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心里暗自冷笑，面上却是神色淡淡，“夫人折煞奴婢了。奴婢低贱如草，哪有资格讨厌您呢？”
何苗的心被刺了刺，神色黯然。
前几日还是单纯良善、人畜无害的样子，如今却竖起了层层疏离冷漠的心墙，连伪装都不屑了，这是有多嫌恶自己？
不过，随之一想，她又释然了。
这个丫头重情义、护主，才这般针对自己，这也说明，她是个有良心之人，不是吗？
像是说服了自己，何苗作了个深呼吸，神色又变得平和，“小云，你有没有想过去找你真正的家人？”
小云微怔，接着哂笑，“奴婢不到一岁，便被家人卖掉了。奴婢去寻亲，那不是犯贱惹人嫌么？”
何苗一噎，忍不住道，“许是你被不良居心之人抱去卖掉的呢？”
小云性子还是单纯，即便她极力掩饰，佯装不在乎，她泛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她。
才丁点大便被卖掉，没有人心里不难受的。
她语气落寞，“我被歌舞坊的管事买回，卖我的那人分明同她说，我是她的亲女儿。”
何苗微微攥起拳头，决定将一直压在心头的秘密说出，“小云，我想跟你说，卖掉你……”
外边忽然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何苗听出是齐桃的声音，便站起身，从窗口应了声，“什么事儿？”
齐桃忙小跑到窗户外，疑惑地往里边看一眼，似乎很好奇何苗为何会在小云房里。
顿了顿，才道，“小姐，家里来客了。老夫人说，是卜老先生与您弟弟来了。”
卜老？怎的这个时候来了？
“你回老夫人，我马上过去。”
何苗瞧见齐桃走远，她回过头。
小云垂着脑袋，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衣裳上的皱褶，又陷入了神游太虚中。
何苗一声暗叹，今日已失去了谈话的最佳时期，得重新找个时间才好了。
她道，“小云，这些果子对你身体有好处，就留给你吃了。”
“谢夫人赏赐。”小云头也没抬，语调淡漠。
何苗又是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然而，才走出房门不久，就听见有东西坠地的声音。
她悄然走回去，只见果篮掉在了地上，里边的果子散了一地。小云还不解恨，拿脚去踩。
“我让你装，让你算计我家小姐……”她咬牙切齿，下脚也是极重，将果子踩得皮开肉烂、汁液似溅，双眸里却是恨意翻涌。
何苗只觉得她这是踩在自己心头上，一下又一下的，痛得她几乎要窒息。
想进去教训她一顿，可想到她的病情，她又生生忍住。
片刻后，她攥着拳头出了去。
卜子文与何勤坐在堂屋里喝茶，一瞧见她，竟激动地站了起来。
何苗连忙抬步迎了上去，“卜先生，不必如此客套，您坐，您坐。”
卜子文苦笑一声，“苗儿啊，我心里头着急啊，哪里还坐得住？”
何苗诧异，屏退了众人，王婆子也借故离开了，便上前给他倒了茶，道，“卜先生，您别急，发生了何事，您慢慢道来。”
一旁的何勤瞧见老师着急上火的，赶紧接口，“姐姐，老师来想说两件事的。一件是朝堂上因为玄铁开采之事闹翻了天，很快就有大批人马来找你了；第二件事，是我师娘不见了。”
卜子文补充道，“玄铁之事，才是最为重要的。朝堂中如今分为两派，文官对你破口大骂，说一个小小的农女竟妄想与朝廷、各大权贵谈条件，实在是放肆荒唐，要圣上下旨将你抓捕；武官说你巾帼不让须眉，将这天下至宝让给朝廷，助国家变强变大，是天下女子的表率，理应按你所言，玄铁开采之事，有你这边安排，朝廷监督……总之是整个凤泽城都沸腾了，麻烦定会接踵而至。”
何苗心情沉重起来。
毫无疑问，此事慕容庭没能捂住，给泄露了出去。
齐一鸣此时应当还未赶到凤泽城，如若是朝廷对她下达什么指令，他也无能为力。
沉吟了片刻，何苗冲卜子文福了福身子，“小妇人既敢将此事揽上身，便有把握让玄铁顺利开采，将各家权贵的冲突降到最低。此事事关国家社稷，还请卜先生帮忙向朝廷传达我的意思，且帮着说几句好话。小妇人感激不尽！”
卜子文摆摆手，“丫头，不用你说，这事儿我是管定了。我下边门生也纷纷表态，尽可能的站在你这边，你也无须太过担忧，做好心理准备便是了。”
“谢谢您。”何苗表面感激，实际上，心里头没抱多大希望。
卜子文的门生全是文官，因各种利益倾轧，他们与武官也是有着极大冲突的。更何况，他们官职再大，也大不到丞相、成王爷、太师等人上边去，是以说不上什么话的。
不过，不求他们支持，只需保持中立，不要落井下石，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默了默，又道，“我夫君昨日也赶往凤泽城，算时间也该到了，他应当也有法子作出应对的。”
卜子文摸摸胡须，点了点头，便又看向何苗，笑了笑，“丫头，我火急火燎赶来，就是怕你收到风声后想不开。眼下瞧你比我还淡定，看来是我多虑了呀。”
何苗浅笑道，“我也是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想法，静观其变而已，卜先生能好心来示警，小妇人心中是万分感激。”她看了眉头紧皱的何勤一眼，又道，“方才说卜夫人不见了，卜先生方便说下情况么？”
卜子文神色一伤，面上肌肉抖动了下，他才一声长叹，说道，“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夫人是在书院里消失的。”
“在书院消失？”何苗无比惊讶，“整个书院都找了遍吧？丫鬟奴仆们怎么说？”
“她原先与琛儿在房里说话，后面出来后，便没人见过她。整个书院都出动了，就连当地衙门都派来了官兵搜寻，却一直没个踪影。”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何苗只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方才何勤提到卜子文也是为了此事而来，许是也想向自己求助吧。
“不知我能为卜先生做些什么？”
【作者题外话】：宝宝们，前天屏蔽的386章昨日便放出来了，赶紧看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