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天空中只有几只飞鸟划过，留下几声或高亢或低沉的鸣叫，像是在回应秦不悔的话。
其他几人纷纷警戒，朝着天空望去，但什么都没能感知到。
不屑地朝天空哼了一声，秦不悔直接在地面上盘坐，闭上眼睛冥想。
他的世界暗了下来，只剩下无边的黑，但于那中心处，一朵袅袅娜娜的焰火缓缓浮现，慢慢化为人形的模样。
强迫自己不睁开眼，秦不悔压抑着自己的恐惧，任由那个人渐渐清晰，直到成为另外一个他。
宛如游走在钢丝绳上，他开始试着包容那个幽灵。
直至感知到天空中的一缕死气，他才赶紧睁开眼睛，朝着那个方向看去。死死地盯着厚厚的云层，他心底也是有一丝惊讶，那老货还真暗藏祸心，彻头彻尾玩了他一次。
“那里有什么？”
秦定海和黄药师惊诧，他们无法觉察出那里有任何气息，要么是没有人，要么那人最少是灵宗。
千语面色平静，散发出的剑意，让人恍惚觉得有一柄剑在清鸣。
秦昊看着满头虚汗的秦不悔，心中暗叹要真发生什么事情，他也无能为力只能束手待毙。再次产生的无力感，让他对于修炼的渴望愈加强烈。
云层背后的何苦，眼中也充满惊讶，即便此前他还在期望，但当真的被一个普通人发现自己的踪迹，还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淡然面对。
他在云层中稍微转移了方位，想再看看秦不悔是否瞎猫碰上死耗子，但后者紧紧跟随的视线，却让他的心突然拔凉拔凉的。
难道他真的是白修炼了几百年，又或者眼前这个少年，是哪个老怪物转生？
全力地运起隐身匿迹之术，何苦穿出了云层，不甘心地在城池上方胡乱兜了几圈，依旧无法甩掉秦不悔的视线，心里终于相信阴沟里翻船了，面如冰霜地现身降落。
地上几人犹如白天见鬼一般地看着他，心中各自盘算着待会要怎么办。显然这等人物不能轻易招惹，但现在明显已经惹得人生气了，只能希望秦不悔不是一时脑袋发热，而是故意为之。
“爷爷。”小乐心虚地喊了一声，就躲到刚刚起身的秦不悔背后。
溺爱地瞥了眼她，何苦转头看向秦不悔，眼神陡变，冷冷道：“小子，你怎么发现我的。”
眼睛余光无奈地扫了后面的小乐，秦不悔没有明言，只是隐晦道：“我这个人的鼻子比较灵，对于老人身上特有的气味比较敏感，至于这种能力的来源，恕我无法相告。”
何苦瞳孔急缩，沉默片刻，又瞧了瞧小乐，方才道：“我们单独谈谈。”
“好。”
秦不悔一口答应下来后，看到其他几人投来的担忧目光，开口安慰道：“以这位前辈的本事，要是真想对我不利，咱们一起上也没有用，反而徒增伤亡，还不如四散而逃，逃出一个是一个。况且，我这条命，还是前辈所救的。”
原本听着他的话，秦定海几人心中愈加忧虑，但想不到最后又来了一句大反转。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他们也不免腹诽，说话不挑重点，也不是这么个说法。
进入一个房间，何苦反而不急了，优哉游哉地喝起茶来。尽管这茶比起他的灵茶而言，就跟垃圾一样，但他还是滋滋有味地品尝着。
知道不能再逗这位爷了，秦不悔赶紧开门见山：“我想请前辈出手帮几个小忙，不管事情成不成，前辈日后但有吩咐，晚辈赴汤蹈海在所不辞。”
“几个小忙？”何苦嗤笑道：“救命的恩情我是不奢望你还的，不过你倒好，转眼就又要我帮你几个小忙。至于说让你赴汤蹈火？如果我愿意开口的话，有的是大把人给我上刀山下火海！”
对于这番刻薄的话，秦不悔并不生气，因为这老家伙分明是在自抬身价，怕是想让他在之后的谈判里作出更大的让步。
他一派从容，很不要脸地真诚道：“我跟他们不一样，是真心的。”
噗！
喷了一口茶，何苦呸呸了几声，嫌弃地看着他：“我又不是找老婆，要真心的干嘛？”
“你怕小乐所托非人。”秦不悔一口断定，但这其实只是他的猜测，虽然死气确实存在，但何苦到底还有多少寿命依旧不确定，要说现在就急于找人照料小乐倒也未必。
冷哼一声，何苦竟然默认了，他鄙视地道：“她还这么小，你就惦记上了，果真是禽兽不如。”
“她都叫我一声叔叔了，我还能惦记什么？”秦不悔笑道。
“也亏如此，否则你现在有没有命跟我说话还不一定。”何苦幽幽地笑道。
卧槽！
秦不悔在心里偷偷骂了声，不无恶意地想到，叫叔叔又怎样，小萝莉配怪叔叔的多了去。随后他一脸正经地问道：“前辈有什么要求，可以先说说。反正我的事情，对前辈来说都是小问题。”
“我的要求很简单，只有一个，你也已经猜出来了。”玩味地看着他，何苦铿锵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不算要求的要求，我答应了。”秦不悔摊摊手道：“现在您可以先跟我交个底不，例如有多少仇家，都在哪里，我以后好躲着点。”
听着这人精的问题，何苦临时改变主意，戏谑地看着他，挖苦道：“小子，你太滑溜了，我信不过。倒是你身边的千语很不错，年龄不过十五，无需灵药辅助，甚至连功法都没有，就一口气突破到化羽。天资堪称卓绝不说，最重要的是有那一股清澈剑意的人，品行德行比你太有保证了，日后成就无可限量。”
被耍了一次，秦不悔有点郁闷，但心里还是很替千语高兴，有这老头当便宜师父也不错：“前辈彻底治愈千语，他自会投桃报李。”
“你还是会错意了，我要的是他立下天道誓言，尊小乐为主。”何苦淡淡道。
愣了一下，秦不悔有些生气，冷冷地拒绝道：“我想前辈也会错意了。千语从来不是我的仆人，以后也不会是任何人的仆人。他是我的兄弟！在这个世上，没人有资格让我的兄弟当仆人。”
“狂妄的小子，你知道你口中的这个世上有多大吗？其中又有多少人，你就是连看一看都没有资格！”何苦冷冷地嘲讽道。
“我还真不知道。”无所谓地承认，秦不悔自负地笑道：“因为我这个人就是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哈哈哈……”
大声地笑了会，何苦停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是不是以为我缺你们不得，又或者是觉得我很好说话？”
“不敢。”秦不悔道。
哼了一声，何苦道：“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
“我只是觉得前辈上别的地方也找不到像我们这样合适的人了。”秦不悔道。
何苦道：“你倒真不客气。”
“前辈到现在都没把我一巴掌拍死，我自然要顺着杆子往上爬。”
无赖地笑了笑，秦不悔突然一脸正色，无比认真地道：“前辈或许可以在其他地方找到更优秀的人，但未必再能找到一片真心。不提其他，单是救命之恩，以后小乐但凡遇凶险，晚辈不惜一命。况且，这几天相处下来，我也是真心喜欢小乐。”
“嗯？”
何苦目露凶光，道：“你再说一遍。”
无奈地一笑，秦不悔退让道：“好吧，我是把她当小妹妹一样看得。”
“我给你机会，再说一遍。”何苦不依不挠，像防贼一样防着。
“你狠。”悲愤地哼了声，秦不悔捏着鼻子道：“我是把她当后辈侄女一样看待的。”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满意地笑了笑，何苦损道：“不过你以后也没什么机会搞小动作了，把你的事情弄完，我就带着小乐和那个千语小子回去，把封山大阵开个百年。等重现人间的时候，想必你也成了一堆枯骨了。”
“不会真封山百年吧？”秦不悔笑道。
何苦打趣道：“你刚才不是问我有多少仇家，都在哪里么？我只能说仇家来头很大，不躲个百十来年，我都不放心小乐出来行走。”
想到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秦不悔心头一阵难受，消沉地点点头。
古怪地看着他，何苦突然道：“你就没有想修炼的想法？”
“呃？啊。”
秦不悔一想起在山中时，身体吸收的灵气越多，隐约中那个幽灵的存在就越明显，不禁产生一种抗拒感，便应付着说道：“人生在世，难免遗憾，但求无悔。顺其自然地过完一辈子，可能也是一桩幸事，至少死在我手上的人应该会少很多。”
本还觉得他挺有想法的，没想到最后的话，依旧那么自大自负，何苦摇头一笑，便也不再说什么，只在心中暗自纠结。
师尊花费大代价卜算，得一线天机，令他来此寻有缘人，却没说到底是哪个，只让他随机应对，凭本心为小乐选一个护道人。
原本他是想选秦不悔的，但最终还是改变了决定。前者身上的迷雾太浓，他无法看清，带到小乐身边未必就是福。与他结个善缘，再有千语这层关系，想来也足够了。
反观之千语，资质绝佳，以剑意见人品也属上乘，至于不会说话这一点，对他来说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可惜，总有事情是料不到的，出去后，他很快就被自己打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