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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两小无嫌猜(三)

第二十三章.

雨水在下午时分停歇, 天空露出珐琅瓷般地湛蓝,丝线般的棉絮四处飘散。

校外停了一排车,双车道已经变成单车道, 家长在不停张望。

周冲在车中等着儿子从学校出来,咬着烟头, 开着车窗, 同明岱川炫耀:“我儿子考试, 从来不用担心,以后啊, 肯定是个状元, 怎么样,还结不结儿女亲家?我儿子那可是个绩优股!”

他靠在车座上, 脊背放松, 懒散地解开领口, 空气里还有未散去的水蒸气, 同烟雾交织在一起。

南城购物广场大事完毕, 周冲难得如此清闲,英俊的眉目又有了洒脱的豪爽。

明岱川看他得意模样,忍不住道:“我女儿她不用当什么状元,她爸爸就是状元。”他挑眉望向周冲。这话没错,明岱川是当年的省状元。

周冲自认事业有成,但在学历上面始终是个硬伤, 他接下明岱川的埋汰, 又往门口看了看:“我读书不行, 不是还有我儿子嘛,我们老周家,还是有这个基因的。”他一面等着周自恒,一面同明岱川絮叨:“等他考完了,我就带他出去旅游,好好玩玩,这段时间都挺忙的,感觉挺对不起他。”

周冲手伸出车窗,掸了掸烟灰,灰白的尘絮飘下。蒋文杰同他细细说了周自恒近来的情况,又建议他和周自恒好好谈谈心。

小助理是用相当恳切的语气同他说这些话的:“有很多事情,我们替您开口,小少爷是当不了真的,您说出来,他才会相信。”周自恒脾气大,坚定了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也不太爱听劝解,他不想让周自恒知道公司事故,蒋文杰也不敢提。

“诶,你说,我是不是挺不会做爸爸的啊?”周冲晃神间,香烟已经燃尽,他顺势丢掉,重新点了一根。

他从蒋文杰那处知晓,有女人来找周自恒,也是那会,他才知道,周自恒要开家长会,他在办公室摔了一柜子的文件,又强打起精神处理事务。

明岱川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点头:“是。”他叹了口气,继续说,“你们家周自恒,算懂事的了,遇到这样的事,只是和你吵一架,就完了。”

明岱川用“这样的事”四个字,简单概括了清明夜雨的情形。

他和周冲相交多年,周冲也会常和他说起心事。

“有时候,你去上班,去出差,屋子里就周自恒一个人,他每天最开心的就是早上,可以和小月亮去上课,因为会有人陪着他;每天最期待的呢,是放学,他总想着你可能会去接他。我都觉得怪可怜的。”明岱川笑了笑,他有时候是真烦周自恒,但却还是喜欢这个男孩的,“你儿子啊,别看那么骄傲,其实特别敏感,也很脆弱。”

明岱川提点周冲一番。

周冲是个糙惯了的汉子,从东北大兴安岭到南方这么多年,也没学到一点细致心思,全部花花肠子,都用在生意场的勾心斗角里,而对儿子,却实实在在一点办法也没有。

听闻明岱川的评价,周冲闷闷地抽着烟。

考试结束,学生从学校里涌出来,明玥显然很开心,小蜜蜂一样窜来窜去,很快就蹦哒到了明岱川面前,她喊了声“爸爸,周叔叔好”,又冲后头招手,“周周哥哥,你爸爸在这里。”

明岱川被她笑容甜到心里,摩挲着她的头发,把她抱进车里。

周自恒走过来,似乎有些愕然,发现周冲后,又立在原地,隔了许久,直接开门,坐到了车后座。

他面色并不是很好看,头上的呆毛也垂下来,周冲打起精神,用愉悦的语气喊他:“儿砸!”他等着周自恒跟明玥一样,高兴唤他。

周自恒未曾答话,只抬起头,久久地看了周冲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爸爸先带你回家放东西,晚上咱们俩出去吃,吃你爱吃的,过两天,你挑个地方,爸爸带你出去玩……”周冲像是没有感受到儿子的冷淡,自顾自地说着,可车厢里的沉闷还是压制不住。

下过雨,地面潮湿,水珠打着旋从树叶上滚落。

下了车,周自恒就听见明家传来笑声,明玥甜甜地说这些什么,明岱川和江双鲤都被哄笑。

周冲替他拿着书包,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瓜,边走边道:“看小月亮这模样,考试应该发挥地不错。”他又得意地笑了一下,“不过啊,我儿子才最棒,我周冲的儿子,脑袋瓜随我,小祖宗,你说……”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路,被周自恒在此刻打断。

周自恒仰着头看着他,眉眼像是在雨水里浸过,有点冰寒,眸色深沉。

他说:“我交了白卷。”

偌大的客厅,在这一刻,死寂一般的安静,屋檐落下一滴雨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周冲的脖子像是被人掐住,喉头只剩下了囫囵的响动。

“你再说一遍。”周冲稳住心神。

“我交了白卷。”周自恒依旧看着他,重复。

“啪——”周冲手上拿着的书包坠落在地,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照射出人影,周冲看见自己的身子甚至在晃动。

但周自恒一动不动,他站得笔直,像一棵翠竹,任由雨打风吹,咬定青山不放。

“为什么要交白卷!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周冲用最后的耐心在询问。

“我想交,就交了。”周自恒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反正,你儿子的考试,你也不在意,不是吗?”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解释,让周冲出离愤怒:“我怎么会不在意!我怎么不在意!我他妈比谁都在意!”他深吸一口气,“周自恒,你才几岁!你出息了是不是!你连学都不想上了是不是!老子我在外面拼死拼活赚钱,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你能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吗?你就用白卷来报答我!”

周自恒没有反驳,静静地看着周冲,只是手指慢慢蜷缩,攥成拳头。

这样的沉默让周冲气愤升到顶点,几个月来的心力交瘁,几个月来的勾心斗角,让他的怒气在这一瞬间叠加爆发出来,他握着周自恒消瘦的双肩,质问:“你知不知道,我希望你好好念书,希望你考上大学,我都给你计划好了,你要念最好的中学,最好的高中,等到长大了,我送你去念最好的大学,你到哪里读书,我就把公司开到哪里。老子现在有钱,就是老子没钱,砸锅卖铁都要供你上学!”

“我当年是没有机会念书,你他妈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那些能去读书的孩子!你知不知道,爸爸没有文化,在社会上混有多难,我刚开公司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准了我没学问,下套子给我钻,我他妈赔了不知道多少钱,也不知道陪了多少罪,才走到今天!”

“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好好念书,你呢!”周自恒被他大力摇晃,他几乎是在嘶吼,“你他妈交白卷!交白卷!你这是害了谁,你是在害你自己!你小学毕业就不想念书,好啊,你跟我一样啊,去山里挖菜根,去河里捞鱼,去修水坝,挖矿,你去工地上搬砖养活你自己啊!你说我不在意你,我哪点不在意你,我把你养大,巴心巴肝为你,我哪样不给你用最好的,有什么好东西,不给你留着!”

他吼完,双膝都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他握着周自恒的肩膀,眼睛红红地看着周自恒,声音沙哑:“我周冲锦衣玉食把你养大,怎么最后,养了你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儿子!”

“那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周自恒直视他,两个月以来的不安和猜忌让他口不择言,“你有小老婆,你天天晚上陪着她们,你去找她们啊!让她们给你生一个合你心意的儿子,你让她们儿子上最好的中学,上最好的高中,念最好的大学,你去找啊!我是不知好歹,那你就该扔了我,重新养一个知好歹的儿子!”

周自恒咬着唇,被他牙齿咬出血来,这样的疼痛没有让他留出眼泪,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冲。

周冲忍不住高高扬起手,但在儿子布满愤怒的眼神中,终归没有打下去,无力地垂落下来。

这一巴掌,高高扬起,轻轻放下,但却让周自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从未被周冲打过,周冲刚才,是真心要给他一巴掌的。

这样的认知让周自恒的心一点点裂开,然后碎成了粉末。他最崇拜最依赖的一个人,也许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喜欢他。

周自恒用力推开周冲,深深看了他几眼,转身逃上了楼,他把房门紧紧锁上,企图在堡垒里,一个人舔舐伤口。

客厅归于沉寂,屋檐滴水嗒嗒作响。

周冲跌坐在冰凉的地砖上,他手在颤抖,哆哆嗦嗦地伸向上衣口袋,拿出烟盒。他拿着香烟,虎口有一块水泽,是周自恒最后落在他手上的,大颗大颗的眼泪。

周冲丢开了香烟,手□□头发里,最后把头埋入膝盖。

香烟在地板上滚了一圈又一圈,里头的烟草都落了出来。

入夜后,周冲拎了一瓶二锅头,找明岱川喝酒。

今夜云雾极浓,遮住朗月繁星,起伏的山峦只露出依稀的轮廓。

按了门铃,是明玥来开的门,她扬起两个酒窝,先叫了人,又往他身后看,问:“周周哥哥怎么没有来?”

周冲苦笑,摸了摸她的长发,没有说话。

明家已用过晚饭,江双鲤一小时前出门去南大上公选课,她开了一门《英国风采和人物》的选修课,很受学生欢迎。

明岱川迎上来,看见周冲拎着酒,便有些愕然,半晌思量清楚,把明玥带到舞蹈室,让她自己练舞蹈。

与周家黑白简约的设计不同,明家大量运用了蓝白色,并加入跳跃的彩色,营造出温馨的休闲气氛。

周冲在玄关吧台坐下,咬开了酒瓶盖,明岱川拿了两个敞口的大碗,赢来周冲一笑。

他不笑还好,越笑越难看,明岱川嫌他:“别笑了,说吧,什么事。”

敞口大碗盛满酒,周冲一口闷下,辛辣的气息在胸腔蔓延,他缓了许久,又倒了一碗,道:“我儿子,他交了白卷。”

他声音很轻了,灌酒的声音倒是很重。

明岱川抿了一口酒,他喝酒喝得少些,灯光下,明明是大碗的豪放,被他品出了小杯的娟秀。他静静听着周冲说话。

“你说他怎么就交了白卷呢?”周冲抹了一把脸,眼角都是红的,“我……”

他闭了闭眼睛:“要不是他今天说不要做我儿子,我都不知道,他有这么恨我。”

周冲无法接受这样的状况。

周自恒一下午都没有出来吃饭,他也没有吃,如今灌下去一碗烈酒,心肠都在烧:“我不怕你笑话,明岱川,我是真心羡慕你们这些读过书的。”他笑了一下,“你知道我初中肄业吧,南城都传是我不爱念书,是吧。我他妈哪里是不爱念!我一个人养自己,上山刨食,下河做工,哪来那么多时间念书。”

“我有了周自恒吧,我就想,老子得好好养这个儿子,我不想让他过我过过的苦日子,在火车上跳上跳下,生怕被抓住,但还是为了那么点钱去当倒爷,我也不想让他跟我一样,开夜店,开酒吧,赚黑心的钱,你说,我做错了吗?”他点了烟,红色的火苗闪动,“他小时候那么可爱啊,那么乖,怎么就这么一小会功夫,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周冲很挫败,在生意场上,他是越挫越勇,但面对儿子,他几乎溃不成军。

明岱川看他掩着面,落下眼泪,叹了口气,道:“上回清明那事,你后来怎么跟周自恒解释的?”

这样一个问题,周冲没有回答上来。

“你是不是压根就没和周自恒说?”明岱川道。

“我这……”周冲胡乱抓了一下头发,“你要我怎么和他说!”

明岱川正色道:“事实怎么样,就怎么说!周冲,你儿子他不小了,他比你想象的,要懂事的多,他已经是知事的年纪了,你堵不如疏啊!”

他抿了一口酒,因为辛辣,微微皱眉:“周自恒可能误会你这段时间,也同样在外头找女人了。”粗俗的词汇让明岱川声音放得有些轻。

“我那哪是和她们混!我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周冲胸膛起伏,吸了好一口烟。

“但你儿子不知道。”明岱川恨铁不成钢,“你和他说了吗?说了你这段时间遇上的事了吗?”

“遇上事,我自己担就够了,哪用他来提心吊胆。让儿子跟自己担惊受怕,还是不是男人!”周冲颇有气概,但明岱川叹惋地看着他,他说着说着,气性就小了,呐呐道,“我这不是怕他考试吗,我准备,等他考试完,我这边工程也处理好,再,再连同清明那事一起,好好跟他解释。”

蒋文杰也劝过说早解释,但他有自己的考量,他想着自己该是儿子心中无所不能的父亲,他只想让儿子知道,他能把困难处理好,而不想让他看到,他被逼到困境,束手束脚的无力。

父亲的形象该是高大的。

“你要是早些说出来,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了。”明岱川感慨,“周自恒正是叛逆期,你这,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只能等他自己慢慢想开了。”

明岱川同周冲碰了一下碗壁,一起灌下了二锅头。

周冲没有醉,这么些年,他早就练出了一身酒量,但他想醉了,一直在重复:“明明小时候不是这样的,怎么就突然变了呢……怎么就变了呢……”

他想啊,天气在变热,燕子都飞回来了,怎么儿子的一颗心,就没有被焐热呢?

明岱川拍拍他的肩膀,想起多年前,周冲把儿子举到肩膀上骑大马的场景,一大一小,都是笑着的。

他收敛心神,转头就见到明玥在转角,偷听他们说话。

明玥被发现,手足无措,低头看着脚尖,走过来认错:“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周周哥哥没跟着来。”

明岱川点点头,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

知道被原谅,明玥看了看状似醉倒趴伏在吧台上的周冲,小声问:“爸爸,周周哥哥是不是和叔叔闹了很大的矛盾?”她听闻了周自恒交白卷的事,心中震动。

“是啊,闹矛盾了。”明岱川把酒收好,又把窗户打开,不希望女儿闻到过多的烟酒气,“就是这矛盾,不好解决啊。”

“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和爸爸你闹矛盾。我会把我不开心的事,说出来给你听。”明玥亲了一下明岱川,“爸爸,你以后别为我伤心,周叔叔都伤心地瘦了。”

周冲比往前消瘦了许多了。

明岱川抱住明玥,贴着她的脸蛋,轻轻地嗯了一声,甜蜜涌上来。

周冲依旧趴伏在吧台上,借着阻挡,流了眼泪下来。

他在东北冰天雪地,没有食物的时候,没有哭;在火车上跳车骨折,疼痛难忍,没有哭;在南城事业受阻,没有哭。

但今天,他疲惫地想哭。

他忽而间明白那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怎么忽然就变了呢?我的儿子怎么就变了……”

周冲醉倒在明家,没有动弹的意思。

明玥在房间睡不着,蹑手蹑脚出门,去了周家。周家阿姨开了门,比上次更加缩头缩脑,开了门后,跑进厨房,拿了一碗热腾腾的饭菜,送到明玥手里,就又不出声了。

这一次来,她敲了半天门,周自恒也没有回应,只听见里面有脚步声。

“周周哥哥……”

“周周哥哥……”

没有人应答。

但明玥知道周自恒就在里头,也在听着她说话。

明玥站了很久,头靠着门板,思来想去,才道:“我爸爸说,如果受到伤害,报复回去的方法有很多,最笨的一种,是搭上自己。”

“我这一次很努力很努力地在考试,我想你一定会上南城最好的中学,我不想离你太远。”明玥想着下午时分的开心,更加映衬此时此刻的失落。

“我怕我们以后,就不能做同桌了……”她倚着门,声音哽咽。

房内的周自恒在交了白卷后,第一次生出后悔的情绪来。他背靠着门,也落下眼泪来。

等到九月,南城一中开学,周冲捐了一批新的电脑,让周自恒入学就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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