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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秋夕

天气渐渐凉了。

嘈杂的知了退场,蛐蛐跑来,在凉风习习的夜里叫的欢快。

位于偏南的陈国,春秋总是眨眼而过,似乎只剩下冷冬和炎夏。

黄豆粒般的桂花,挂满了枝头。泽梦这几日沉在了醉人的桂花香中,再过一日,便是秋夕,中秋节了。

既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亦是顾庭昀考试结束的日子。江婉清不由得想起顾庭昀现在如何,胸口猛的疼痛起来。

陆府也种了桂花树,这宅子原是一诗书世家的,所以栽了几株开花的果树,廊下是罗书棋种的一些小植株,江婉清后来才知道这些都是可入药的,比如姜花、天蓝星、藤三七等。罗书棋的一大爱好就是照顾这些药草,江婉清也就跟着认识了一些。

江婉清走到了杏树长着的地方,这杏树应该是有些年月了,有一人合抱那样大。

今年杏子熟的时候,罗书棋摘了让江婉清给同窗送去。

江婉清有些难为情,但又不能拒绝罗书棋一片好意,估计是觉得江婉清似乎不太与人接触,让江婉清多与同龄人来往。

江婉清却只想和家人在一起就够了,还有胜似姐妹好友的红珠、阿昊等等。

那日将杏子带给了那些同学,还有送给了林先生一袋。

装的袋子是江婉清和红珠一针一线缝的,绣的杏子图案。不过江婉清还是不怎么和人说话,该是骨子里就没有与这些人说话的勇气。

杏树的叶子还是绿的。江婉清站在树下,有些树枝动了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上边。

一团白色的毛球冲向了江婉清,吓得江婉清退到了地上,左手撑到了地上的树根,一阵刺痛,手渗出了鲜红的血。

“铃铛!”

铃铛欢快的在地上跑着,似乎是对自己的捉弄很是开心。

江婉清把左手微微弯着,铃铛走了过来,把头望向江婉清弯曲的手。

“铃铛,可不要捉弄别人,特别是吓到了舅娘和祖父,就不给你摘花吃了。”

铃铛一直望着江婉清的左手,又不停的叫着,在地上转来转去,很是急躁。江婉清看着手上的血,慢慢流了出来,滴在了地上。

江婉清以为是猫闻到了血腥性子躁了一些,红珠刚好过来,说今天家里做桂花糕,看见江婉清受伤的左手,连忙拉着走了,去处理伤口。

那滴在地上的血,幻化成一团红色轻烟,直直看着的铃铛的瞳孔都被映红,又很快消失了。

红珠带着些责怪问道:“姑娘怎么如此不小心?”

江婉清乖乖坐着,因为先前的冬天,江婉清的手起了冻疮,也是不小心撞到,流了血,红珠很心疼。

还好伤口不是很大,约莫一指宽的口子,也不是太深,待血不怎么流了,红珠将伤口包扎起来。

“我下次会小心的,我们去做桂花糕?”红珠无奈的叹了一气,这婉清姑娘有时真是傻乎乎的,怎么在院子里还把手给划了。

秀娘子说桂花糕是她的拿手糕点,这句话可是听过无数次,当秀娘子做一个菜的时候,让人觉得可爱,家里人也时常是夸赞。

先前摘下来的桂花准备好了,已经做成了桂花糖水。阿昊在烧着火,锅里蒸着糯米饭。方块糖弄成了小碎末,江婉清捣着芝麻,秀娘子和红珠两人准备着把糯米起锅。

然后就是把米用擀面杖压碎,把糖揉了进去。然后秀娘子拿出了她心爱的一套模具,这是李伯做的,这对夫妻从舅舅与舅娘结婚时,就成为了陆家人,那个时候阿昊六岁,现在已有八年时间。李伯知道秀娘子喜欢研究这些,便也花了些心思,偷偷在泽梦的香椿点心铺,学了怎么做些好看的模具。

分成一个个小团,将模具一压,就是一些好看的形状。有兔子的,有花样的,还有斜方形的。

秋夕和春节一样,是陈国重要的日子,还有元宵,一些祭祀的日子。这些日子里,舅舅可以只上了早朝便回家来。

桂花糕做好之后,秀娘子将芝麻洒在做好的桂花糕上。

桂花的浓香经过水煮后,变为清冽,桂花糕里因为加了糖,带着甜味。

第二日云轻天高,正谓秋高气爽,到今日,已是和陆家的人,度过的第三个中秋。

每一年秋夕,都要做了桂花糕,配上一年前酿好的桂花酿。

只不过江婉清不能喝酒,对酒有一种自然的抵触。陆府的人,可能除了红珠还有李伯等几个男仆,会抢着喝了秀娘子的桂花酿。其余人都是不怎么喝酒的。

美酒用来助兴,并不过量。搭了桌子,小酌一口,不失雅趣。这是罗书棋说的,舅舅听了就是温柔的笑着。

祖父说书棋是惯会寻找生活乐趣。月饼是去香椿铺子买的,到了晚上,陆长风夫妇、陆之合、江婉清还有秀娘子、青苹一桌,另一桌就是阿昊李伯几人,他们都是喝酒的。

“姑娘,是不是把琵琶拿来给我们听听?”红珠在另一边起哄道。

江婉清有些吃惊,难道自己偷偷学《明月几时有》被红珠知道了,主要是练习还不够熟练,不能摆上台面。

“婉清,正好舅舅也想听听。”陆长风看着有些窘迫的江婉清说道。

“我怕我弹不好。”江婉清低低的说,那些仆人丫鬟都说,我们又不笑话姑娘你。

“傻丫头,你就给我们大家弹一弹吧,让他们看看舅娘把你教的有多好。”罗书棋大大咧咧的说道,江婉清就跑去屋子取琵琶了,调试了一下,音色没有问题。

走到了院子的时候,他们都鼓起来掌,红珠给江婉清拿来了椅子,江婉清学着罗书棋教的样子,轻轻弯腰,算是谢过大家的热情。

“我们婉清很有样嘛!”罗书棋说道。

江婉清深深吸了一口气,抱着琵琶,弹了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江婉清弹的格外顺利,唱着姑苏的调子,也没有出错。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又拨了几下弦,江婉清按住琵琶,大家又很捧场的给了掌声,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

江婉清站起来,娇娇羞羞的给大家拜了一礼。

皎月挂碧穹,清冷洒人间。

和金秋桂花一样颜色的玉盘垂在空中,似乎会掉下来一般,压在房顶上,看的久了,会出现一只兔子还有一个女子在月亮里起舞的错觉。

庭院里挂着花灯,微黄的灯光和着月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每个人的轮廓都变得柔和起来,杏树的叶子沙沙作响,江婉清看着这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心里泛起了一阵暖意,铃铛在脚步蹭来蹭去。

祖父和大家讲着关于月亮的神话故事,大家都听的津津有味。

日子虽是平淡如水,但却是如此让人喜欢,让人舍不得度过的每一刻。

以后,也要这样幸福安康,祖父和舅娘的身体能够慢慢好起来。

江婉清对着月亮许了一个愿望。

今日乡考结束。除了那些监考还有批阅卷子的考官,那些异乡人,不能够与家人团圆。

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大家都对着月亮许愿,赏月,吃着桂花糕,期盼着余下日子能够安稳度过。

团圆,还有思念。望着月亮的人,也不免会思念着某个不在眼前的亲人,只是曾经惊鸿一瞥的某人,或是在意已久的他人。望着一轮明月,总是思绪良多。

参加完中秋宴的梁恒回了重华宫。收拾桌上的东西时,看见了那本《远尘语》,翻开第一页,便是江婉清那三个清秀小字,梁恒将书放进了一个盒子里。

脑海里是在家宴上,皇帝突然提起的与宁国公结为姻亲之事。

大皇子梁殊已与齐连城齐将军的二女儿成婚,二皇子梁然也已经与大凉的公主订婚了,余下只剩了梁恒,作为皇子,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后,总是免不了被人谈论。

宁国公只有一个独女,名叫隋诗莹。因为身体原因,虚弱的很,很少踏出闺房。

皇帝就说了,给梁恒还有隋诗莹赐婚。那么多大臣在场,金口玉言,贤妃用眼神按住了准备站起来拒绝的梁恒。

这件事,突然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史官已做了笔录,再过两日,礼部选了日子,翰林院拟了旨,只是小时候见过一次的两人,就被一纸婚约连起来了。

自己还要千恩万谢,惹人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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