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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心意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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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属下愿用项上人头保证, 上将军绝不会背叛我北烨!请陛下三思!”

廖卫脸上,满满都是动容。

江诀眉眼一拧,望了他一眼, 淡淡说道:“此事朕心中有数,你退下吧。”

廖卫这个莽夫虽然行事冲动, 但到底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继而又一脸歉然地望了眼李然, 躬身退了出去。

李然坐在帅椅上,撑着头望着江诀,淡淡说道:“这可真不像你的作风。”

的确, 江诀此次表现出的态度尤其宽容, 如此还真不像他往日的冷硬派作风。

江诀笑着走过去,牵起他的手, 眼中全是笑意:“经此一事, 此人就会对你誓死效忠,他日定然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真心襄助于你,如此一来,朕也能稍稍安心了。”

“若是可以, 朕并不愿意让你涉险;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朕也是逼不得已;况且,纵使将你困在宫中, 你也不会开心。”

江诀说完,沉声叹了口气,只这一声叹息,李然便什么都了然于心了。

事实上,江诀的矛盾他是明白的。

如此看来,“夺天下”这三字,写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步履维艰。

正如殷尘所言,这天下之争必然伴随着险象环生。

沙场的刀剑还看得见,更多的阴谋诡计却是看不见的,江诀也不打算告诉他。

“小然,朕原本并不想将你牵扯进来,可偏偏还是事与愿违。所以这次的事你不需要对朕觉得愧疚,原本这些就不是你应该受的。”

“天下这两个字,就真的有那么大的诱惑吗?

李然摇了摇头,直直望向江诀。

江诀被他问得一愣,继而了然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同样的问题,朕也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答案却并非只是诱惑二字如此简单;你这一路走来,应该也看见了一些,如今十一国混战,以致名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困苦不堪;每年有多少壮丁被抽往前线,边境百姓的生活是如何困苦,不用看别国,只需看一看北烨国内的情形,就能一目了然了。”

“你说朕贪图虚荣也好,野心满腹也罢,但有一点朕一直记在心中——得天下容易,治天下却难;朕的梦想,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凡朕之子民皆能丰衣足食,再不受战乱困苦,而为了这个梦想,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小然,你明不明白?”

李然望着眼前这个男人,那个一瞬间,他居然觉得已经有些接近对方的内心了。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今天就算被你得到了,他朝也会有失去的一天。”

“你说的没错,但这又如何?”

江诀挑眉笑着望过来,双目熠熠地望着他,一脸的桀骜和霸气。

“朕只需在有生之年对得起天下百姓,对得起北烨就足够了,莫非还奢望千秋万代地统治下去吗?”

他说完,傲然一笑,眼中是睥睨天下的气势。

李然被他说得一愣,大凡有野心者,到后来都会陷入无穷无尽的贪欲之中,江诀会想得这么通透,倒一点也不像他这个时代的统治者会有的想法。

可见他对江诀,是真的不够了解。

“虚名也好,霸业也罢,那都是留给后人看的,而朕的身边,就只剩下你了,小然……”

江诀一手搂上他的背,眼中是浓浓的深情。

李然望着那双黑曜石般的灼热双眸,终于看懂了这个人眼底的那一抹寂寞和无奈。

九重宫阙,从来都是孤独的,并不是他想如此,而是只能这样。

这就是“天下”那两个字的代价,而有舍有得,才是世间真理所在。

从这一点来说,上帝他老人家确实是公平的。

“对了,廖卫的事,多谢你没有追究。”

李然将手中的药碗递给江诀,一脸感慨地说道:“他当时见王觉年被困,情急之下挑开我的剑也情有可原;你也看见了他刚才那副样子,不用猜就知道那家伙欠了王觉年一个天大的人情;当初我到军营的时候,他也一早就表明自己对王觉年誓死效忠的态度;身边能有这么个光明磊落的人,其实也挺难得。”

江诀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朕明白,其实有件事你并不知情,廖家当年也是一方氏族,可惜为小人陷害,一门九十八口皆被判了斩刑;后来是王觉年替他翻的案,还了他廖家一个清白;所以他会对王觉年如此死心塌地,也算在情理之中。”

这么看来,这份恩情自然不是滴水之恩可以相比。

听江诀说完,李然倒越发可怜那个大老粗了。

有些人生来就背负着不幸的命运,好比前世的他,如今还多了一个同病相怜的廖卫。

“况且此事又牵扯到王觉年,以朕对此人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叛国;事有蹊跷,之中又牵扯到苏沫,朕已经派人前去调查,相信不日便会有消息捎回来的。”

“你就这么肯定?别忘了辰尚的例子。”

江诀失笑般摇了摇头,说道:“你到底还是不了解军中之人,投敌叛国对于一名统帅来说,无异于背负着不世骂名,纵使他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子子孙孙着想不是?”

不世骂名吗?也就是厉子辛当初承担的那些吗?

那个可怜的男人身上的负累有多重,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想起那个寂寥萧瑟的背影,怎能让人不心疼。

江诀见李然神色有异,将他搂得更紧些,轻声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逸儿呢,何以这几日都没怎么见到他?”

“应该还在跟江云学武吧。”

“何以一下子学得如此用心了,连人影都不见?”

“呵呵,可能是被你当日中箭的样子吓到了吧,所以才这么用心练剑呢。”

“这是为何?朕中箭跟他练剑有何干系?”

李然摇了摇头,失笑般说道:“他说要用心练剑保护父皇……”

江诀脸上一愕,继而望向李然,一脸的不敢置信。

李然笑着指了指他手里的碗,说道:“药已经凉了,可以喝了。”

江诀犹处在怔愣中,他是真的被江逸那小子的决心给生生吓着了。

不久,帐外有人来报,说柳昭仪在外求见。

自从来到汴凉,这还是柳雯第一次来主营帐。

李然从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却觉得有些疙得慌。

柳雯毕竟是江诀的妃子,他又是江诀名义上的皇后,甚至很有可能是她亲哥哥。

这种复杂到几乎有些混乱的关系,怎能不令他头痛不已?

柳雯进来后,朝他二人拜了拜,继而走上前来,问道:“陛下身子可好些了?”

江诀朝他温情一笑,说了声无事,指了指他身边的那张椅子,示意她坐下再说。

他二人相处,看起来也挺融洽。

李然在一旁看着,越发觉得此二人怎么看怎么登对。

女方身份尊贵,美丽大方,高贵优雅;男方事业有成,人品相貌皆不在话下,多金多银,要什么有什么,简直是他那个年代人人梦寐以求的金龟婿的样板。

那么他插在二人中间,是不是也太煞风景了些?

有了这份自觉后,他就站起身来,作势要出去。

他前脚刚到门口,江诀的声音就从帐内传来出来,他是这么说的:“小然,回来的时候记得替朕沏一壶茶。”

李然恨得几乎有些咬牙,暗忖江诀那厮简直是把他当保姆一样在使唤。

出了营帐,他找到丁顺,吩咐那小子送了壶茶进去,然后就去了厉子辛的营帐。

到了厉子辛的营帐门口,李然开口一问,得到的回答居然是厉元帅不在营中。

不在营中?那能去哪里?

李然四处一番打听,终于得了线索,便骑了匹马,朝着营外奔去。

这么跑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在悬崖边看到了厉子辛的身影。

李然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莫非对方要跳崖?

“子辛——”

李然大喊一声,厉子辛一脸怔愣地回过头来;这么一望,顿时让他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子辛,别做傻事!有什么烦恼就说出来,总有解决的办法!”

他这么连喊带跑的到了崖边,一个翻身下马,卯足了劲冲上去,一把抓住厉子辛的手,将他扯了过来。

这一扯刚好扯到对方的伤口,厉子辛脸色一白,眉眼一拧,脸上立马就沁了一层薄汗。

“对不起,我——”

李然后知后觉地放开他的手臂,一脸的错愕和懊悔。

“属下没事,殿下无须担心。”

“怎么可能没事?你刚才想做什么?”

“您误会了,殿下;属下方才只是在查看地形而已,并非殿下想的那般。”

“查看地形?”

厉子辛淡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行军作战,只有熟悉地形,做到了然于心,才能设埋伏布阵仗,殿下如今初到军中,日后就会明白了。”

李然脸上一赧,明白是自己搞了个乌龙。

“怎么又这么见外了?不是说好的吗,没人在的时候,叫名字就可以了。”

厉子辛听了,只淡淡地摇了摇头,说了声礼法不可罔顾,然后望了李然一眼。

只那一眼,李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对方这是明知道没希望,所以才决定用这样的方式主动疏远他。

李然挠了挠头,侧脸望着他,一脸正然地说道:“你相信鬼神吗,子辛?”

厉子辛脸上一窒,眼底除了了然,更多的还是困惑。

“殿下的意思是……”

李然在那个一瞬间,几乎想要将实情托盘而出。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告诉他,厉子辛会不会真的跳下去殉情,他是一点也不敢肯定。

“呵呵,没什么,我也就是随便说说,没什么……”

厉子辛望着他,做眼角下那颗泪痣跳动得越发鲜明。

“其实殿下失忆之事,属下早已知晓;所以您并不需要隐瞒什么,也不必觉得愧疚;当年确实是我背叛你在先,如今你还愿意如此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我已经很满足了。”

如此卑微到泥土里的爱,怎能让人不动容。

璃然若是还在,还会恨他吗?

李然不知道,他并不是璃然,所以没法假设。

“子辛,说说从前的事吧。”

“殿下?”

“说说吧,从前的事就算我不记得,你总记得的。”

厉子辛点了点头,眼底有怅然若失也有惘然失措。

他们就那样并肩站在崖上,平视着前方的大好江山,彼此并没有望对方一眼。

“初次见到殿下时,是在御花园内,我那时候随父亲进宫面圣,中途迷了路,就遇到了殿下;后来陛下钦点我为太子伴读,陪在殿下身边,一过就是十载,直至我被封了参军,去往丰都守关……”

那一年的御花园内,厉子辛见到璃然的第一眼,会是如何的惊为天人?

这一场邂逅,又是何等美丽?

十年相伴,该是何等深情?

不用他明说,都能从他脸上读出来。

十年,人生若只如初见,那将是何种感人的画面。

而人这一生,又有几个十年……

*** *** ***

李然回到营地的时候已近傍晚,一见到他,江诀脸上的那抹担忧之色随即隐去,快得几乎让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不问我去了哪里?”

李然喝了口茶,一脸不解地问道。

江诀摇了摇头,亲自拎起茶壶给他续了一杯,说道:“朕已派人去打探过,知道你没事就放心了。”

这么一说,言下之意就是知道他和厉子辛在一起了。

“对不起,忘了跟你说了。”

江诀脸上先是一愕,继而一脸惊喜握住他的手,说道:“朕明白,之前只顾着和柳雯商量事情,望了问你。”

李然听他提起柳雯,低下头去,沉默片刻,问道:“她走了?”

他很少有这么低头说话的时候,江诀盯着他看了片刻,眼底闪过一阵狂喜,走过去一手搂住他,说道:“朕跟她之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相信我小然……”

他说到后来,连朕都不用了,可见是真的情之所至。

李然两耳一红,将他推开,借着喝茶的姿势,稳了稳心绪。

江诀一手抚了抚他如锻的发丝,轻声说道:“朕如今也庆幸,没有跟她发生什么,否则该如何是好?”

“她确实不错,你对她有好感也很正常。”

“朕承认当初确实对她有些好感,但那并不是爱,况且她早已心有所属,断然不会搅到你我之间来。”

李然脸上一愣,恻隐隐问道:“她是你老婆,心里有了别人,你就一点也不吃醋?”

“吃醋?是何意思?”

“就是嫉妒!”

李然暗自嗤了一声,江诀拨了拨他额头的乱发,轻声说道:“为何要吃醋?朕与她只不过互相利用,并无实质关系。若是你心里有了别人,朕肯定会吃醋。”

“胡说什么!”

“朕从不胡说,况且有人明显打翻了醋坛子,却还不自知……”

他这一句说得很小声,李然并没有听清楚,所以也没有计较。

他二人一边闲聊,一边带着练剑回来的江逸一同用了晚膳。

来到汴凉的第五个夜晚,一切都如此平静。

他二人梳洗一番便吹灯歇下了,也不知何故,李然今晚的思绪特别活跃。

江诀躺在他身后,手上的动作渐渐变得不规矩。

夜色撩人,二人同床而眠,本就亲昵之极。

江诀一手伸进他衣摆中,沿着对方的腰臀轻轻揉捏。

李然脸上早已红透,正欲拍开那只贼手,江诀已经探身过来,轻声说道:“小然,朕好想你……”

这一声说得低哑暧昧之极,李然哪里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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