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丝下手不重，但足够让整个机舱的人都注意到这记耳光。
凯芙感到脸颊一阵刺痛的酥麻感，好像每个毛孔都跳动着一团微小的火苗。
“怀丝————”
“向她道歉！”怀丝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向芭琪拉道歉！”
什么？
“你在说什么……”凯芙下意识地捂住脸，“我，我怎么了————”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她！”怀丝使劲在地板上跺了一脚，“你知不知道，为了救出你，她冒着多大的危险？当时在中央火车站……她完全可以不管你，独自逃走！可她仍然，仍然……”
她气得说不出话，
“她救下了你！不管你怎么想，是她把你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不是尼摩，不是你的特勤局朋友，而是她，芭琪拉·苏博科娃！是她救了你！”
凯芙和芭琪拉对视了一眼。此时，两人说不上谁更惊讶。
“怀……怀丝？你先……不要激动好吗？”芭琪拉反应过来，拉着怀丝的手，“呃，没关系，说真的，我不怎么在乎————”
“我在乎，”怀丝余怒未消，口吻十分严肃，“她刚刚太过分了。”
“不是，那个……”芭琪拉有点词穷，尴尬地笑了笑，“我没在怪她，我自己也有点不太理智————怀丝，我们回头再说，好吗？好吗？咱们别弄得太僵了……”
她低在怀丝耳边，不停地说着各种好话。终于，怀丝瞪了一眼懵在原地的凯芙，昂着头，气呼呼地走开。
“怀丝？”凯芙笨拙地跟了上去，“听我说————”
芭琪拉立即回身，她的脸又变回了之前冷漠的样子。
“你，离她远点。”
她对凯芙做了一个很不友好的警告手势，随后就急急忙忙朝怀丝追去。
“行了，行了，”伊里奇塞回匕首，伸手在空中招呼道，“没事了，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
凯芙定在原地，她觉得脑子里的空气被抽空了————
这个世界怎么了？
怀丝，芭琪拉……明明是芭琪拉先动的手！她居然会站在那个恐怖分子一边，替她说话？她难道不知道……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喂，你还好吧？喂，喂？”
凯芙回过神来。福克斯将军站在她的面前，额头上的皱纹深深挤在一起。她这才发现，怀丝，苏博科夫兄妹已经离开了。偌大的机舱里，只有她和将军，以及来回走动的后勤人员。
“你没事吧？”福克斯将军扶着凯芙的肩膀，“来，坐下……你的脸色看起来真是差劲。”
凯芙讪讪地低下头。她觉得脸颊烫得厉害，肌肉在一跳一跳的抽搐。
沉默了一会儿，福克斯将军清了清嗓子。
“我说……刚刚那个女人，你认识她吗？”
凯芙别过脸去，手指抚摸着被怀丝扇过的地方。
“其实，说句实话————”福克斯将军考虑了一下，说道，“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也搞不懂，你为什么会对芭琪拉发那么大的脾气。”
凯芙瞥了他一眼。
“她在敷衍，”她说，“你没看出来吗？芭琪拉在敷衍我们……”
福克斯将军摇摇头。
“并没觉得。”
“她说回去商量，还说什么————什么‘不能保证’……”凯芙对将军的平静感到莫名其妙，“你相信吗？她是这里仅有的飞行员，只要她想去，难道还会有人阻拦她不成……”
“并没觉得。”福克斯将军重复了一遍，“她是军人，也是莫洛托夫上校的属下，除了服从命令，她没有其他选择。我完全理解她的立场。相反，我很感谢她，向莫洛托夫上校传达我们的请求。”
凯芙的表情露出难以置信的扭曲。
“疯了……怎么会————”她含混地念叨起来，“你也……站在她一边吗？”
“我一直很客观，”福克斯将军温和地说，“我认为，芭琪拉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善意。问题在于你，露娜，是你挑的头。”
“你说什么……”
不对，搞错了吧……怀丝，还有福克斯将军，都在帮芭琪拉说话————
是他们疯了，还是我疯了？
“你不在乎你的女儿吗？”凯芙激动起来。此时，她也不在乎谈起海伦，会不会刺激到福克斯将军，“你是为了海伦，才跟我们过来的，不是吗？”
福克斯将军压根没料到，凯芙会主动提起海伦，一时怔住了。
“她也在伏尔加格勒，”凯芙喃喃地说，“你难道不想救出她吗？你……难道不爱她吗？”
“我当然爱她，毫无疑问，”福克斯将军迟疑了一下，“只不过，这份爱，并不能加快我们的进度。爱……做不到很多事情。”
“爱做不到的，恨可以，”凯芙犟了一句，“你的爱，不如我的恨那样深。”
福克斯将军望着她，没有说话，只是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谁知道……”将军缓缓吐出一口空气，“也许，你是对的。”
他握紧双手，缓慢贴在嘴边，精致的犀角眼镜渐渐蒙上一层白雾。
“那个女人，是你的朋友吧？”良久，他开口道，“柏林塔事件的时候，我好像有点印象。”
“怀丝？”凯芙眨了眨眼，“哦，她……”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你应该去找找她。”
“我吗？”凯芙无奈地干笑一声，“将军，你看到了，她刚刚才给了我一耳光————”
“朋友之间才会这样做，”将军说，“她是真的在乎你，不想看到你误入歧途。”
“我搞不懂————”
“好好珍惜吧，”将军偏过头，望着舱门，“她应该是在等你。”
凯芙吓了一跳，惊弓之鸟般地转过头去。怀丝双手抱在胸前，身子斜靠在舱门的边缘，她的脸上没有表情。
“怎……怎么了？”凯芙有点心虚，声音软了下去。
“我有事跟你说，”怀丝的口气像教训学生的中学老师，“过来。”
“现在？”
这双眼睛盯得凯芙心里发毛。她很想站起来，但她的脚却磨磨蹭蹭不肯挪窝。
“对呀！”怀丝没好气地说，“叫你来你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