自愧不如。以前好歹还记得遮羞，怎么如今反倒直接恶语相向了，也不怕晚节不保。”
陆家二世祖摇头，看向秦不悔道：“记住了，在这个世界上，好人想好好活着，就要比恶人更狠。”
“那样还算是好人吗？”高家二世祖讥笑道。
陆家二世祖眯着眼睛道：“活下去才有资格当好人，活不下去连当鬼的资格都未必有。”
不置可否地转过头，高家二世祖道：“小子，知道这下面是什么吗？一个王者的陵墓！所谓陆陵宗，乃是取自陆阵王陵墓之意，其中的陆可不是陆家之陆。”
一直盘旋在秦不悔心中的疑问终于得到解答，难怪陆陵宗名义上姓陆，而高家却完全不逊于陆家！
“你一定想问陆阵王是什么人吧。”
高家二世祖笑着自问自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王者的名号还是我父下去后，看到了碑文后传音上来才知晓。不过年代太久远查不出来，也不是我们这样的小门小宗可以去考究的。若非如此的话，怎么也轮不到我们捡了这个大便宜。”
“没错。”陆家二世祖眼中出现向往的神色，狂热地道：“若是能取得陵墓中的陪葬品，我们陆家就会崛起，迟早有一天能成为统治这块大陆的王者家族。”
高家二世祖讽刺道：“别说什么为了家族，如果放弃整个家族就能夺得宝藏，我相信你连想都不用想就能把你口中的家族全抛弃了。”
哼了一声，陆家二世祖道：“这一点，我们彼此彼此。你我只要夺得下面的宝藏，便是下一个陆阵王。我们人在，家族纵然灭了，也还会有！”
“难得你说话这么痛快，我还真想跟你多相处一段时日，若是早早下去最后难免要分个生死。”
似乎觉得有些兔死狐悲，高家二世祖又自嘲道：“当然，我们也有可能重蹈覆辙，跟你我之父一样，最后一块死在陆阵王的陵墓中。王者的陵墓，也不是那么好觊觎的，哪怕做了几百年的准备，我们也未必就能有一人最后夺得宝藏顺利出来。”
陆家二世祖心有戚戚，道：“困守灵宗巅峰多年，你我本也可以尝试突破，可惜互相掣肘干扰，不敢让任何一方先行突破。不然的话，若能更进一步，夺得宝藏的可能性将会更大。”
“你以为我不想？”高家二世祖道。
两人心知肚明地笑了笑，这话也就拿来说说，即便双方立下天道誓言互不干扰也不行。修道之路哪是那么简单，一个境界卡死多少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突破，万一反而是对方成功了呢！
至于约定双方都突破才能下去，也不可行。万一自己成功了对方失败了，难道自己还真就不下去？就算都成功了，下一个境界，难保对方走得更快，原本势均力敌的实力，一下子变得不可捉摸，还不如原先知根知底的好。
隐约也能猜到里面的一些原因，秦不悔心中不禁冷笑。
“现在知道了这一切，相信你也知道利害关系，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最好，不要牵连其他人。”停了一下，高家二世祖戏谑道：“当然，要是做不到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的话，你也可以选择去告诉那位何苦前辈，我相信他对王者陵墓也一定很有兴趣。”
秦不悔冷冷地看着他，心中自然知道对方话中之意。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高陆两家老祖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互相提防和不信任之下，最开始杀掉的一批人显然不少，还连带造就了两家数百年的孽缘。
现在这个秘密要是给一个实力高深的前辈知道了，便是把陆陵宗连带他秦家统统都灭了也有可能！虽然他很想相信何苦，但他绝对不敢拿自己的亲人犯险，可以说软肋被抓得死死的。
至于所谓的秘密，对他这样一个经脉被毁无法修炼的人来说，毫无用处只会引来麻烦，最终也只能带着它埋入棺材！
好算计！
不愧是活了几百年的老不死。
心中一叹，秦不悔以为猜透了对方的想法。
然而。
下一刻，高家的二世祖突然出手，一掌拍来，灵气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