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手中的残叶忽而夹杂着灵力伸展蔓延出去，灵蛇一般缚上秦晓的手腕，秦晓神色一变，迅速收刀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狸追锁缚上他的手腕瞬间收紧，秦晓被扯得动作一顿，叶沧一已至面前一腿甩了过来，不及闪避，秦晓一声猛哼被直直冲了出去划出数米，左手的刀脱手飞出去没入一旁的土地，一口鲜血猛然咳出，秦晓未及起身，叶沧一已追身上前，刹住步子俯身屈膝，膝盖狠狠砸在他胸前，一脚踩上他握刀的右手，同时掉转刀锋，反手握刀一刀刺下——
噬鬼疾速落下的刀锋映在秦晓微微颤抖的瞳孔中，他猛然发力强行挣开叶沧一的压制抽出右手来，侧首避开刀锋，同时握刀挡过来，噬鬼的攻势偏了方向，刀刃直直没入秦晓耳边的土地，鲜血涌出唇角，秦晓的笑染上了丝狞意：“喂——你们青龙司的人使刀都这么厉害吗？”
“不，”叶沧一语带毫不掩饰的杀意，豁然抽出刀锋，横刀挥向秦晓脖颈，寒声道，
“这世间上再也没有第二个比我更精通戚家刀法的人——”
寒月上梢头，清寒的月华之下，殷红的血迸溅而出。
琉珂一行一路追出山谷，夜云散开，密林之外月色仿佛突然敞亮了起来，有人声自不远处的山壁出响起，琉珂一怔：怎么回事？那种悬崖峭壁之处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人？
身后的妖捕中不知是谁倏尔喊了一声：“是老大他们！”
闻声，琉珂猝然转头望去，果然，不远处奔来的人正是俞青晨一行！
两批人在山谷外相逢汇合，琉珂脚步未停，诧异道：“老大，你们怎么......”
“前面的是陆洪钊吗？”俞青晨打断了他的话。
琉珂一愣，继而忙应道：“是！就在前面！”
羽阙轻出口气：“赶上了。”
俞青晨眉目微沉，猝然加速：“跟紧了！”
“明白！”
琉珂再也没有多问什么，羽阙回头扫了眼队伍，眉尖微蹙：“琉珂，叶哥呢？”
“方才在山谷中偶遇陆洪钊，被他身边的一个少年暗算，叶沧一被绊了下来。”言罢，琉珂面露忧色，“事发突然，我们没顾上那边，直接追了过来。”
“无妨，”羽阙望着前方，不知想到了何处，眉尖渐渐舒展开来，他不急不缓道，“不必担忧，叶哥应付得来。”
菖蒲岭。
月色清寒，冰冷的黑色墓碑一尘不染，陆仲年三个字一笔一划刻在石碑上，一声一声念在徐卿心里，徐卿立在陆仲年的墓碑旁，静默良久，他抬手按在墓碑上，低垂着头望着孤独的坟墓。
十五年前的盛夏，陆仲年第一次来到这里，他第一眼看见这片地方眼神便亮了起来，斑驳的树影下，陆仲年大咧咧一撩衣摆在水田边坐下，阳光透过叶隙漏在他肩上，他挽起衣袖，伸手捞起水里的菱角，一边掰开一边笑道：“这地方不错，等存够了钱就买下来，将来老了就住这里，呐！”说着回过头，将掰开的菱角抛给身后的徐卿，徐卿手忙脚乱接住，一脸实诚地问他：“那老家呢？陆伯肯住这边吗？”
陆仲年咧嘴一笑，嘴里嚼着菱角不以为意道：“老爷子就喜欢望春乡那片地方，回头给他好好说道说道，坑蒙拐骗也给他弄过来这边住！”
徐卿立在水田旁，茫然地笑了笑。
然后日光褪去，黑夜袭来，茂盛的树木枯黄衰败，生机勃勃的水田逐渐荒芜化为一潭死水，水田边的影子倏尔远逝，再抬眼时，面前只余一块墓碑，一座孤坟。
月光斜斜地笼罩着半边墓碑，仿佛一片挥之不去的蒙尘。
徐卿搭在墓碑上的手缓缓蜷起，继而握紧收了回去。
他重重闭上眼睛，接着睁眼，转身朝一旁破旧的茅屋走去。
当年新坟刚起，陆洪钊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日子，徐卿依稀记得，那茅屋中有放置水槽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
推开房门，几个宽大的水槽静静陈列在窗前，水槽之上覆盖着陈旧厚重的帆布，帆布之下散发出淡淡的硝石气味——这是梼杌草寄生的珊瑚株特有的气味，培育梼杌草，必须有这种珊瑚株的粉末，而这种珊瑚株便含有硝石的成分，军方曾一度想以之制作火药，后来因为太难采集只得作罢。
但这种珊瑚株在黑市仍有渠道，只不过价格极其昂贵，这也是陆洪钊培育梼杌草需要大量钱财的原因，也是他无可避免伤及无辜的原因。
所幸，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徐卿站定，微微昂首望向茅屋深处的窗子，一方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子倾洒进来，落在覆盖着梼杌草的帆布上，被崎岖不平的帆布扭曲出奇怪的形状，徐卿轻出口气，迈步向前走去。
——“为了‘维护’作恶的人，年轻的妖捕们相继死去。”
——“不应该是这样的。”
陆伯，就停在这里吧。
所谓妖捕，其实就是这样的人啊。
徐卿站定，一把掀开面前的帆布，却倏尔怔住了——
不对，不是梼杌草！他神色大变，茫然又无措地伸手扒开堆积在水槽里的干枯的杂草，不对，不对，没有梼杌草，梼杌草不在这里！
电光石火间，徐卿忽而意识到了什么，转眼望向手中的帆布，沾满珊瑚株硝石粉的帆布和干枯的杂草，他举目环顾这个破旧的，岌岌可危的茅草屋，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或许一开始，陆洪钊就在误导自己，不只自己，他误导了所有人——
身后脚步声渐停，徐卿猛然回过神来，转头望去，门前，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停下步子，陆洪钊背着手，抬头打量着这间屋子：
“这地方早早地便布置好了，本就是以备不时之需，在必要的时候引妖捕们过来用的，没想到，小徐，倒是你先找到了这里。”
徐卿望着陆洪钊，眼睛蓦地红了，他抑制着声音中的颤抖，缓缓开口：“陆伯，我没想到您能走到这一步，那可是您呆了半辈子的朱雀司，是仲年哥一生尽忠的朱雀司，那里曾有您的挚友，如今有您的后辈，您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做到这一步！”
“前半辈子，”陆洪钊忽而笑了，他的笑意中噙着丝说不清的悲哀，“对我来说是上辈子的事了，已经和现在的我无关了。”
“徐卿，”陆洪钊的声音寒了下来，“仲年当初拼了命护下你，我原本是可以放过你的，但是现在——不行了。”
徐卿眼神一凝，陆洪钊身边的琅琊已如破风之矢一般冲了过来，不及多想，徐卿反手抽出腰后的弯刀，堪堪接下琅琊手中袭向自己的利刃，与此同时，屋外杂乱的脚步声突起，徐卿视线瞬间转了过去，心下一寒——是羽阙三愿，和朱雀司的妖捕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