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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被遗弃者;被宠爱者

“大橡树”是圣林中央最古老和最显眼的活木,在这颗高达五百尺的巨木之中生活着大约四百名木精灵。和他们自己的认知不同的是,他们的祖先其实并不是伽蓝世界的原住民,而是暗夜女神将他们带到这座被俗世唾弃的迷离之森中。只不过除了例任族长以外,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甚至他们连自己的种族叫什么名字都已经彻底遗忘了。

奎里昂此刻一身戎装,脸上像夜色一般深黑的战纹透着微弱的魔力灵光,向来自负的他觉得自己今天英俊极了。作为年轻一代中最杰出的游侠,他靠着自己的英勇无畏和聪明才智终于折服了所有的族人。

就在今晚,他将取代自己碌碌无为的姑妈娜拉袒,成为族内自过去以来最年轻的族长。

在象征着族群力量和权威的琥珀大厅里,被魔法所役使的萤火虫们正聚集在橡木的穹顶上熠熠生辉。奎里昂正走在王者之道上,大道的两侧是一排排被切割得十分精美的树桩,上面端坐着默默颔首祈祷的族人们。

奎里昂身旁的菲洛茜尔正用双手使劲地挽着他的左臂,好像自己会把她给弄丢了似的。他有些装腔作势地瞪了瞪自己的小侍女,而这个顽皮的女孩居然跟他做回了一个鬼脸。

看着她无忧无虑的样子,虽然很多时候觉得她性子烈、嘴巴也很无情,自己根本就说不过她。但每每在自己陷入困境或者钻进牛角尖里时,这女孩却总能用她独特的温柔和悦耳的声音解开自己胸中的郁结。

奎里昂每次和这丫头腻在一块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紧绷的情绪能得到舒缓,他庆幸这圣林中有这样一位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好姑娘,他也同样深爱着她。所以他认为自己无论遇到怎样的困境都不可能会去伤害她,当然也不会舍得把她交到别人的手上。

此时族长姑妈已经从内屋走了出来,她双手捧着象征着族群最高权力的紫棘头环,而在她的旁边则站着夜神莎尔神殿的最高祭司。

时辰已到,奎里昂轻轻拍了一下菲洛茜尔后,便从她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然后用自己的微笑化解了女孩脸上的不满。

【等一下,我就会回来找你。】

新王眨了眨眼睛,向着自己的爱侣低语片刻之后,便挺直了腰板向着前方迈步而去。传言中他和自己的母亲一样优秀,可妈妈还是在他未成年时被夜神所遗弃,这几乎让他在整整十几年内遭到了族人们的唾弃和排挤。

不过他从小就不服输也不想认命,他想向所有族人证明自己的优秀,也想向莎尔表明自己的忠诚和虔信。而千般努力后的今天,他终于拿到了自己想要拿到的东西——自己成为了族人们所尊敬和爱戴的下任族长。

在走到在两位尊者身旁时,奎里昂双膝跪地,他面露微笑,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像虹光一般秀美的长发后,便缓缓地低下了头去。

【吾侄奎里昂.艾梅林克,你靠着自己长年的付出向我和族人们证明了你会是一个比我更加优秀贤明的族长!今晚,你要拾起属于你的责任和义务,你要保护我们直到你生命的终结。我的侄儿,现在请抬起头来,接受夜神的赐福吧。】

说罢娜拉袒将自己手中的冠冕交给了身旁德高望重的主祭,这位七百岁的老人颤颤巍巍地将紫棘头环戴在了奎里昂的头顶上。

礼成后,周围的族人们从座位上起来,他们把奎里昂的身体围在中心,口中吟诵着对夜神永恒的赞美诗……

——————————

【奎里昂,你该醒醒了……】

对啊,是该醒了,那只是一个乖僻顽固的自己多年来不愿放弃的蠢梦罢了。

深夜,在豺狼人营地中,几乎所有的歹徒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奎里昂现在正奄奄一息地跪坐在了用荆棘藤条编制的囚笼里,他的一只眼睛已经失明,后跟的脚筋也被豺狼人挑断了。曾经威风八面的奎里昂现在只是一名遍体鳞伤的俘虏,并且他也知道自己一旦知道自己对族群已经毫无价值之后,他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

这三个月来他绞尽脑汁机关算尽,可纵使自己的实力再强大,也无法撼动豺狼人们数量优势。从成为了“被放逐者”们的那刻起,他的人生就无可违逆地走向了毁灭,他终于咀嚼到了当年和被迫离家的母亲相同的苦涩与绝望。

他此刻的内心有仍然有着不甘和疑问,为什么夜神要抛弃如此虔诚的自己?为什么明明已经那么拼命了却依然无法挽救这些可怜之人的性命?

从一开始他设想过带着族人离开这片圣林,可他根本无力劝说那么多人背弃夜神的命令。而且那么多族人一起行动,迟早会被外来者们发现,最终遭到和自己爷爷一样的下场,所以他一直下不了决心。

但现在这一切都无所谓了,他此刻只希望菲洛茜尔能够逃离这里,哪怕成为弃誓者,哪怕被肮脏的外来者们所玷污,那她至少也能活下去。他也希望菲洛茜尔能像百灵鸟一样飞走,哪怕外面的世界依然是另一片地狱……

本来原计划奎里昂是想把她送给帕斯和他的佣兵团的,他当时不惜受伤(所以他骗了帕斯)也要从巨蛛手上救下那些外来者,就是为了设计让他们带走自己的心上人。奎里昂从小就听说狡猾的外来者们向来逐利而行,而他认为菲洛茜尔无论作为战士还是作为女人都会让那帮衣冠禽兽们无法拒绝。

可没想到的是,豺狼人的攻势会这么的快。可恶,如果自己之前没有因为救那傻大个而受伤的话……或者他当时就该让帕斯带走菲洛茜尔,而不应该心存幻想去凭借着那几个雇佣兵来战胜豺狼人。

但一切都晚了,他已经失败了,他违背了终生守护族人的誓约,因为他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奎里昂,你醒了吗……】

一个有些阴沉的女声从他的耳畔响起。

随后四周的豺狼人和囚禁自己的牢笼突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火把的微凉光芒也渐渐在了夜色的混沌中失去了踪影。一团凉飕飕的空气将他的残躯包裹了起来,奎里昂就这样被举到了半空之中。

突如其来的额变故使奎里昂开始害怕了起来,他睁大了还能使用的左眼用了地观察着四周。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四周只有和黑夜一般深沉的虚无,没有任何能感知到的实体存在。

【我的孩子,不要再在乱动了,你伤的很重,放松一些,这样我没办法帮助你。】

虽然四周依然,虽然他从没有听过,但他猜到了是谁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莎尔……】

一时间心酸、苦闷、喜悦、痛苦、委屈、兴奋……奎里昂无法抑制自己涌上心头的种种情感。他终于见到莎尔了,见到那个高高在上又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女神。如果不是在目前这样的绝望当中,他也许会激动地哭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

夜神的语调依然低沉,阴郁,似乎不带有任何的情绪。

【奎里昂,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我,可时间紧迫我的孩子……不然这样吧,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快点想好问什么吧,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

真是讽刺,这些话怎么那么熟悉,但奎里昂此刻却心如止水,他知道自己想问什么。

【为什么…抛弃我?】

夜神的“抚摸”轻柔到甚至让人有些沉迷。

【我从未想过抛弃你们,我的孩子。我将你们带到这个位面来,就是想让你们代行我的意志,最终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奎里昂能感觉到托举自己的气流开始变得更加躁动了起来,莎尔似乎在传达自己的烦恼。

【但这里只是一块新生世界,而且位于星界的边际,所以这里十分贫瘠和荒凉。我当时还在其他主物质位面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来支援你们。而当我再次移驾此位面时,我发现了这里已经被另一名神明所掌控了大半的山河。我很抱歉,因为的我大意,你们成为了这个世界的“被遗弃者”。】

【“被遗弃者”?您……您是说您现在也无法打败那位卑鄙的异神?】

奎里昂大脑一片混乱,他明白了自己从一开始就只是莎尔的棋子,可谁又能摆脱被神明所操控的命运呢?他现在只希望夜神能够想办法帮助自己和族人们摆脱困境。

【是的,祂很狡猾,并且祂在这个位面倾注了过多的力量,而我在这里调动不了那么多的余力……不过我不会轻易认输的,我还有你们不是吗?祂永远也别想打这片森林的主意。】

奎里昂惊恐地发现四周黑色的浊气开始钻进了自己的耳朵、眼睛和鼻孔中,他刚想大叫时,那股黑气就立马堵住了他的嘴巴。他感觉身体在膨胀,在撕裂,属于自己的生命也在逐渐地走向毁灭。

【小奎里昂,你是特别的,就像你的母亲一样那么优秀,那么惹人怜爱。如果不是我的力量受限于这个位面的话,我真想把你放在我的身旁成为我的凡宠,让菲洛茜尔那个小婊子离你漂亮的身体远点!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将变得和你的妈妈一样,那会让我更加地着迷。】

莎尔的语调平静且阴沉,但崩溃前的奎里昂所能感受到的,却只有祂的疯狂和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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