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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一念之差

一时二刻之后, 北夷军营那边果然是有了动静, 像是大营烧了起来,熊熊大火借着风势,直上云霄, 不多时便烧红了半边夜色。

距离太远,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蓦嫣焦躁难安,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在紫金关的城楼上走来走去。直到有影卫策马来报, 说北夷军营爆发内讧,她才兴奋了起来,确定萧胤到底是得手了。

昔日, 刘邦四面楚歌, 击溃了项羽的军心,今日, 她也不过是效仿一番罢了。她知道, 保护父母妻儿可以成为她凝聚军心的利器,那么,对于那些本就对毁木措心存不服的北夷士卒而言,远在后方的父母妻儿,也可以成为他们发动叛乱的理由。

是自私还是无私, 常常只不过是一念之差。

不失时机的,她立刻派出骁骑营和骠骑营的士卒,对北夷军营发起进攻。由于聂云瀚的任务是捉老鼠, 所以,她便指派了聂云瀚认定可靠地两名副将率军。

反正,她也是寻思着,要在那些“老鼠”被铲除之后,破格提拔一大批人才,为这青州大营好好换换新鲜血液的。所以,借用这个机会考验考验这两名副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待得一切安排好之后,骁骑营和骠骑营的士卒悄无声息地策马出了紫金关,快速地行径而去,她还在城楼上兴奋地眺望着,依依不舍,望眼欲穿。尉迟非玉知道她心里在思量什么,却并不说破,只是压低声音含蓄地提醒她:“夫人,你该回去了。”

“哦。”蓦嫣应了一声,又望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望见自己意象中那个挺拔的身影,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若是莲生在身边,那么,她还可以借着那有几分相似的容颜让自己迷乱一把,发发花痴,可惜,她为了掩人耳目,让莲生呆在影妩的身边,帮助聂云瀚扫清那些极有可能前往卫王府行刺的“老鼠”。

也不知,她的狸猫几时回来。

她本还想着,亲自站在这紫金关上迎接他。如果可以,她想要亲自为她打开城门,就如同一个等着丈夫回家的妻子,让窗口彻夜亮着灯,亲自为丈夫开门,用一个甜美的笑颜,给他一些无形的温暖和温馨。

最终,他迟迟不归,她这个自以为是的妻子角色也没能如愿地扮演成功,只得在尉迟非玉的催促下无可奈何地上了马车。窝在马车里,她恹恹地倚着小几,感觉马车不急不缓地一路往卫王府而去,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沮丧。

她的狸猫,他应该知道那歌声是她的杰作吧?他会不会觉得惊奇,会不会觉得她也算得上是他的帮手?如果说,以往她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当中,那么,如今,他会不会因着她的所作所为,于她少一些谋算,多一些真情?

她,不想爱得那么没有安全感。

她只是想让他知道,她的目的真的很简单,她是且仅仅是一个感情用事的女人,他不用担心她会反骨,不用担心她会背叛,甚至于,他也完全不必拿她的头发来威胁她。

把那缕头发从要挟的物什变成定情的信物,不是更好吗……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马车一震,快速地往一旁倾斜倒去,蓦嫣只觉得自己在那狭小的空间中连个可以攀住的东西都没有,只好惊恐地尖叫:“尉迟总管,出了什么事?”

如果说,高速行驶的车有翻转的可能性,那还想得通,可是,为了不引起无谓的注意,尉迟非玉明明把马车驾得不算快,怎么也突然就翻了?

极快地,尉迟非玉伸进一只手来抓住她,把她往外一扯,将她扯到自己的怀里抱住。蓦嫣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头被那一抓一扯给弄得像要裂开似的疼。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那一刻,她才发现四周火光如昼,马车已经翻倒了,车厢外壁像个刺猬似的,插满了长枪,数十个黑衣人拿着兵器,将她和尉迟非玉团团围住。

好险!好险!

要不是尉迟非玉眼明手快,今天,她可能就会在车厢里被捅成马蜂窝了!

“尉迟非玉,聪明的就把那个女人交出来。”那似乎是领头的黑衣人一步上前,唯一露在黑布外头的两只眼带着狡诈与杀气,就连那声音也似乎是刻意而为之,尖尖细细,难辨男女:“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我可以继续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办不到!”尉迟非玉一手将蓦嫣紧紧搂在胸前保护着,一手握着长剑,冷笑着盯着那黑衣人,极不客气地揭穿其伪装:“印封侯,何必还假惺惺地说什么井水不犯河水?国丈早已视我这不识抬举之人为眼中钉肉中刺,你我翻脸是迟早的事。”

那一刻,蓦嫣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尉迟非玉话中的含义。

原来,聂云瀚没能查出,印封侯才是殷家安插在青州的鹰犬头目,原来,萧胤致力于收服尉迟非玉,是不愿他为殷家所用!

她不知道萧胤与尉迟非玉之间有着怎样的约定,但直觉,那肯定是与殷家有关的。

“我看你是不识好歹!”印封侯顿时恼羞成怒,以眼色示意周围的人一起上。

尉迟非玉的深藏不漏,他自是心中有数的。

国丈一直希望与毁木措缔结盟约,可是毁木措都用各种借口推脱了。这一次,毁木措突然毫无预警地谋逆,并且攻打青州,也不知是不是想通了,想要助国丈在战事正酣之时策划夺位。今夜,他本打算按照国丈的意思,连同众人去卫王府行刺那迟早会成为祸害的昭和郡主,不料,听说紫金关外的北夷军营出了些岔子,他一时情急,打算赶去紫金关看看,却不料,发现了那原本应该身处卫王府的昭和郡主与尉迟非玉!

这个女人,坏了国丈的计划!

他为国丈所用已有多年,一旦国丈夺了帝位,他必定能封侯拜相,绝不会仅仅只是青州大营里的一名将军!

一时之间,刀剑兵刃碰撞的声音四起,尉迟非玉不仅要忙于应付那些毫不留情地袭击,还要分神保护蓦嫣,甚为辛苦。关键时刻,蓦嫣只好一边眼明手快地躲着不时冲着自己招呼而来的刀剑,一边配合着尉迟非玉的步伐,只觉得如今就像是在跳一场怪异的双人舞。

她和尉迟大叔,到底是没有那心有灵犀的默契呀!

若是换成狸猫,情况恐怕会好很多吧?

想到萧胤,她便一时闪神,冷不防有人一刀砍了过来,险险地逼着她松开了尉迟非玉的衣袖。接着,又是一刀冲着她的头砍了过来,蓦嫣眼见躲避不及,索性站在原地,紧紧闭上眼,缩着脖子,所有的感觉细胞都集中在了头顶上,如同那等着哭丧棒落在头上的阿q。

可是,想象中的剧痛没有降临。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她,轻轻往前一带,便将她带离了那危险。那一刻,耳边似乎听见了一些喧嚣的声响和喑哑的刀剑碰撞,蓦嫣睁开眼,看到了卫王府的侍卫,看到了赶来急救的影卫,也看见了一双透着难言温柔的眼睛。

那,是向晚枫的眼睛。

她惊喜,却也失望。

“继续闭上眼。”向晚枫低低地开口,像是不容辩驳的命令,可是,语气里却有着她不太明来来由的温柔。

蓦嫣像是受了蛊惑,也不问为什么,只是依照他的话闭上双眼,接下来,耳边是兵器相接的声音,向晚枫拉着她的手,前进,后退,旋转……

他不像是面对生死厮杀,像是带着她在舞池中悠闲地旋转着舞步。她不用担心那些不长眼的刀剑会招呼到她身上来,只感觉淋漓与畅快。耳边有人惨叫,有人求饶,有人嘶喊,可是,在她耳膜里,似乎是只听见了无声的音乐。他从容不迫,他游刃有余,他在血雨中,一边冷漠无情地割断他人的咽喉动脉,一边与她共舞了一曲浪漫的华尔兹。

这是他第二次英雄救美。

他,是向晚枫。

他,不是萧胤。

终于,厮杀结束,印封侯等人要么束手就擒,要么身首异处,尉迟非玉和影卫们留下收拾残局,向晚枫则扔了手里的剑,随意拉过一匹马,抱起被那厮杀现场的断手残肢吓得一脸骇然的蓦嫣,一跃而上。

他不顾青州城内不能纵马狂奔的禁令,他也顾不上怀里的女人是他生死之交的心上人,夜风中,他紧紧抱着她,熨帖着她,那些说不出口的情愫,那些仿佛只有在夜幕的掩映之下,他才有机会并且有勇气做的所有放肆的举动。

瞧瞧她,那么聪明,那么傲气,那么不肯妥协,那么别扭。

她和他,多么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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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路策马到了卫王府附近,向晚枫才像是尽兴了一般,控制着马缰,让马的脚步慢慢缓了下来。

“疯疯!”蓦嫣并不知道向晚枫此刻的所思所想,只是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冻得格格发抖,一张脸生生地疼,似乎鼻涕都快要流出来了。可是,她却还能笑着,仰头问他:“是狸猫让你来的?”

夜幕之中,向晚枫的脸色有些阴霾,也不说话,墨一般黯沉的眼看不出情绪的起伏。

“不是狸猫?!”蓦嫣喃喃自语了一句,突然想起他和萧胤素来就不对盘,便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随即,她又扬起笑脸,问出了另一个人的昵称:“难道是狐狸?”

向晚枫与叶楚甚是生死之交,如果不是叶楚甚的嘱托,她想不出心高气傲的向晚枫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两次三番地救了她这条小命。

向晚枫目光微微一黯,颊边的一缕发拂过靥上,无声地带出了一抹涟漪,随着那冰凉却也宛转的夜风,在他极精致的俊脸上蔓延开去。“我做事向来只随自己的心,从不看他人的眼色。”他垂下眼瞥了瞥她,说得极慢,语意淡然,却兀自问了一个出乎她意料的问题:“你肩膀上怎么会有伤?”

蓦嫣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自己方才许是被尉迟非玉一抓一扯,单薄的衣裳被撕了一道并不长的口子,正巧在肩上,不仔细还真是看不出来。而向晚枫所说的,大约就是那隐隐约约显现出来的肩膀上的伤。

那是噶达贡雪山上被灰狼抓伤的口子,已经痊愈了,可是因着伤口不规则,用的药效果也不太理想,所以便留下了难以消除的深红色痕迹。

“呵呵,狗咬的。”她干笑了一声,糊弄了一句,并不解释这伤口的由来,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在远远看到卫王府门口的石狮和灯笼之时,她便先一步从马背上溜了下去:“也不过就是道伤疤嘛,没什么了不起的,不是说吗,伤疤是男子汉的勋章!”

确切地说,她与其是从马背上溜下来,不如说是从向晚枫的怀里溜出来。说实话,在向晚枫的怀里,她很有点不习惯,更可况,方才共乘一骑肆意狂奔的事,她还只和萧胤做过,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心酸。

她的狸猫,她需要他的时候,他总不在她的身边!

“你是男子汉?”向晚枫也从马背上跃了下来,薄削的下颌在原处映过来的灯笼微光下,刻出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似乎是对她摆脱他怀抱的举动心有不悦。

“我是巾帼不让须眉嘛。”她提起裙摆,蹦蹦跳跳往卫王府的大门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开着玩笑,似乎已经把方才的危急时刻全都忘记了。

看着她的身影,向晚枫的眼睑轻轻的一跳,眼底压抑的所有情绪,毫无保留地全然浮上来。“为何,你会是楚甚的心上人?”他低低地喃喃自问,那一瞬,像是心底很矛盾,可是,他接下来的举动却又让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他松开原本牵着马缰的手,快步上前,走到她的身后,一把搂住她!“你究竟喜欢萧胤哪一点?”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问出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来。

是的,他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喜欢萧胤,还能喜欢到如此不顾一切的地步?

那家伙,到底哪里好?

她为了萧胤,宁肯受刑,她为了萧胤,差点被人强 暴,她为了萧胤,明明自己浑身是伤,却还要悄悄地偷溜回岽丹群涉险,更可恶的是,她为了萧胤,竟然音讯全无,让他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月!

那一夜在北亲王府,毁木措还没有开始对她用刑,他便就到了。他看着她受刑,看着她嚎骂。他承认,他是想为楚甚出气,他存了心要让她这个无情地女人吃点苦头,受点教训。所以,倘若不是毁木措突然兽性大发,他不会出手相救。

可是,不知不觉间,他发现,她只是因为对萧胤太过有情,所以,便就显得对他人俱是无情。他开始忘记了要为楚甚出气的初衷,他承认,他对她着迷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原来,他如此地嫉妒萧胤,能够有幸遇到如此一个至情至性却也情深意重的女子。他想要从萧胤的身边抢走她,不仅仅是嫉妒,他更希望,那些满满的情意,是对他。

他也希望生命中能有一个这样的女人……

蓦嫣抖了抖,不知道向晚枫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可是,她却没有挣扎,只是仰起头,看着已经隐隐藏在厚云里的清辉:“我也不知道。”她顿了顿,像是自嘲地补充着:“如果喜欢能够说得出理由,那或许就不是喜欢了。”

“你说得很对。”身后传来向晚枫的声音,言语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清冷。深幽的黑眸,只有在这无人窥伺的一刻,才不自觉的变得柔和。他在心底嘲笑自己是个口是心非的人,明明心底的情绪澎湃异常,可是表情和语调却是这么不以为然。“可我记得,你说你想要嫁一个大夫——”

他拿她曾经说过的赌气话来堵她的嘴。

蓦嫣轻轻挣脱他那圈得紧紧的手臂,转过身,隔了一步之遥,莞尔地笑着看他:“救死扶伤的是大夫,治国平天下的也是大夫呀。”那笑靥似乎很是愉悦,就连眉梢也扬了起来:“一个治人,一个治国,道理不是一样的么?”

蓦嫣这样的言语,无异于是承认,当日那所谓要嫁“大夫”的言语,纯粹不过是和萧胤赌气的小把戏。

向晚枫眯起眼,看着她笑意莹然的脸,黝黑的眸中有着零星闪烁的火花。“诡辩!”他嗤然一笑,挑出了关键之处继续发问,颇有点咄咄逼人之势:“你当日不是说,你生不入后宫,死不为后妃么?”

这一追问无疑算是戳到了蓦嫣一直以来藏藏掖掖的痛处。

“我到现在也还是这么说。”她眨眨眼,睫毛轻轻地刷过眼睑,脸上的笑意准单,并着一抹无可奈何的苦涩:“他说会给我最稳妥的安排,我猜不到那是什么安排。”

她自然是怕的。倘若有一天,萧胤告诉她,他那所谓的稳妥安排就是让她入后宫,她该要如何拒绝?

哪怕他告诉她,他是要让她做皇后,那又如何?

她仍旧需要和很多女人一起分享他。

一开始她就知道,她与他的感情,不是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的!

在看不清未来的情况下,她承认自己爱得很迷惘。

“他不可能为了你放弃他拥有的一切。”向晚枫深邃如星的眼眸在黑暗中更显得犀利如剑,看着她透出淡淡哀愁的眉眼,突然觉得她对萧胤的感情似乎是很没有安全感,身为男人,他自然知道男人的心思,萧胤对她固然是看重的,可是,恐怕未必也像她那般深情。

“我也知道,男人和女人看重的东西,是不同的。”走到了卫王府的大门口,一个人都没有,蓦嫣也不打算叫人开门,只是顺势坐在台阶上,眼睛迷惘地望着月色消隐的天空:“男人想的是怎么征服天下,女人想的是怎么征服男人。不过,我没有想过要征服他,我只是觉得,现在能够做的事,就抓住机会,好好地去做,不要遗憾,这样,就算以后失去了,到底也算是曾经拥有,给自己留了点回忆。”

她一直记得萧胤抱着她离开商州的时候,她曾对他说的那一句,她说,她想要留一点纪念,希望他稍稍配合一下。

她不确定他是否还记得这几句话。可是,她一直是做好了思想准备的。当不能拥有的时候,至少给自己一点回忆,所以,她爱得那么用力,那么不留余地,只因,她不知这段感情什么时候会戛然而止。

“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想着要征服天下的。”向晚枫略略愣了一下,尔后便走到她的身旁坐下,黑眸若有所思地深深凝着她,目不转睛,原本镇定的声音带着些微低哑,却听不出是何种情绪:“如果我能治好萧胤身上的毒,你要怎么报答我?”

“你治他,为什么要我报答?”初听到他说能医治好萧胤身上的毒,蓦嫣自是喜上心头的,可是,他后半句话却让她不得不奇怪地眯起眼:“他什么都有,能给你的东西,远比我多吧?”

她有什么?

她能给得起什么?

向晚枫没料到她会这么反问,神情僵了一僵,下颌登时咬得有些紧,似乎是有点不悦:“我不屑他的报答。”他答得很傲气,可是心里却很没有底气,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他要的这东西,若是向萧胤索要,萧胤不一定肯给。

否则,早在墨兰坞时,他便已经得到了。

只不过,不同的是,那时,他是为了叶楚甚,可现在,他是为了自己。

蓦嫣扭过头来,迟疑地看着他,半晌,她咕哝了一句:“你的逻辑还真是够奇怪……”尔后,她摊摊手,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要不,我为奴为婢到墨兰坞来伺候你吧。”

“你为了他,真的宁肯为奴为婢?”向晚枫的眼眸中升起了不悦的火焰,脸色凝了起来,眼里闪烁着冰冷寒光,微微一睨,那目光便倏地化作一支锋利的箭,令人不寒而栗。

“哎,这要求可是你说的。”从他的脸色,蓦嫣便知道他又生气了,顿时觉得无比头疼。这个疯疯,老是喜怒无常阴阳怪气的,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真是难伺候!再加上,他今晚的举动甚是怪异,只怕抽风抽得厉害!“那你要怎样?”

“换一个,如何?”他面无表情地瞪着她,在她期待地睁大眼等着他明示那换来的时候,他却突然又扬起了一丝笑容,衬得他那精致的面容如同皎月一般迷人:“来我墨兰坞做当家主母,好么?”

他的询问结束在那微微前倾的吻里!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询问,分明是一种势在必得的宣告!

这个吻,并不深入,只是如蝶翼一般,轻轻擦过她的嘴唇。可是,当蓦嫣目瞪口呆地看着向晚枫之时,却见他优雅地起身,径自说了一句:“萧胤,每次她有事,你都不在场,也不知你究竟是无心而成还是有意为之。”

接着,蓦嫣看到,映着门前灯笼的微光,不远处显出了一个人影。

如月下孤松一般挺拔的身姿,与夜色溶为一体的青衣,只有手中的长剑反射出了一闪而逝的光亮。

她打了个冷颤,反射性地立马从台阶上弹了起来,立马就奔了过去。“狸猫,你回来了?!”像是一种欲盖弥彰的明知故问,她脑子一片空白,也记不清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也想不出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她不知道萧胤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所以,她只能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萧胤的脸色并不显得难看。“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手里那锋利的长剑递给她。

这一刻,蓦嫣才发现,他递过来的长剑,剑柄上全是血,并未全然干涸,右手的衣袖擦过她的手背,冷冷的,湿湿的。

她突然有点疑惑,就着自己的手背凑到鼻前一闻,竟然一股血腥味,情急之下,就着微光仔仔细细一分辨,发现沾染上的竟然真的是殷红的血!

“你受伤了!?”她急得抓住他的右手,发现他的手肘处衣衫破了,果然有一道深深的伤口乍隐乍现,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那种伤,她记得!

是倒戟!

“一点小伤。”他并不在意,只是将右手背在身后,用未受伤的左手拉着她,面无表情地越过向晚枫,一脚踢开卫王府的大门,毫不理会向晚枫脸上挑衅的冷笑。

入了寝房,蓦嫣搁下手里的剑,急得不行,哆哆嗦嗦地要上前查看他的伤口,可是他却挥开蓦嫣关切的手,一言不发,只是自己找出伤药,背过身去,撕了那半截衣袖,颇为熟练地自己消毒,缝合,上药,似乎是已经有过无数次这样的经历,轻车熟路,连疼痛的吸气声也听不见,像是早已经疼到麻木了。

上完了药,他解了外袍,径直脱掉靴子上了床榻,把她一个人晾在那里,毫不理会,仿佛当她是个隐形。

蓦嫣右眼皮跳得很厉害,空气中有一股无法抹灭的血腥味,令她觉得心在胸膛中使劲地一下一下撼动着:“其实,我刚才……”嗫嗫嚅嚅地,她一缩一缩地缩到床榻边,却发现他并没有睡,而是静静地看着帐顶,不知在想什么,原本的解释一下就语塞了。

“其实,我是想说……”她知道他在生气,如果他对着她一阵凌厉的质问,她反而觉得容易应付,可是他这么一言不发,她反而不知他在气什么。“狸猫,你——”她伸手去拉他的衣角,话语中赔尽了从未有过的小心,因着不知他的心思,说什么都显得欲盖弥彰,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需要掩饰一般。

他没说话,半晌,突然伸手过来抱她。

“休息一下吧。”他把她和衣搂在怀里,把脸埋在她的颈项间,含含糊糊地只说了三个字。

“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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