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血战
傀儡肘部的尖刀自耳侧堪堪划过，长荷一路向后划去，镇灵戟被猛然插进地面，他刹住脚步站起身，两侧的水波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同时扬起，迎面向前呼啸而去。
羽阙闪身出现在巨浪面前，单膝跪地一掌拍向地面：“土决，山倾！”
土石翻滚而起，巨兽一般猛袭向前，裹挟着水波将浪头强行压下，一声轰向按向地面；羽阙抬眼，视线越过长荷望向他的身后，血月之下，骨爪高高地托起诛妖石，在诛妖石四周，四俱巨猿妖尸岿然屹立，妖尸背对诛妖石，皆是垂手仰天之态。
羽阙起身轻啧一声——这四俱巨猿妖尸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搞定的货色，更何况还有一个长荷。
他低声道了句：“注意了，想办法将诛妖石拿下来——”
戚哲左手一抬一收，长荷脚下一个趔趄，他下意识低头望去，小腿不知何时已被狸追索缚上，阴影猝然袭下，再抬头时，羽阙已手握禧刀出现在上空，刀锋直直而下，长荷瞳孔猛一收缩，刷然抬手举起镇灵戟，锵然一声，禧刀一刀砍在了镇灵戟上，下一瞬，长荷已挣开了狸追索，大力挥下镇灵戟甩开羽阙，一刻未停旋身朝右转去，戚哲的刀刃险险划过身侧，长荷翻转手腕，镇灵戟在手中调转方向，他后倾身体，镇灵戟横向划过去，刹那间便到戚哲眼前。
戚哲眉目一凛，侧首错步向后避去，镇灵戟在月下带出一道淡淡的血线，戚哲颈边登时留下一道细细的伤痕。
几乎同时，身后冷风猝然袭来，长荷回身望去，傀儡张开开裂到耳根的大嘴，数根飞针迎面冲向长荷。
长荷左手握上镇灵戟，短戟在两手之间飞速旋转，飞针未到身前便被弹开，长荷刷然收手，镇灵戟收于身侧，羽阙和傀儡一左一右攻过来，长荷猛然回头，冰冷的视线转到不远处的苏玖甄脸上，他抿唇笑了。
下一瞬，羽阙和傀儡扑空，长荷的身影猝不及防地闯入苏玖甄瞳孔中，他低低地笑道：“傀儡师都不很擅长近战吧——”
苏玖甄神色一变。
长荷刹住步子，及肩的发随着他的动作向前掀起，他迅猛出手一把掐住苏玖甄的脖颈将他整个人高高提起，他歪过头望着苏玖甄眯眸笑道：“先解决一个。”
苏玖甄一声闷哼，紧咬着牙，摄人的目光直直盯着他的双目，他猛地抬手一把握住了长荷的手腕。
身侧，戚哲已然出现一刀砍向长荷高高举起的手臂，长荷暗骂一声，一把将苏玖甄远远地甩了出去，继而抽身后退出去。
“火诀——炎怒！”
未及站稳，灼热的火焰已席卷而来，长荷转头，火光有一瞬映亮了他的脸，他猝然抬手，掌心朝向扑袭而来的火焰，水浪随着他的动作掀起，奔流而去一声嘶鸣淹灭了火焰。
大量的白雾泛滥开来，长荷抬首望去，眉尖一动，白雾之后，不明的黑影拔地而起。
“土决，山倾——”
塌下的土石冲散雾气，铺天盖地的的阴影迎头袭下，土石轰然淹没长荷。
一刻未停，羽阙转身奔向诛妖石，禧刀横刀挥向一只巨猿妖尸的面部，黑血喷涌而出，巨猿却好似丝毫不受影响，一把抓住了羽阙的刀刃，戚哲和苏玖甄的傀儡正欲上前，却在这时，身后土石声响乍起，长荷豁然起身，抖落身上的泥土，一手挥下：“给我——回来！”
纤细坚韧的水流绳索一般自他的指尖甩出来，划破风声直直缠上羽阙的小腿，将他整个人向后带了回来，重重摔向地面。
“唔呃！”
禧刀脱手飞出去，羽阙落地同时一口鲜血猛得咳出，下一瞬，长荷已到身前，一脚狠狠踏上羽阙的腹部，他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镇灵戟。
傀儡自一侧突然冲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长荷将他整个人扑了出去，羽阙一跃而起，转身甩手：“风诀，风刃！”
一层水壁刹那间汇聚而起，瀑布一般挡在长荷面前，风刃的劲力硬是被这水壁消磨殆尽。
长荷一掌按向傀儡的面部，俯身将傀儡整个按向地面，地面应声裂开，蛛网一般的纹路向四周扩散而起，傀儡支离破碎；下一瞬，一声小小的机括扭动声响传来，残碎的傀儡僵着脖子转过头，“碦啦”一声张开大嘴，长荷眉尖一颤，一柄利刃破风而来，直上冲向他的面部，长荷猛得扬起头，擦过的利刃在他脸侧挂上一道淡淡的血痕。
长荷霍然起身，循声转头，苏玖甄的第二具傀儡已到面前。
寒辰臂弯紧紧卡住一个妖捕的脖颈，骨裂之声清晰传来，妖捕身体一僵，眼神登时黯了下去，寒辰甩开妖捕的尸身，急速奔向长荷。
未到身前，他动作倏尔顿住，尖锐的疼痛自两臂传来，丝线紧紧勒住他的小臂没入血肉，细密的血珠迅速渗了出来；身后，是苏江卿带着凉意的声音：
“寒辰，到此止步吧——”
寒辰紧咬着牙转过头，望向身后不远处手握丝线的苏江卿，对上他的目光，苏江卿沉下眉目冷笑道：“看我做什么？”
话音未落，身侧冷风乍起，寒辰神色一变刷然回首，三愿已至面前，一腿狠狠甩向他脖颈。
寒辰整个人被冲出丈余远，他吐出口带血的唾沫，翻身而起一把扯断了手臂上的丝线。
三愿站定，眉梢一挑：“嚯，脑袋居然还在脖子上，比我想象的结实。”言罢头都未回一拳朝后掀去，身后刚刚站起来的妖尸应声到地。
寒辰一言未发，起身奔袭出去。
三愿翻身而起避开他的攻击，滞空状态下屈肘朝他后颈捅去，寒辰猛一侧头，抬手一掌接下她的攻击，顺势一把钳住三愿的手臂，几乎同时，躲避妖尸攻击奔到另一个方向的苏江卿刹住步子，两根丝线脱手掷出去缚住寒辰的小腿，收手大力向后扯去，寒辰脚下不稳，身形略一趔趄，三愿趁机挣开他的钳制，抽身向后撤去。
旁边一个青龙司的妖捕一刀砍下面前妖尸的脑袋，转身望见寒辰，一刻未停举刀砍下，寒辰斜睨过来，侧首避开攻击一把抓住了挥到面前的利刃。
不待寒辰有下一步动作，苏江卿的丝线缠到妖捕的腰间，将他整个人朝后拉了回来。
刀柄脱手而出，寒辰转身面前妖捕被拉回去的方向，抬手将刀猛掷了过去，眼看利刃已到面前，妖捕瞳孔猛一收缩，却在这时，三愿陡然出现，一跃旋身而起，抬手擒住略过身侧的刀柄。
在苏江卿收回丝线、妖捕站定的同时，三愿已经他的刀抛回了他手中。身侧出现的妖尸朝苏江卿一爪挥下，妖捕在接到刀的下一刻，抬手将苏江卿扯到身后，一刀削下了妖尸的脑袋。
妖捕转身继续同妖尸厮杀，苏江卿回头掷出丝线，继续辅助三愿同寒辰的战斗。
没有任何交流，不需要任何废话。
叶沧一横刀挥下，面前的妖尸拦腰断开，黑色的血喷涌而出，躯体尚未倒下，龙骨已穿过妖尸断开的空隙甩到面前，叶沧一收身跃起向后退去，落地之时短靴在地面划出长长的痕。
解缄逆着月光扑身而下，叶沧一刷然举刀，解缄狞笑出声，手中的长鞭飒然甩过来，应声缠上噬鬼的刀身，叶沧一冷笑，手握刀柄猛得将噬鬼收了回来，缠在刀上的长鞭连带手握长鞭解缄一同被他猝不及防拉到面前。
四目相对，叶沧一微眯双眸，左手攥紧了拳头一拳挥向解缄面部，躲闪不及，解缄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整个人扑了出去，鞭柄脱手，解缄一手撑着地面翻身而起，抬手抹掉唇角的血渍。
叶沧一一把握住鞭柄简单粗暴地将龙骨与噬鬼扯开，下一瞬，解缄一勾指尖，软鞭如何灵蛇一般扭动起来，迅速缠上叶沧一的手臂，倒刺扎进血肉，叶沧一吃痛下意识松了手，解缄猛一收手，龙骨直接飞回了他手中。
月下寒光乍现，叶沧一定睛望去，解缄用于操控鞭子的，居然是缠在指尖的丝线。
解缄轻笑一声：“在玄武司待了这么久，这点儿能耐还是有的。”
话音未落，一旁的妖尸朝向叶沧一扑来，叶沧一转身一刀挥下，破风之声袭来，叶沧一回头，解缄一跃而起挥鞭直下，尖锐的声响乍起，鞭子在空中忽然改变了攻向，解缄神色一寒，骂了声娘的。
墨予川手中捏着丝线退到叶沧一身边，丝线一抖，鞭子随之颤了颤。
“不用谢！”
少年清朗的声音忽而传来，与此同时，是丝线崩断的一声闷响，秦晓一刀划断了墨予川缠著龙骨的丝线，在解缄身边落定站稳步子。
两相对峙，墨予川低低道了句：“这个少年很麻烦。”叶沧一提刀而立，冷笑道：“不然也不会从我手下活着逃掉。”
秦晓笑望着二人，不急不缓地迈开步子，绕过他们朝解缄的对面走去，墨予川随着他的动作缓缓转身，保持着面朝他的姿态；秦晓站定，叶沧一和墨予川背对而立。
夜风潇潇，秦晓和解缄几乎同时攻上前来，墨予川护腕中刷然弹出两柄小巧的匕首，他抬手接住，交错置于面前锵然挡下秦晓的双刀；叶沧一避开龙骨，旋身横刀挥向解缄面部，却被解缄一抬手用鞭柄挡住。
僵持之下，墨予川缓缓扬起嘴角，艰难出声道：“叶副使，日后若有机会，我想和你交次手——”
叶沧一笑了：“好说！”
话音刚落，秦晓刀下的力度倏尔一空，刹那间，墨予川和叶沧一换了站位，叶沧一一刀猛然砍向秦晓，措手不及之下秦晓举起双刀去挡，却依旧被刀上蛮横的力度逼得连退数步。
与此同时，墨予川手中的丝线已然缠上解缄手中的龙骨，丝线蓦地向后一收，解缄整个人被带的身体向前倾去，匕首在墨予川右手转过半周被再次握住，墨予川反手握刀直直挥向解缄的颈动脉，解缄眉尖一颤，堪堪侧身避过，刀锋在他脖颈留下道不深不浅的口子，温热的血霎时间涌了出来。
兴承山上的夜风已经百年来不曾染上血腥味，如今这片土地却在一次浇满了血液，红色的血，黑色的血，温热的、冰冷的。
所有人都豁出了命，在这场暗夜下的血战中。
鲜血浸湿了玄色的镇妖府司妖捕服，染红了前襟金线织就的青龙和玄武，妖捕们为了身后立着的平民百姓，为了成为妖捕时立下的誓言，为了内心深处永不磨灭的荣耀，踩着同伴的尸体，不知疲累不知伤痛地同数不尽的妖尸厮杀。
利爪贯穿了心脏，也要在临死前一刀砍下妖尸的头颅；巨掌捏碎颈骨，也要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死死钳制住妖尸的手腕，身后的妖捕，红着眼睛将妖尸连同同伴屹立的尸身拦腰截断。
年轻的妖捕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死伤，来不及慨叹，来不及做好准备，在低头看见自己胸前血淋淋的洞口时才惊觉短暂的一生已到了尽头。一个又一个玄色的身影接连倒下，可妖尸却仿佛怎么也杀不尽。
这群没有神魂、没有生命的怪物，带着地狱之火悍然归来，肆虐这片曾经为祸作乱的土地，将作为守护者的人们碾得粉碎。
叶沧一半张面孔被血浸湿，他一边抵抗着敌人一边回过头，撕心裂肺地吼道：
“死守！死守！一只也不能给我放出去！”
血月之下，长夜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