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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引蛇出洞

大周例行的早朝上,一切看起来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但从等候景和帝上朝的众臣脸色看去,皆一副神色凝重的样子,不复往日轻松,似乎预示着接下来要发生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澈跟随众大臣跪拜行礼,眼底闪过一丝狂热,这种君临天下,俯视众生的睥睨之感让他欲罢不能,或许这就是九五至尊的致命吸引力。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随着太监洪亮尖锐的传唱声响起,群臣心中紧张之感达到了顶峰。

“臣有事启奏,臣参抚州巡查曲晋泰为一己私欲中饱私囊,进而草菅人命。”

果然,景和帝手下的纯臣林甫笙率先发难。

众人一听,直觉纳闷,这曲晋泰的案子由京兆尹与大理寺共同审理,当时皇帝限定三日。但是三日后只查出曲晋泰在抚州确实存在贪墨垄断修井工程中饱私囊的事实,然而对于村妇失踪一案却是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加上景和帝最近的注意力全部在别处,曲晋泰也只是暂时收监,听候发落。

林甫笙在这时提出将曲晋泰依法查办,未尝没有替旁人转移注意力的意思。至于这旁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利益当头,他们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林御史,您不是一直自诩公正无私吗?这大人有罪是不假。可据臣所知,户部侍郎窦德章当时可以与曲大人一起共事,并且曲晋泰去抚州一事可是由他负责,那是不是也要治窦大人一个监管不力呢?您可不能区别对待啊。皇上,若曲大人严惩,那么臣也参户部侍郎窦德章监管不力,恳请皇上严惩!”

嚯,这官员口气了得。

众人打眼一瞧,见是一个眼生的官员,估摸着是新晋的。心中一阵感慨: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林甫笙可是朝堂上位高权重的老臣,这官员这么做是想搏出位,还是背后有主子暗示呢?

被点名的窦德章心中一慌,更多的是茫然。自己只不过是名义上曲晋泰的上司,安排他去抚州一事也是看着他着实是个有才的。自己说的上帮忙的无非就是签了一个所属名而已,本想着没多大事,可谁知道现在竟有人要追究他的责任!早知道那时候就不心软签名了,真要追究责任他也难辞其咎,真是无事也惹一身骚!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儿,那新晋的御史一个劲抓着窦德章不放,估计不是盯着他去的,而是奔着站在窦德章背后的秦家。

这窦德章硬要说起来也算老忠义公秦镇从戎前的学生,算半个秦派。此人虽然也没什么本事,但是贵在中庸脾气好,是个老黄牛,任劳任怨。

虽然窦德章多年来在朝堂上就是一个小透明背景板,但基本的官员素养还是有的。当下虽是急的满头大汗,但喊冤的声音却是一点都不慌。

只见他出列,跪倒在地上,大声道:“皇上圣明,臣冤枉!”

“曹御史,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这曲晋泰中饱私囊已是事实,干窦侍郎何事?”窦德章算半个秦派,又与秦曜属同僚。秦家人说什么也不能不帮,因而很快就有隶属秦家一派的官员出声反驳。

“窦侍郎作为曲巡查的顶头上司,不能起到监管的责任,这还不是罪?”曹御史义正言辞。

“哟呵,老臣为官数十载,头回遇见如此恬不知耻之人。”与秦家交好的又一老臣瞪了了双眼,“要按照曹御史的道理,那推举曲巡查上位的陈尚书是不是也难辞其咎?毕竟推荐上来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玩意儿,可不是笑话么?况且当时曲巡查在抚州犯的事,窦侍郎可好端端在京城待着。这都能论罪,是不是我们这些在座的,凡是跟曲巡查有过关联的,都要一并查处?”

“好,就算窦侍郎没有监管不力,那报道文书上的字总该是他签的吧,这难道没有责任?!”曹御史步步败退,仍是梗着脖子咬着窦德章失责的部分不放,强辩道:“这曲抚州报道的文书可是窦侍郎签发的,是不是应该有他的责任?他这算越位!”

确实,按照正常流程,曲晋泰去抚州一事应该由户部尚书签发审批,可当时户部尚书并未当值,是窦德章自作主张允了曲晋泰。

“那按照曹御史的意思,那三天前你妻家侄儿在思味楼吃霸王餐一事,是不是应该治你个纵容监管不力之罪?”林甫笙气定神闲地反问。

“这——”曹御史语塞,他妻家侄儿吃霸王餐不假,但是被思味楼的掌柜小二联合扒了衣裳倒挂在门口示众,最后还是他出面说尽了好话才将人领回来,谁让这思味楼背后有金主罩着,他也惹不起。

不过归根没讨到什么便宜,还失了面子,曹御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众臣一看,胜负已分,便等着景和帝发话了。毕竟曹御史胡搅蛮缠是真,但窦德章越俎代庖也是真。

“好了,吵够了吗?一个个是不是想把这大殿的天花板都掀翻了才满意?还有你们屁股要是干净,一个个抖什么抖?朕养你们不是让你们学那市井妇女泼妇骂街的,而是让你们为民谋福的,你看看你们成何体统,像什么样子!”

“臣等惶恐——”众臣躬身诺诺。

“惶恐个屁!”景和帝也爆了粗,最近被这些鸡毛蒜皮的堵心事扰的极为不愉快,缓了缓语气,他准备考较几个皇子的应变力。

于是对着君澈,道:“老二,你怎么看这件事?”

君澈面色平静的站了出来,“儿臣以为,这曲巡查中饱私囊贪墨一事已经明了,罪无可恕;但窦侍郎越俎代庖,监察失力也是真,也要治,两者并不冲突。”

这几日发生的事,让他们纷纷猜测景和帝怕是已经暗自恼了秦家。如果真如流言所说,秦相明确拒绝了景和帝的赐婚,那么景和帝定是会借着窦德章一事扯出秦家。他为了佐证父皇与秦相之间是否真如流言那般,特地安排曹御史在今日的金銮殿上唱了这么一出,反正窦德章是秦家的人,越俎代庖也是真,他这么说也找不出什么错处。

景和帝点了点头,又问四皇子君晟,“老四,你认为如何?”

君晟虽只比君澈小了两岁,但已经被教育的十分沉稳。他出列,大声道:“回父皇,儿臣以为治窦侍郎失职之罪有些牵强附会。窦侍郎在朝为官二十年,兢兢业业,就算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如果以这样的罪名就处置他,难免让人寒心。而且据儿臣所知,这曲巡查的文书是由陈尚书而保荐,若真这般论责,那陈大人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然两位大人想必都是不知情的,所以儿臣以为应该不予理会,只治曲巡查之罪。”

这话说的十分漂亮,推己及人,让众人点头不已。

君晟继续道:“况且,不久之后便是朝恩宴。倘若真按照曹御史那般,那这国宴上想必也找不到几人了。”

此话说的大有深意,让景和帝都不禁多看了这个平日素不爱说话的儿子,心中有些新奇。

而这同时也让不少高位老臣瞩目,景和帝年纪日渐增仍未立储,瞧着也没那意思,皇子也不丰,已经有不少按捺不住的官员开始站队。

“老六,你认为呢?”景和帝又问。

“啊?”独自神游太虚的六皇子君思赶忙回神,出列时满脸茫然,不知父皇为何叫他。

“……算了,你退下吧。”景和帝扶额,他这小儿子大概就没听他刚才几个哥哥在讨论什么。

景和帝沉吟半晌,最终做出了决定,“曲晋泰贪墨一案已成事实,并且之前朕已经严办过一次,不管他有何难处都罪无可恕,理应问斩。而窦德章作为户部侍郎却越俎代庖,确实有失职之嫌,那便降职一级,以示反省。如此,众爱卿有何不同意见?”

父皇怎么没有发难秦曜,难道——

君澈正觉得奇怪,突听景和帝再次开口,问道:“秦爱卿,朕记的当时窦德章此人是你保举上来的吧?”

“回皇上,是臣。”秦曜出列,躬身答道。

“如此,你也有责任,那就罚俸六个月吧。”景和帝随意道,也不问这处罚合不合理,说了句“退朝”便径直离开。

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好端端扯出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不痛不痒罚了秦相,好似单纯出气。难不成皇帝与秦相之间真的因为赐婚不成而闹翻了?

一时间大殿上众人的面色十分精彩,唯有秦曜依旧气定神闲,好似刚才被景和帝无辜找茬的人不是他。

面对这样的结果,君澈显得十分得意,看来自己的计划确实很成功,父皇已经不满秦曜的不识抬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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