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没有再算过……”看着紫黛难得的讶异目光，若水挠了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一直很习惯地呆在羽青身边，要不是紫黛说起这件事，他还想没想过自己已经不需要听她的命令了。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他的举动，也不算是听从她的吩咐吧？这么一想，他也就释然。
紫黛却不能，心中飞快地掠过无数个念头，却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如果若水真的不需要听她的命令，那他随时都可以离开，可是这样的话，不用说以后的计划，她在宫里的生死都难料了！
紫黛虽然沉着自持，并没有慌张，若水还是看出了她心中那一抹担忧，淡然说道：“我答应了帮助她，一定会做到。”
“哪个她？是子……吧？”紫黛眼神一凝，直视着若水的双眼。她一直看不懂若水的眼神，看似不在意，却又事事在乎，这个男子，应该对世间的事无牵无挂才是，为什么却偏偏对朱霜霜如此放不下？
说起来，如果不是朱霜霜，他们这些人也走不到一处。这个奇特的女孩好像有着神奇的魔力，明明是个爽利明快得有些奇异的女子，却让人又疼又爱，只是生不出别的心思。她想着那个女子第一次见到自己，就一点不在意地牵着自己的手问东问西，还以姐妹相称，露出一丝感伤的笑。
这样的女子，世间大概只有她一个人了吧。
“她很特别，我不知道是哪里不同，但是我想帮她。”正出神的时候，若水居然难得地主动说了话。紫黛回眸望去，正对上他沉思的目光，两个人相视一笑，居然对着同一个女子有了共鸣。
一笑之后，隔阂就不自觉地少了很多，若水也把心中一直的不解问了出来：“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这么做？背叛自己的母亲，去投靠她的敌人吗？紫黛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理了理自己纷乱的思绪，才轻声说道：“我从小就不知道什么是母爱，她教我琴棋书画，教我经史子集，那些大家闺秀应该有的礼仪廉耻……她一样也不落地教会了我，还要我牢牢记住，我这一生的不幸都是韦家的人造成的。小的时候，我是真的相信的。”
紫黛伤感地摇了摇头：“这固然能让我存身立命，但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宁愿做任何事，也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去学得这些。那个时候我对她失望至极，又看到他们兄弟三个人来到翠倩楼。”
若水的眼神一直没有落在她身上，只是恪守着属下的本分，立在她身边而已。紫黛一直想着自己的心思，并没有注意到，这时候才看到不妥，起身笑道：“你怎么一直站着，坐啊。”
她一边说一边搬了个小圆凳子给若水，若水突然觉得这一幕很是熟悉，怔怔地看着凳子半天才坐下。紫黛又柔声说道：“当时我遇到的人也不少了，一眼就看出那三兄弟不是一般的权贵，尤其是中间的那个人。所以我主动投向了他，却没想到不但没套出他的秘密，反倒被他看出了我的不同。”
若水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下来，也自有感想，淡然叹道：“人中之龙，毕竟与众不同。”
“是啊！”紫黛甘拜下风，露出钦佩的神色，“那个时候我就明白，这个人永远都不会居人之下，所以把自己的秘密都说了出来。我并没想背叛母亲，只是离得越远，我看得越清，她的梦……终究还是会醒的。我是想在她还没有陷得太深的时候把她拉出来，却没想到现在已经变成了这个格局。”
世事如棋，他们都只是棋子而已，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走的路和当初的选择已是大不相同。紫黛是这样，若水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却还有一个问题一直藏在心底：“你为什么……不趁机留在他身边？”
提到这个玉树临风的韦辰，紫黛的脸上一抹神往掠过，剩下的却是看透后的云淡风轻：“你也说过了，他是人中之龙，又岂是我们凡人能驾驭得了的。和他合作了这么久，我一直处处落在下风，只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就算现在的危机过去，他永远都会有下一次传奇，而我……注定只能是看客而已。”
这番话说得有点玄妙，若水却很奇怪地懂了，因为每一次和朱霜霜一起行动的时候，他也是如此感觉。虽然她有时候会依赖着他的武功，要靠他才能定下心神，但真正做出决定的人，真正主导着一切的人，永远都是她。
自己，永远都只是她身边的一个影子罢了。
“他永远不会累的，遇到挑战，他永远都会欣然应战，直到成为永远的传奇。可是我已经倦了，我只想以后过平静的日子，和想要的人在一起，安安静静，简简单单就好。”
紫黛轻柔地说着，其实并不是说给若水，更多的是在说给自己听。面对着韦辰这样的男子，她又何尝没有动过心，看着他的帝王风度，跟随他出生入死，她也曾动过那个念头。
但多年的经验，让她已经透过那纷扰红尘，看清了等待自己的结果，她不愿强求。有一些人，注定只能放手，何况，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她。
她轻舒水袖，解扣后盈盈转了个圈，让那深紫色的华服自然地落到地上，露出里面简单而大气的襦裙。若水被她的举动怔住了，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紫黛笑起来：“咱们也在这里闷了快十天了，再不活动我都要生锈，给你跳个舞，我活动活动，你也解解闷。”
若水哪有过这种待遇，摇了摇头就要离开，紫黛却足尖轻点，稍运轻功，像一片轻盈的羽毛一样落到了门前。若水没想到她的武功居然也不弱，一惊退后一步，紫黛已经水袖飞扬，自舞了起来。没有笙萧，没有伴舞，她只是一个人在屋中旋转着，笑得清甜，若水却不知道为什么，从她的眼中，读出了一抹淡淡的哀伤。
朱霜霜被惊醒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突然认清了屋子里的摆设，不由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半晌看清屋子里并没有别人，她才又重新坐下，一个人犯起愁来。
谢羽大概还需要一天才能回来，在等他消息的时候，她也需要做点什么。但现在又没有别人帮手，万一她出去的时候别人找到韦广晖和朱子玉，那就大大的不妙了。怎么能保证万无一失呢？她唉声叹气地坐在椅子上发呆，身后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起了？还挺早的。”朱霜霜头也不回，就知道这么重的脚步声一定是韦广晖。
韦广晖看到她坐在这里还挺意外，像以前一样拍了拍她的肩：“我说你，怎么也不回去睡，在这里该着凉了。”
他对她坦然以对，她也就不屑地拍回去：“你以为谁像你这么粗心大意？这屋子后面靠的是小街，很难不惊动别人翻过来，但大门和这里的窗是很容易进人的，我当然要在这里守着啊。”
韦广晖顿时被她噎住，没有任何江湖经验的他哪会想到这些，只是表示了一下关心，就被她嘲讽为不专业，最郁闷的是——他还要黯然接受。
这时朱子玉也正从房中走出来，大概是被韦广晖的声音吵醒的。朱霜霜看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这时候的朱子玉又换回了初见时的大红色衣衫，腰间别着长剑，衬着一张俏脸英气十足，又不失女子的清丽。
看习惯了后宫那些娘娘们，尤其是岚妃那种表面端庄、实则一肚子坏水的典型宫斗女主，朱霜霜还是觉得这样的女子更合她口味。不过她想了想，还是为难地说道：“子玉，你这衣服太显眼了，如果有人从窗户里看到，可能会联想到你，还是换了吧。”
没想到朱子玉却另有打算，她冷冷说道：“我就是想让人认出来。”
“为什么？”朱霜霜还没开口，韦广晖已经抢先问了。
朱霜霜马上猜到了她的想法，不赞成地摇头：“太危险了，而且这不一定对大哥有利。”
她明白，朱子玉是想用这样的方法回到京城，而且不连累大哥。如果朱如冬找到她，她就直接编个借口说走丢了或是怎么样，只要别人找到她的时候她不和韦广晖在一起，朱如冬就不会受到牵连。但这样的做法只是治标不治本，朱如冬真的起兵的话，他们还是要拼个你死我亡。
“我只想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至于其他的事情，不是我可以控制的。”朱子玉看样子也明白自己的选择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她实在做不到更多。说着，她提着自己带来的小包袱就要出门，朱霜霜马上一个闪身拦在她面前：“且慢！”
朱子玉早就猜自己不会轻朱走出这里，但对朱霜霜也没有任何惧怕，冷冷挑起眉眼，手握长剑：“你想怎么样？”
朱霜霜并不把她的剑放在眼里，但也不想和她当真较量，苦笑着说道：“你这么一回去，大哥恐怕也猜得出明明在哪里了，如果真把他抓到，不但他没什么活路，韦辰也要挂掉的。你先等一等，我看看有没有办法让你既回去，又不危害到现在的局面。”
韦广晖大概也明白了朱子玉的想法，但现在他是最没有发言权的人，所以只能无奈地看了朱子玉一眼，又低声对朱霜霜抱怨：“不要叫我明明！”
“她叫行，我就不行？真是歧视。”朱霜霜满脑子都是乱麻，哪顾得上他的抱怨，随口丢给他一句，却没注意他和朱子玉双双闹了个红脸。苦思许久，她突然眼前一亮：“有了！”
“什么？”朱子玉和韦广晖现在极有默契，问的问题都是一样，偏偏这两个人还都死鸭子嘴硬，每一次说出同样的话都转过视线，连看都不看对方一眼。
朱霜霜也正是从他们两个人这里想到的主意，她一开始只是灵光一现，这时候却急匆匆地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越走越快，对他们两个人的问话也不答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把大概的细节都想得清楚，大叫一声：“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