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李叔愣了愣，往年可没这种事。
李叔记得清楚，在村志上明确记载了关于路尘挖湖泊的事，里边指明路尘不仅仅是挖了个大坑，还加固了一番，为的就是避免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在湖底打洞筑巢。
“嗯，被水草挡住了，还挺隐蔽，一开始还没发现。”鱼妖点头，“总感觉有东西在湖底走过，那些坑应该是脚印，被水流冲模糊了，那玩意可能谁被我吓到了，跑回了洞里。”
“嗯，那东西没袭击你，算得上是好事。”李叔点点头，他现在有点慌，这是自他来到村子以来，这个湖泊第一次让他感到不寒而栗，往年就算是知道湖里有水妖鬼，他也能安然睡下。
“不过，有点奇怪。”鱼妖微微皱眉。
“哪里奇怪？”李叔问。还有比“有东西在湖底打了个洞”还奇怪的事？
“脚印很深，也很大。”鱼妖耸耸肩，用手比出一个比自己脑袋大上一些的圈，“那它为什么要怕我？”
脚印，往往能体现出体型与重量，无论是野兽还是魔兽，就算是魔物，在判断自身与对方的实力时都会优先判断体型差距，这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和直觉。
“有道理。”李叔赞同地点点头，“既然你都游到这边了，赶紧联系戴迦啊。”
李叔是坐在湖心岛面向西北侧的岸边，而鱼妖负责的是西南侧，她会出现在西北侧的岸边，说明她是从湖道下的孔洞游过来的，更说明，她在发现这个状况后还在水里玩了一会儿。
“那你以为我之前在干什么？玩水？”鱼妖高高举起自己的尾巴，猛地拍出一朵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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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湖底掠过一个黑影，像是一只巨型蝌蚪在水下紧贴着底泥横冲直撞，借着水草产藏身的淡水蟹举起钳子，恐吓从头顶窜过的黑影，鱼群惶恐至极，纷纷避让这头怪物。
戴迦接到顺溜发出的声波，那是一种呼喊，而非发现猎物的好兴致。
这很罕见，顺溜是嗜杀的，如果他发现不属于湖泊的生物，必然会立刻抽出腰间的匕首进行追猎，而这湖泊他待了数百年，就跟他饭后散步的后花园一样，这底下有什么他都一清二楚。如果湖底下有一艘沉船，船沙倒是会嚷嚷起来，顺溜感兴趣的就只有能杀的东西。
“啧。”戴迦的嘴边冒出一小串气泡，他看向水妖鬼的眼里充满了烦躁，四周还弥漫着未被稀释殆尽的血腥味。
那是一只死去的水妖鬼，死相比被路尘逮到还难看，至少死在路尘手上的水妖鬼被肢解得整整齐齐，不留一丝残渣，而眼前的水妖鬼，就像是从刀山的山顶一路滚到山脚下。
也许是因为见识过路尘那堪称完美的肢解艺术，戴迦对于眼前这具支离破碎的尸体感到难以忍受。
左小腿散落在尸体边上，脚踝与脚掌上的肌肉组织完好，小腿上粘附着大量肉渣，骨骼若隐若现；
盆骨已然碎裂，子宫就像在水中漂浮的水母，黏连在一起的卵巢随着水流摇摆，如同女孩子的花伞边上的香囊；
右腿上少了一大块肉，创口的边缘如同被许多利刃雕成了花瓣；
再往上，内脏大多不翼而飞，躯干上全是坑坑洼洼、深可见骨的创口，与大腿上的创口相似，从整体看来，就好像有人拿着捆在一起的十几把带着利齿的剪刀，对这只水妖鬼施以剜肉刑罚。
“真是浪费。”只有船沙才会这么感慨。
戴迦不敢苟同浪费这个说法，但他觉得这具尸体十分丑陋，毫无美感。
“尸体还新鲜，刚死不久。”戴迦检查了一遍尸体，但他的注意力被一旁的底泥吸引了，“体型不小，对食物的需求必然不小，湖泊生态未被破坏，水草繁茂……”
戴迦顿了顿，“为何要逃跑？”
水中传来有规律的轻微震动，那是他们这伙清塘成员传递信息的“话语”，戴迦瞥了一眼水妖鬼的尸体，又瞥了一眼在底泥上蔓延的痕迹，有踩下的脚印，也有划过的拖痕。
戴迦向上游去，顺溜也紧随其后，顺溜问，“不带上吗？”
“不，它也许还能发挥一点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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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岸边露出半个似龙的脑袋，就像鳄鱼潜伏在水边，让人不免心生惊恐。
鱼妖见李叔微微侧目，便也跟着转头，露出半个脑袋的戴迦惊得她的背鳍立得挺拔挺拔的，本能地做好了逃离的准备。
缓过慌张的情绪，鱼妖嚷嚷起来，“您老能不能动静大一点？每次都这样，我要生皱纹了可咋办？！”
这好像是戴迦的习惯，每次就露半个脑袋出水面，片刻之后才把脑袋完全托出。
这次顺溜没跃出水面袭击李叔，看到顺溜手里抓着匕首，李叔在心里默默感谢顺溜的不杀之恩。
“每次都这样你还被吓到，你的胆子怎么也没见肥起来。”戴迦说。
“女人可是很纤细的，哪跟你们这些糙男人一样没心没肺，丢锅里都不知道烫。”鱼妖的手指连连戳在戴迦胸前的肌肉上，她感觉自己在戳一块黑钢岩。
“自己胆小就拉着自己的女同胞下水，真是……唉。”戴迦叹息，“你也不瞅瞅李叔家的那位，看到野猪拱自家白菜，就操着锄头上前赶，撵得野猪嗷嗷叫。”
“你要是夸她漂亮，我倒没什么话说，虽说她性子就那样，事实也如此，可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就这么让我不舒服呢？”李叔皱眉。
“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在外头说自己媳妇是个泼妇。”鱼妖冲李叔翻了个白眼。
“你俩还真般配，都占着对方不松手，就许自己打打骂骂，别人说个事实就立马翻脸。”戴迦竖起大拇指，配上他那坚毅的形象，总让人觉得这是一份夸奖，而且是发自内心的诚恳赞赏。
“去去去，说正事，我还赶着下田。”李叔摆摆手。
鱼妖简述了在水下的发现，并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与疑惑，戴迦点了点头。
“我和顺溜去看看，其他人要是有什么发现就联系我。”戴迦轻轻拍了拍鱼妖的肩膀，“要不你上岸吧，等会可别又被我吓到了。”
说完，戴迦便和顺溜一同沉入了水中。
“他是不是揩我油了？”鱼妖说着便爬上岸。
“又不是清蒸，哪有鱼油在身上给人揩？”李叔说。
李叔看着戴迦下沉时引起的涟漪，涟漪越扩越大，他的眉头越拧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