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戴毛线帽的俄国人嚷道，“我搞不明白……中情局，还有天网一司？你们找我们干什么？”
马特将手枪对准他的面孔，示意他不要多嘴。
“老兄，我们就是想问你们几个问题，”正坤揉着肿胀的脸颊，皱起了眉头，“你们也不用紧张。我们的工作经常会让我们产生大量的疑问，为了解决这些疑问，我们不得不从许多人那里寻找答案。但是，我得提前警告你们一声：干我们这行的，脾气都不太友好。我们可不是在街头给你们分发调查问卷的那批人……我们见不得别人拒绝回答我们的问题，而且我们心胸狭窄，喜欢报复人，尤其是，”
他稍稍弯下腰，把手搭在毛线帽的肩上。
“对那些兜我们圈子的家伙，”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向你保证，我们很记仇的。”
“嘿，你这他妈是什么意思？”毛线帽的声音又惊又气，“你是在威胁我吗，探员？你以为……”
还没等他说完，正坤的手指就突然发力，狠狠地扭住了他的肩胛骨。毛线帽脸上顿时一阵抽搐————
“这里是欧洲，不是中国，”毛线帽牙关紧咬，“你别想恐吓我们……我们是欧洲公民，在这你们没有执法权……回你们该死的共产主义国家作威作福去吧！”
“老兄，我们都知道一个道理，”正坤仍然死死地钳住俄国人的肩膀，几乎要给他拧得脱臼，“不要和枪作对，这是世界上每个角落都通用的规矩……别人拿着枪指着你，你最好老老实实地照着他的要求做。回答我们的问题，不然我可不能保证，我手里的枪什么时候会不小心擦枪走火。”
毛线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高举在空中的双手开始颤抖起来。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呢？”他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难道，作为联邦公民……我连保持沉默的权利都没有吗？”
正坤猛地将手枪抵住他的下巴。他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他的大拇指向上一推，打开了手枪的保险，“我不管你知不知道，那不是你说了算的……你的大脑，它可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忠诚。它很软弱，很容易屈服……它会把你所经历的一切都告诉我们，不管你愿不愿意。不过，很不幸，这个办法只能用一次，”
正坤从衣服夹层里掏出一剂针管，针头正对着毛线帽的侧颈动脉。
“最后一次机会，”他说，“是你来说，还是它让你开口？”
毛线帽脸上的血色消失了。正坤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恐惧。十足的恐惧，丝毫不加掩饰。他的眼睛睁得滚圆，瞳孔剧烈地收缩起来，冷汗从他惨白的脸颊滑落下来，顺着手枪滴在地毯上。
“别！”毛线帽的妹妹叫了出来，“求你们了……你们想知道什么，问吧！尽管问吧！”
她的德语很不流利，结结巴巴的。正坤转过头看去，女孩的脸上挂着泪水，她开始软弱地哭了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
“你比你哥哥明智，”正坤直起身子，朝俄国女孩走去，“我们长话短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在跟踪我们？”
俄国女孩惊讶地愣住了。
“他说什么？“她转过头去，小声用俄语问道，“我没听明白……”
“你在消耗我的耐心，小姐，”正坤也转换了俄语，“我可不指望从你这儿得到这个答案。”
“拜托！”俄国女孩身边的那个脾气暴躁的年轻人忍不住开口了，“你们在说什么……谁要跟着你们？我们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如果我们之前知道你们是中情局还是什么鬼地方的特工，谁会脑子发抽去卷进你们那堆破事儿？”
“我们的监控录像显示，你们至少跟了我们五个街区，”正坤冷淡地回复道，“无论是行驶方向，还是节奏，你们都和我们的车辆保持着高度重合，跟他妈的鬣狗和秃鹰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嘿，讲点道理！通向勃兰登堡机场的高速公路，不就只有这一条吗？”
“……但是第一次拍摄到你们的车子，是在大老远的菩提树下大街，”正坤打断了他，“从那里跟到机场，几乎纵贯大半个柏林了，而你们的路线设计得也太他妈精确了点……还有那个女孩———别告诉我们你们不知道她————我们的特工老早就注意到你们了：从那个女孩一下车，你们的视线就没有从她身上绕开过。我可不可以问一句，遵纪守法的欧洲公民先生：你们为什么对她这么感兴趣？”
“什么女孩？”年轻人粗声粗气地问道，“你是指那个神经质一样，从我们身边经过的女孩？”
“别装傻，老兄，你我都知道我们指的是谁……你旁边这位女士，在那个女孩走后，一直紧追在她的身后不放，甚至不惜为此闯过十字路口的红灯，然后上去一把扭住她的肩膀……听着，我们情报界有条规矩：如果一个动物走起路像鸭子，叫起来也像鸭子，那么它就一定是只鸭子……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一个细节也不许漏过。不然，接下来有你受的。”
俄国女孩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
“什么呀……”她嘟哝道，“那个女孩……她从我们身边挤过去的时候，把我们旅行箱里的东西挤碎了一批……”
“什么东西？”马特插了一句，“把旅行箱打开。”
女孩和她戴着毛线帽的哥哥对视了一眼。她低下头，手指慢慢地伸向箱子前方的一对月牙型的锁。
“一些瓷器，工艺品，从博物馆岛那里买的纪念品……”女孩小心地整理着箱子里的碎片，“……怎么，这些……应该不算走私品吧？我们专门问过店主了，他告诉我们可以带上飞机的……只不过要小心，格外小心，最好贴上应该‘小心轻放’的标签，因为这边的工作人员可能有点毛手毛脚……以前就出现过他们损坏托运物品的情况……”
马特和正坤凑上前去，伸手在箱子里检查了一遍。这些东西，看上去倒是货真价实的瓷器，用油纸布包了起来，一堆一堆地小心放好。就像那个女孩所说，许多瓶瓶罐罐已经碎成了渣，散落得到处都是。正坤的手仔细地翻着旅行箱的边缘。
“有夹层吗？”他悄悄地问道。
马特摇了摇头。
“暂时没有发现。”他收回了手，满脸都写着疑惑。
“我妹妹……她可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了，”毛线帽歪过头朝他们这瞥了一眼，发现他们正在看他，马上又低下了头，“她一向脾气都很好，很少和别人生气……这些瓷器，都是她花了好久，在博物馆岛精挑细选出来的。”
正坤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他冷冷地扫视了跪在地上的五个人。女孩紧紧地抿着嘴巴，和其他人一样，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们……真的不知道你们是中情局的人……”女孩小声地嗫嚅道，“真抱歉，我们不是有意要卷进来的……当时我听见瓷器碎掉的声音，我的心好像也跟着裂开了一样……原谅我，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心只想揪住那个弄坏它们的女孩……对不起，我们真的不知道她是谁……”
马特把脸侧过去，避开俄国人。
“你相信她说的吗？”
“一个标点都不信，”正坤说道，“不过，鉴于目前我们也没有更多的证据，我在想，要不要把他们，还有你们在机场外面遇到的那几个可疑人物交给特勤局……我们的人手不够，而且确实也没有更多的权限去处理他们。不过我可以老实告诉你，他们还是不对劲。”
“比如？”
“那个头发有点谢顶的男子，看到了吗？毛线帽子旁边那个，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开过一句口，但是他显得比谁都紧张。我观察他很久了，自打进安检处开始，他的脸色就开始青一阵白一阵的……心里有秘密的人才会表现得这么心虚。”
“那你打算怎么办？”
正坤眨了眨眼睛。
“好了，各位，”正坤朝马特使了个眼色，“既然我们没发现更多的证据，那我们也就无法继续怀疑你们……呆会儿，机场的安检人员会过来，找你们做几个笔录……别紧张，不是要你们的命。你们只需要说一下你们知道的，证明一下你们没有参与我们的工作就行。”
他扯了扯马特的衣角。
“我们走，”
正当马特糊里糊涂地摸到门把手，还没来得及转动的时候，一声喊叫从他们背后传来。
“苏博科夫！”
正坤和马特迅速转过身来。那个秃顶男子突然站了起来，周围的俄国人都扭过头盯着他。
“苏博科夫！”他又叫了一句，“去查他的名字！”
“冷静点，放慢了说，”马特严肃地问道，“什么苏博科夫？”
“你们……能保护我吗？”
“只要你是诚实的，”正坤说，“我们会保护你。”
秃顶男子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同伴，马上又转了回来。
“是苏博科夫，让我们做这些事的！”他的声调高得有点亢奋，“他们……付钱给我们，让我们无论如何，跟着你们的车子，尤其是……尤其是那个女孩！他们还说……给特勤局制造点麻烦，让那个女孩落单，这样我们就能得到……更高的报酬……”
“‘他们’？”马特问道，“苏博科夫，不止一个人？”
“不清楚……他们似乎有一男一女，不知道是什么关系……”秃顶男子的脸完全白了。他站起一步，朝正坤和马特迈过去，“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你们去查苏博科夫的名字！你们……肯定有关于他们的记录！求求你们，一定要保护我！”
他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抱住马特的腿怎么也不肯松开。正在这时，正坤的通讯器响了。
“马特，这里就交给你了，”他打开通讯器看了看，“我得先出去一趟，是翠西……应该是露娜的事儿。”
马特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正坤回头扫了一眼，一把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是我，正坤，”他低下嗓音说道，“什么事，翠西？”
“正坤，其实是我……露娜，”对面的声音传了过来，听上去气喘吁吁，“翠西给人袭击了……他们穿着联邦警察的衣服，还打算杀掉我……”
“什么？”
“哎呀！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凯芙急切地说道，“你快点去找怀丝……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现在怎么都联系不上他们！”
“别慌，别慌！你现在在哪里？”
“反正离你们很远就是了！翠西那边我已经叫B组的人去照看了，她没什么问题……你不用管我！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找到怀丝了以后，告诉我一声儿，我马上过去和你们汇合！我不能说太多，怕有人跟踪这个信号。回头再联系，完毕！”
她匆匆挂断了通讯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