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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婚宴上的怪人们(上)

——在并非情愿的前提下,曹少卿被老人生拉硬拽,拖向了正在办喜事的村头老李家。

虽然说是村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在经济实力上大概要比一般村民强出一些,但也并不意味着能拉高整个地区的平均建筑水准。老李家的建筑物依旧是标准的红砖青瓦低矮小院落,甚至连粉刷过的外墙上那烟熏火燎的痕迹也与别家无二致。能彰显其身份的,大概也就是他家的砖墙上好歹并没有什么明显破损,以及……院子的面积,比别人家的大一些。

老李自己,却一脸笑呵呵的站在大门口,朝着仍源源不断涌来贺喜的客人作着四方揖。

虽然被个老爷子叫做“老李”,但至少从外表上看,老李要比这位自说自话的老爷子年轻不少,大抵也就是五十岁左右模样,甚至说是三四十岁也未尝不可——利落的白色功夫衫裤挂在精瘦的身上,颇显得有些宽大;面色并不十分健康,反倒有几分蜡黄,嘴角边唏嘘的短短胡茬也透出几许沧桑;唯独一头微卷的短发并没有半分烫、之后拉的焦枯感,油光水滑。

这种地方里估计也没什么人会做流行发型,看来老李也只能是比较罕见的天然卷了。

“这不是袁老么?怎的今天却不耕作,有闲情雅致来鄙舍一坐?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大老远的,老李就一眼就看到了老人——那么显眼的人物,想要低调恐怕才是件真正的困难事儿——呵呵大笑起来,嗓门洪亮、中气充沛,显然那精悍的外表也非花架。

他的语调中没有半丝的不悦,显得这感情是由衷而发,看来老人在他这里人缘不坏。

“又不是真农忙!也就天天瞎忙活,刨几根稀奇的野草试试味道,和你每天绕村子垫步走拳溜腿一样,习惯!”袁姓老人也是乐呵呵地喊了回去,然后半拉扯半推搡把曹少卿弄到了前面,“比起那事儿啊,我今儿在外面捡到个小家伙!耳朵听都听得到肚子里咕咕乱响,约莫是从山外走进来,饿得狠了!然后我琢磨着你家今天估计得有好的吃,这不,蹭饭来了!”

【大大方方地表明自己的意图,都不知道说是坦率好,还是缺心眼好……】

不过显然,与世隔绝的村庄里“原住民”的某些观念,和曹少卿是截然不同的。

“哈哈哈,说什么两家子话!要不是袁老,这村子里有几家能吃上饱饭!袁老就是我们大家的再生父母啊!父母到子侄辈家里吃顿饭可算得了什么,来来来,快里边请里边请!”

因为老人曾经的恩惠而对其奉若神明就算了,居然连只是被强拉过来的曹少卿都不加任何怀疑,也直接一道放了进去——要知道,到刚才为止,曹少卿都还在绞尽脑汁地盘算着怎么样才能从这种情况下脱出,最好还能拿个人头什么的——这样子好客到轻信真的没问题吗?这种腹诽虽然自己觉得很有道理,但是作为直接受益人要说出来的话实在是难以启齿。

——再这么下去的话,他要怎么硬得起心肠,和这种爽朗的家伙为敌啊!

——处境这么迷的情况下,和这种疑似是敌人,却非但不流露出敌对意图穷形恶相杀过来,还好意招待自己的人究竟应该怎么相处!在线等!急!

【“……唔,这种事情也值得烦恼吗?分不清真假的话,就不要强行分辨好了。反正假的东西始终是假的,迟早都会露出破绽不是么?那么接下来就简单了,你会因‘这个人可能对我造成威胁’就把突然搬过来的,身份不明但性格很和善的壮实邻居打翻在地么?”】

迷茫之中似乎记起了什么东西的样子,好像是艾米莉亚曾在某次对话中提到过类似的东西。那大概是自己在休息的时候曾经和她半开玩笑地抱怨“玩全息游戏的时候,总有些恶质的家伙会设定那种心地善良的BOSS角色出来,搞什么良心的拷问啊,完全不想打。”之类话题的时候得到的回答?虽然说得很轻巧,但确实是最不会违背自身意愿的标准答案。

而就是这么一会儿陷入内心小剧场中的时间,袁姓老人已经大大咧咧拽着曹少卿走进去挑了个僻静角落大模大样坐下了。虽然桌椅上似乎并不是特别干净,但这老人只是轻轻将手掌一按,桌子也好、椅子也罢,便都如同共振频率下的洗衣机脱水筒一样拼命震荡起来,抖落一身的油腻尘埃,眨眼间光洁如新——果然如同曹少卿预测般,是个强到不行的老怪物。

而周围那些以各种奇怪姿势围“坐”着的家伙,貌似还和这老怪物熟悉得很。

“哈哈,我早就说了,老袁最后肯定还得来!老酒鬼,你猜错了吧!罚酒三杯!”

狂笑之人足有三米高——即使巨人症都不见得能让人类长到那种体格。最要命的是这家伙全身上下的肌肉一水儿结实到泛着金属光纹、带着螺纹钢一样硬厚的质感,哪怕是一根胡须,都俨然带着钢针一样的锋锐度!这哪里还有半点像人,根本就是用铜浇铁铸的护法明王、巨灵神神像活转了过来!神像敲击膝盖,竟尔发出刺耳的咚咚铛铛钢铁碰撞之声。

“哼!且算你运气好,侥幸得胜一时!”

和这等神像对赌之人,怎么看却都没什么特异之处,只是个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唇红齿白,五官颇是英俊的青年,即使穿得破破烂烂补丁都不打,须发也似乎并没有好好打理过,一副乱蓬蓬的鸟窝德性,那对明亮犹如秋夜大星的眼睛却灵动飞扬,将这份邋遢的印象完全扭转成了洒脱率直。而比本人形象更抢眼的,却是他挂在腰后的物件:一把磨得油光水滑,朴实中竟透着几分高贵的唢呐;一个仿佛颇有些年月,显出几分古旧的硕大红漆酒葫芦。

——可可的,一边一个栓在腰后,不知道有多惹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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