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原来就是怪医江道子。
随着韩小姐这个名字一同浮上心头的，还有二十多年前一段不敢回首的往事。江道子瞬时湿了眼眶，踉跄的走到韩乙身边，泪目的打量他的模样。
“像，确实像……像极了二十多年前的韩小蝶……嗯……”
低头一看，小腹上插着一柄匕首，却仍是看着韩乙慈爱的笑着。视线昏暗了几下，轰然倒在地上。
“师父！！”
小九飞奔到江道子身边，看看江道子小腹上的匕首，悲伤的放声痛哭。
江道子却看着韩乙，努力笑着，“你……你是韩小蝶什么人？”
韩乙背过身不语，小九激动的冲上去要和他拼命，被江道子拉住。
“师父您不会有事的！小九会治病，小九会治伤，小九一定会治好您！可是……小九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九说着嚎啕大哭，看着江道子小腹的匕首，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江道子却直接拔了出来，鲜血一下子汩汩涌出，吓得小九忙双手按住。
匕首上刻着‘江韩红鸾’四字，江道子瞬时老泪纵横，“你……你是小蝶的儿子？这些年小蝶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韩乙转过身恶狠狠低吼，“你休要再提我娘的名字！你也不配提我娘的名字！”
江道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确是不配，但二十多年来我没忘记过小蝶一天！无时无刻不受相思之苦……是我对不起她，你来找我报仇是应该的……只是我想知道你娘怎样了？头痛顽疾好些了吗？她……”
“她……在十几年前已经过世了——”
江道子顿时一怔，泪如雨下，痴痴的大笑，又嗷嗷痛哭，脸色一下涨得通红休克过去。
小九猛然一愣，试着喊着江道子，见江道子一点反应都没有，以为他死了，拿起匕首不顾一切的要和韩乙拼命，却被韩乙不费吹灰之力推到地上。手心磨出一道血口，仍是疯了般再次冲上去。
韩乙不耐烦的拽住她的手，夺过匕首，眼底冰冷的道，“我不杀你，但你若还要死缠烂打，就休怪我手下无情！！”
“你杀了师父……你杀了师父！！我要给师父报仇！”
“呵呵，那是他罪有应得！是他存心玩弄始乱终弃抛下我娘，我娘因此郁郁寡欢，最后病入膏肓。她到死都不肯忘记这个负心人，到死都还喊着他的名字！你让我如何不恨！”
“不……不！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你个小丫头又懂什么！”
说罢狠狠扔下小九，擦掉匕首上鲜血，小心收好。
小九低头抽泣了几声，忽然抬头对着他大喊，“师父是个好人！他绝对不会做出存心玩弄始乱终弃的事！十几年前我父母双亡，是师父收留了我。他教我医术，待我如同亲生女儿，又怎会做出你说的那种事！师父每次醉酒后嘴里都会喊着小蝶的名字，他爱她那么深，怎会舍得伤害她……”
“胡说八道！你又怎知……”
看到小九手中的玉佩，韩乙猛地怔住，颤抖的拿起腰间的玉佩，竟然是一对。
“师父把这块玉佩当宝贝，看做比生命还重要。纵使师父很疼我，却从来不让我碰玉佩一下。师父说这玉佩是他的命，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而另一块给了一个女子。我想师父定然很爱很爱那个女子，所以过去二十多年了，师父想起都会对着玉佩默默流泪……”
韩乙瞪大眼睛，不断摇头呓语，“不可能！这不可能！是他在大婚之前突然丢下已有身孕的娘亲跑了，我娘苦苦守候他二十多年，他却不肯现身，害得我娘郁郁而终，他怎会……”
“我听师父说起过，你娘韩小蝶是师父的弟子。师父很爱她，但世俗不允许。师父为了她不惜放弃一切身败名裂，也要给她名分和她在一起。后来我问师父为何没成婚，师父只是苦笑不语。后来我无意间发现师父胸口的伤疤，虽然是旧伤，但可以想象当时受伤时的惨烈——”
小九拉开江道子的衣裳，胸口赫然一道丑陋的伤疤，韩乙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当时师父欢天喜地的去娶你娘亲，可被人偷袭。那些人以为师父死了，便丢下师父走了。几天后师父醒了，他不顾重伤赶去找你娘亲的时候，却已不见你娘亲……师父因此郁郁寡欢，几次欲轻声……这样的深情的师父怎会始乱终弃抛下你娘亲！”
“难道是当时外公和舅舅他们打伤了他，他才不能去迎娶娘亲？”
韩乙记得小时候，娘亲每每提起都伤心欲绝以泪洗面，仇恨的种子渐渐在他心里种下。以至于娘亲死了后，对江道子的恨一发不可收拾的蔓延。也是因此，他听说苏清俞他们也在找江道子，便装病，企图借用他们的力量寻找江道子。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是他临阵脱逃，留下我娘亲一人被人耻笑……你说他深爱着我娘亲，可二十多年来他为何都没有来看过我娘亲！”
“你家是不是衢川黄花树小道最里头那户？”
韩乙一怔，难以置信的看着小九，“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不是赏枫那么简单！”小九胡乱抹了把脸上泪水。“每年十月十八号，师父都会找各种借口过去，说是那里的枫叶最好看……”
“十月十八号？那正是娘亲的生辰！”
难道他真的没有忘记过娘亲！
“或许他是内疚，不然他怎会过门不入！”
“你是不是真的傻？每次师父路过都会唉声叹气，然后笑得像哭一般。有次我瞧见里头有个男人，想来师父认为你娘亲已经嫁人，他又怎的进去打扰！”
韩乙猛地想起那个男人是暗恋娘亲的何伯，就算娘亲不接受他，他还是每每会过来给娘亲庆祝生辰。没想到就因为这个误会，江道子才二十多年过门而不入。
他忽然明白娘亲临死前一直喊着江道子的名字，不是恨他，而是一直爱着他。
等想通后，他不禁跪在地上潸然泪下。
“娘亲啊，我错了，我怎就误会您的意思，认为您到底还恨着那个男人……”
咳咳。
他忙爬过去给江道子诊脉，发现他尚有一丝脉搏，激动的为他之血疗伤。等江道子气息平稳后，抱着他放声大哭。
小九不由翻了个白眼，抹着脸上泪水恨恨说道，“你差点就犯下弑父的滔天大罪！”
想了想，惊呼一声，“那我该叫你师哥还是师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