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少女在约定地点会合之后，天海凛迅速地检查了系统的当前状况。
“这是个闭合循环……系统被改写过了。”
她飞快地在左腕上的晶体屏幕上滑动手指，似乎在跟踪监测什么。
“通讯也被切断了，我现在没办法向上提交报错信息。”
“所以……？”叶燃伸过脑袋去看了一眼，只看见飞快向上滚动的一排排代码，仍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天海凛则截然相反。
“如果我们不能尽快取得这场虚拟战斗的胜利，我们就会一直被困在这个虚拟系统里，直到耗尽精神力而死。”
金发歌者眉头紧锁，从表情看也能知道，情况并不乐观。
听到“耗尽精神力而死”这句话的时候，叶燃的思维竟然放空了好几秒。
一瞬间，脑内出现了各种版本网游玩家被困游戏中无法下线只能被迫与大魔王奋战厮杀的故事。
叶燃赶紧问了一个按照套路主角在这种时刻都会问的问题：
“那……如果我们在这个系统里的虚拟形态直接战死了呢？”
“你如果好奇可以自己试试看。不过我们接入系统是通过神经元连接的，阵亡会对你的中枢神经和精神内核造成多大的伤害我就不知道了。”
天海凛回答得淡定极了。
叶燃目瞪口呆。
天海凛一脸无辜，“我又没有在虚拟战斗中阵亡过，怎么会知道。”
“你说得好像我已经死了一样……可是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啊！”叶燃沉痛地捂住了心口。
“以往学院在检测到学员有高几率即将在虚拟战斗中阵亡的时候，都是会立刻切断精神链接保护学员。”
天海凛似乎是想安慰叶燃。
“但现在既然出现了系统故障，而我们又没有收到来自上层管理员的通知，看来上层管理员的数据监测也已经失实了。依赖他们不是最优选择。咱们先想办法从这个闭合循环里冲出去，然后尽快结束战斗。”
这么冷静理智的局势分析，与其说是“安慰”，还不如说是背水一战前的动员来的更恰当。
果然天海凛是比她更适合做指挥的人选。
叶燃听见自己的内心在咆哮嘶吼。
天海凛扭过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你没信心吗？”
“不……我说我觉得小姐姐你有点帅，你会不会不信？”
叶燃觉得这时候再不耍一下贫嘴，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了。毕竟以她据说已经活不过二十五岁的设定，好像一不小心死在这里的概率还是挺高的。
“你——”
天海凛脸一红，竟然意外纯情地傲娇起来。
“你在胡说什么啊！集中精神力，听我指挥！”
“什么？小姐姐你有那么多脑残粉，竟然还没习惯被人夸奖吗！”
叶燃只来得及多贫了一句，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地面在这一刻骤然龟裂。
三只巨大的魔兽同时从裂缝中疯长出来，从初冒头时的初级形态到完全态也只在眨眼之间。
“三只？怎么会是三只！”
天海凛惊诧地瞪大了眼。
“……这bug，和实战演习的时候突然出现的超大只魔兽，有什么关联吗？”叶燃用力揉了揉眼睛，忽然产生了极为不好的联想。
但天海凛显然没功夫在这会儿理睬她的发散性思维。
“你守住左侧，右侧和中路交给我！”
天海凛迅速做了应战部署。
叶燃不知道自己战斗了多久。
好像某次被小伙伴们拖去熬夜开荒，抢全服首杀成就，虽然人已经极度疲倦，虽然只是玩个游戏而已，但全团每一个人都很亢奋，甚至错觉自己就是游戏里那个能使出各种酷炫技能的角色。
她再一次释放精神力，驾驭自己的虚拟从者，将巨大的魔兽击倒。
“左侧战斗结束。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需要支援吗？凛凛？Hello？”
她原本以为天海凛接下来会让她立刻过去会合，全力解决剩下的两只魔兽。
然而她却听见天海凛对她说：
“那你就先撤退回安全区吧，想办法往上层报错，和系统管理员取得联系。”
叶燃呆愣一瞬，飞奔穿过黄沙烟尘的迷雾，赫然却看见天海凛被四只巨型魔兽围在中间。
而就在天海凛指挥她的虚拟从者们竭力死守的一道大地裂隙之中，初级形态的魔兽仍然在不断裂变增生……
她这时候撤退回安全区，根本就是留下天海凛一个人等死。
如果天海凛在这个虚拟战斗中阵亡了……会发生什么？会对她仍未切断链接的本体造成多大程度的伤害？
天海凛是不是真的……有可能会死？
叶燃只用了一秒思考，就俯身冲了上去。
她一手护住已经伤痕累累的天海凛，另一只手握住心口的戒指，迎着带血的兽牙张开精神力屏障。
眼前斑斓交错，俨然炸开一个全屏AOE特效。
“伊莲·云端！”
天海凛高声大喊。
然而叶燃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觉得自己在一瞬光影中燃烧了起来，然后碎裂四散，成为宇宙辰星的粉末……
她的意识陷落了下去，跌入无尽深渊。
眼前却有白色的光，夺目刺眼，仿佛某天在杭州街头迎面而来的汽车大灯。
又还有晃动的人影。
是曾一起在西湖边散步的玩伴好友。
是欢笑或争吵以后的某个瞬间。
又似更模糊的记忆碎片……
叶燃……
叶燃……
她听见星河的嗓音在衰竭的心跳声中响起，用她最熟悉的名姓呼唤她。
但却丝毫也没有实感。
她觉得自己正在溃散。
然而他又忽然喊她：
“明焰！”
这个闻所未闻的名字却在瞬间照亮了万事万物。
如同指引一切的灯塔。
无数星火飞舞汇聚。
她在寂静黑沼之中猛地睁开眼，大口吐息，感觉自己被极温暖的怀抱拥住。
“星河……”
她回过头，看见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睛，正穿透了漫长时光凝视着她。
只凝视着她。
“集中精神力，跟着我的节奏，不要害怕。”
星河的嗓音让她渐渐安心下来。
她仿佛看见宽广无垠的宇宙。
在辰星的簇拥之中，无数流动的光涌入她的身体，如同时间的脉络。
眼前的一切骤然无比清晰。
无论此时，或是彼时。
眼前黄沙飞卷的战场再次清晰起来。
叶燃用力摇了摇沉重的脑袋，看见的，却是另一个身影。
龙泽岚。
金沙色的长发被激烈的风扬起，砾石划破了蜜色的脸颊，挡在她面前的身影骤显高大。
“云端！你没事吧？”
龙泽岚扭回头看着她。
叶燃顿时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竟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