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市区比平常要热闹几倍，才刚上街，就看到了从各个商店里生长出来的彩色横幅和气球，上面不是写着开业酬宾，就是贴着开业周年纪念，因此四六折，八五折这些字眼无不冲击着消费者的视线。
绯雪此刻正站在天桥的中段，上身一件米白色羊毛衫，搭配一件酒红色的英伦格子马甲，下身也是格子棉裤，外加一双当季流行的皮鞋，被桥上那些流动的人群衬着，总有些鹤立鸡群的感觉。
“我还以为我来得最早呢，没想到你也这么快。”我笑着走上天桥，绯雪右手里还握着手机。
“我要是迟到，蔡哩那个死丫头保准会抓狂。”绯雪摊着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绯雪习惯化淡妆，所以看上去并没有多少都市丽人的气质，倒很有几分清纯的学生样貌。
“连我也被千里迢迢地召唤过来了，真搞不懂蔡哩姐到底在想什么。”我随手把玩起手机链来。
绯雪的手机响了，是蔡哩的短信。
“走吧，你蔡哩姐嫁人很谨慎的，所以才希望多个人帮她参考参考咯!我估计她这次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嫁出去了，咱们哪，也就当是做个顺水人情吧！”绯雪用右手拂了拂头发，动作很简练。
蔡哩同网友约会的地点选在价格昂贵的法国路易餐厅，不过我和绯雪只是去当陪客，蔡哩打了包票，所以此行的一切费用都由她来承担。
才是早上九点，餐厅里并没有因为周末的缘故而增加多少客流，相反店内的冷清同外面的热闹形成了强烈反差。
还好这种价钱贵死人的洋餐厅习惯用精致的布局和恰到好处的柔和灯光来演示门可罗雀的生意状况，刻意制造出来的罗曼蒂克氛围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蔡哩找了个位置偏右的桌子，我们的桌子被她安排到了左侧，这样一来，蔡哩那边的谈话，我和绯雪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蔡哩全身上下修饰一新，为了今天的约会，不光去烫了头发，还专门找来了那种有粉色和白色蕾丝装点的衣服，打扮得不太像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倒更像是农场主家的女佣。
服务生送过来菜单，我才看了一眼，立刻就被那些名字稀奇古怪，但价钱却老鼻子贵的菜给唬住了，半天支支唔唔，根本不知道点什么好。还好绯雪有经验，一人点了一份套餐，外加一瓶红葡萄酒。
外国人就是奇怪，用叉子吃饭，也不怕戳到嘴巴，我好不容易将一块黑椒牛排切下来放进嘴巴里，绯雪提醒我蔡哩的第一位网友到了。
“你好……”蔡哩小心翼翼地从凳子上站起来，然后欠身。
来人约莫三十上下，虽然算不上帅气，但长相也还干净。此时身上正穿着掺杂有灰白色细线的淡灰色西装，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但是同餐厅的气氛融合起来，也不会显得太正式。
“不好意思，居然让蔡小姐预定座位。”男子的声音很浑厚，微笑的时候眼角有几道鱼尾纹。
“哪里的话，这餐厅是我朋友开的，找个座位有什么难的。”蔡哩大摆矜持，看得我和绯雪直冒冷汗。
法国餐厅里响起了轻柔舒缓的异国音乐，在柔糜灯光的掩映下，气氛似乎更加浓稠了。
“哎，你觉得那人怎么样？”我端着葡萄酒，喝了一小口。
绯雪用右手托着下巴，目光散漫暼向蔡哩那张桌子，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有钱人，一看就是王老五级别的。蔡哩这次的眼光不错。”
“听她说，今天得同几个网友见面呢！”我偷偷看了看蔡哩的表情，发现她正同那人兴奋地交谈，且脸上表情兴奋。
“蔡大小姐要出嫁，当然想择优录取啦!就算她今天见上百八十个的男人，我也不奇怪。”绯雪吃了口小羊排，喝着葡萄酒。
“她们到底在说什么呢！”我努力地探着脑袋，又怕被来人发现。
“做贼呢你，偷偷摸摸……”绯雪不紧不慢地从包包里掏出两个蓝牙耳机，递给我一个。
“你居然……放了偷听器？”我吃惊地将耳机戴上。
“嘘，小声点！”绯雪的表情很自在，“帮朋友嘛，就得这样，咱们先听听。”说着将窃听器打开。
优质的窃听器将两人的窃窃私语放大了好多倍，我和绯雪低着脑袋，眼睛同时看着右边的桌子。
“蔡哩小姐的名字很特别啊，呵呵……”男子用餐的动作很优雅，举手投足之间，有钱人的风度就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哦，是我妈取的啦，因为她非常喜欢吃咖喱饭啦，而且哦，我跟你说嚯，我妈在生我的前半个小时，还在吃咖喱饭呢，哈哈！”蔡哩心直口快，表情眉飞色舞，一个习惯性的夸张动作，就将刚刚努力积蓄起来的名媛风范铲除得一干二净。
“噗！”我听了差点喷饭，可能是动作太大了，服务生连忙走了过来。
“请问两位需要什么么？”服务生礼貌地问道，右桌的男子似乎没有注意到，对于蔡哩无厘头的回答也只是莞尔一笑。
“请给我一杯水，谢谢。”绯雪很聪明地将服务生支开，随即提醒我小声点。
“没想到蔡哩小姐这么幽默……那，蔡哩小姐喜欢吃咖喱饭么？不然下次我请你去印度餐厅吃咖喱怎么样？”
“其实我啊，最讨厌的就是咖喱了，只要闻到咖喱的味道啊，就什么食欲也没有了。”蔡哩连忙拒绝，两人随之又找了些话题说个没完。
“你在干什么?”我见绯雪不停地看表。
“刚刚一个小时，蔡哩就要发挥她的欲擒故纵绝招了。”绯雪微笑道:“这一招蔡哩已经用了不下百遍，对付那些事业有成但却内心寂寞的男人啊，可是百试不爽的！”
正说着，我注意到蔡哩那边的气氛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李先生啊，其实……”蔡哩的表情猛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转变，只见她突然垂下脑袋，声音略带伤感地说道：“其实我们两个根本就不适合，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一道不可磨合的鸿沟……对不起……”蔡哩摆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随即用手撩拨了几下卷发，露出白嫩的香肩。
“那男人会求着让蔡哩给他机会。”绯雪漫不经心地吃着点心，说话的时候头也不抬。
“也对……像蔡哩小姐这么活泼又时尚青春的女孩子，怎么会喜欢我这种只知道在钱堆里安营扎寨，无聊至极的老男人呢，呵呵！”李先生自嘲地笑了笑，一脸坦然。
结果大出我和绯雪的意料，只见蔡哩大张着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先生去服务台买单，接着出了餐厅，空留下蔡哩独自一人静坐，表情呆滞。
“么男人呐……”蔡哩一头趴在了桌子上，立刻就有服务生上来询问。
我死命捂着嘴，生怕笑出声让蔡哩听见，被她海扁。
“蔡哩，你还好吧？”绯雪关切地上前推了推蔡哩的肩膀。
“居然不买本小姐的账！”蔡哩的眼睛里就要喷出火来，唰地从凳子上蹿起来，冲我们挥挥手，紧接着风风火火地出了餐厅。
“你真的没事？”绯雪递给蔡哩一张纸巾，却被她回绝。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墙头草！”看来蔡哩已经从刚才的沉痛中醒悟了过来，见她语气斩钉截铁，狠狠地举了举拳头，“走，咱还有两个后备力量，我就不信了我……”
我感觉自己就像个被人呼来唤去的小喽啰，蔡哩看了看表，紧接着赶飞机似的走进了街边一间普通的韩国烧烤店。
“干嘛来这?你不准备见你那些钻石王老五啦？”我好奇地打量周遭的环境，发现这里的装潢和气氛都很普通，与普通的大排档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你懂什么呀？这有的人呐，越是有钱，就越不喜欢张扬，就是爱过普通老百姓的生活。”蔡哩像个老学究，很快扫了一眼店里的人，催促我们道：“你们在旁边坐好，人就快来啦！”
店里的生意不错，还好我们运气好，一进店里就占到了仅有的两张空桌子。
服务生很麻利地给我们的煎锅刷上油，随即端来用精致竹篮盛着的生菜，以及一系列的生鱿鱼和牛肉。
蔡哩向我们做了个V字形的手势，甩了甩头，在桌子前面端正坐好。
“怎么还没来呀？”我都吃了一整盘的鱿鱼了，蔡哩还在独守空桌。
门突然被人拉开，接着就有个二十上下的男孩子走了进来。
男孩穿得挺嘻哈，不过张得挺帅，蔡哩皱了皱眉，直到二号桌那边有人招呼男生过去，蔡哩才松了口气。
门前的铃铛又响了，不过进来的是位牵着小女孩的妇女，我遗憾地收回目光，发现绯雪正在用生菜包炸得半生的鱿鱼。
“你还挺能吃的嘛，大胃，哈哈……”说完我才发觉绯雪杀人的目光。
很快又有人走了进来，不过这次是个年纪五十上下的老男人，虽然穿着杰克琼斯的西服，但却掩盖不住发福的身材，以及谢顶大半的脑袋。
起初我们并没有在意，直到那个半百的老男人屁颠屁颠地走到蔡哩面前，热情地同她打招呼，这才吸引了我和绯雪的眼球。
“蔡哩小姐，不好意思，我迟到了。”长相富态的老男人坐到了蔡哩对面，热情地同她打招呼。
蔡哩诧异地环顾了四周，在确定来人的确是自己要等的人之后，方才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半晌才道：“你就是那个，那个……披着狼皮的羊？”
“对，对，就是我。”老男人很高兴，一直色迷迷地盯着蔡哩左看右瞧。
“好像……和照片上的人有些差距嚯。”蔡哩此刻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那是当然，相片是我十几年前照的。”老男人的双眼精光四射，“不过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身体还是很好的呢！”说着用手拍了拍胸脯。
我硬憋着笑，差点让肉卡住喉咙。
“这个就是蔡哩说的，那个家资亿万的房地产大亨？”绯雪挤了挤眉毛，“怎么看都是个好色的猥琐老头。”
“深有同感!”我刷上酱，接着把包着肉的生菜塞进嘴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