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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二,李巡抚的归途

王三善解了贵阳之围,却没有马上进驻城中。

他知道城里缺粮,把随带粮草分了一部分给李云、张彦芳他们,要在城外接应各路援军到来。

他说:“叛贼军队逃离不远,军心未定,主将不在军营,如何叫大家安得了心。”

“只是王大人既然到了,在下亦想早些交割清楚,好回家去颐养天年。”李云在三向王三善躬身道。

“哦,还得劳烦李大人费心两日,等待大军都到来,却再商议。”

李云无奈,只得又回到这地狱一般的贵阳城中。

自会有人送些米面来,李云连续几日看着城中军营里几处炊烟升起。这是真正的炊烟,但李云还是想着尽早一些离去,这夜夜鬼哭的贵阳城里,他受不了。

王三善于是要杨世赏驻扎领兵一万驻扎新添,接应广西杨明凯、孙元模;何天麟领兵一万驻扎清威,接应云南刘志敏、王建中;自己领了大约二万七千人马驻扎朝京门外的土坡上,背靠南明河,与其余两路兵马互为犄角。

随后而来的总兵鲁钦领三万人驻扎龙里。

王三善的胆量大了许多,第二日又把自己的人马向南移了十里,驻扎于则溪。

一觉醒来,满世界都变白,鹅毛大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

王三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那天一听贵阳城已是空城,心里就不好受。毕竟自己是新任巡抚,治下如此凄凉,这对于任何一个官员来说,都不会好受。

大雪覆盖了他的一些焦虑,还在雪被下滋生着些许希翼。

一会儿有人来报告:“广西援军杨明凯、孙元模,云南援军刘志斌、王建中各领两万人到了。”

王三善赶紧出营迎接,叫大军就地扎营,要四位头领来帐中议事。

“不知诸位军中现有多少军粮?”王三善与众人相见了,第一句就问。

“广西军军粮不足五日。”杨明凯抢着回答。

刘志敏接着说:“云南军也不过够用六七天,”

“哦,这是目前最为要紧的事,要剿灭水西,得首先解决粮食的问题啊!”王三善接着说,“全军共有人马十三四万人,首先得考虑供给问题!”

“是啊!”几个将军都这样回答,却没有哪个提出什么好的建议。

送走这些官军,王三善急忙安排了车马,往贵阳城来。

他想:“李云不是急着交割吗?就先接了印绶,名正言顺开始发号施令了再说。”

李云不一日就把所有事务全部交清----贵州官府的钱粮早就成了负数,账簿上除了欠着从湖广借贷的四万两白银外,实在也没有什么好交割。

第二日李云就由王三善派出的两千兵护送,十几辆马车,五六乘轿子离开了贵阳。

他想乘安邦彦新败无暇顾及自己时赶紧离开贵州这个是非之地。

一行人取道瓮安,石阡,向湖广的偏沅进发,一路上都无事,不过就是逃了几个士兵而已。

看看过了玉屏就该是湖广地界,李云的心里渐渐的放宽起来。

玉屏山野盛产一种水竹,这种水竹适宜做箫做笛,玉屏箫笛在万历年间就成了皇室贡品。

李云一进玉屏,就不断听到这里或那里响起了箫声或笛声。

这位卸任知府居然在轿子里生出一种惬意,偶尔会拉开轿帘,看一看周围那些在隆冬中摇曳的翠竹,听一听卖箫笛人吹奏的曲子。

越往前走,人户就越多,卖箫笛的人也就更多。

箫声笛声撕开了四周的寒冷,在李云的轿子中生出了一点热。

李云掀开轿帘,吩咐轿子停下。

他要买一支箫,一支笛。他想:“连续在贵州做了几任巡抚,连这举朝公认的稀罕物件都不弄一支回去,别人会笑话自己不通音律。”

李云一下轿,四周的卖箫人就都凑合了上来。

护卫赶紧厉声呵斥人家退下,却被他阻止了。

他想:“连续四五日,叛军都没有动静,难道要走出贵州了,还会出什么幺蛾子不成?人家现在逃命要紧,会跑到这贵州边境行刺?”

李云下了轿,走向一个最大的卖箫笛货摊,货摊边飘扬着一面写有“箫笛之王”字样的彩旗。摊上全是好货,只见箫上雕龙,笛上画凤,还真是龙箫凤笛,琳琅满目。

“摊主,买东西。”

“没东西卖,只卖箫笛。”一个人坐在货摊边,草帽遮着脸,将一支笛在口里衔着,并没有吹奏。

李云笑了起来:“这摊主好滑稽。好!我不买东西,我买箫笛,就买一支箫,一支笛,多少钱呀?”

“不是东西的买,不要钱!”

李云没有听清上句话,只听说“不要钱”三个字,赶紧问:“不要钱,要什么?”

“要就全要,要钱,还要命。”

李云一愣。对方抬起了头,那人五十来岁,一脸沧桑,好似相识。

“你是----”

“贵州宣慰同知宋万化。”

宋万化回答完,就把箫笛的一端对准了李云,里面喷出一股浓烟。

那是宋万化的绝技----苗家五毒断魂散。

李云接着好像还听到了一声“安若山在此”的呼喊,就失去了知觉。

等他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尸身,全是王三善派来保护自己的官兵尸体。他的十几辆马车也被揭下了盖子,里面全是珠宝金银,有一只金盆被翻到了上面来,那是几年前敲诈水西安尧臣得的。

他的面前,男男女女十几个人头,不看便罢,一看他又几乎昏倒----那些人头全都摘自自己家人的项上。

“狗官,你逼反了水西,叫水西彝族、还有这些苗民都陷入绝境了还想逃?”

“你----你-----”

“我是水西安若山,我们大梁国四裔长老早就知道你要溜达。要不是捉了你那几个逃跑的士兵,还真差点被你这狗官跑掉。”安若山说着,便伸出手中刀,在李云的额头上划拉了一下。

李云哭着叫着,鲜血在流。

安若山在李云的左脸上划了一道,又在右脸上划了一道。

李云是杀猪一般绝望地哀嚎。

最后安若山才一手按着李云的头,一手握刀,慢慢地割这个卸任巡抚的脑袋。

无极道人和李恒方似乎有些看不下去,就把专注的目光转向了前来配合王三善剿灭水西的广西军。

广西军杨明凯部正遭受着突然的攻击。

原来王三善最头疼的事还是粮食不济,十多万大军云集贵阳,朝廷运粮的人马却迟迟不到,这如何是好?他想:最好的办法只有乘胜追击叛军,从叛军的手里夺取粮食。

自己带四万人马出击到六广河边,喊着要直捣水西老家慕俄格;叫杨明凯、孙元模的广西兵,顺着安邦俊残军的逃跑路线搜索前进。

杨明凯、孙元模领兵出击,往烂泥沟,天河潭一带进军。

到了烂泥沟时,广西军找到了彝人的一座藏粮仓库。

彝军似乎撤退得慌张,把粮仓掩覆得不够严实,被官军轻而易举就发现了。

烂泥沟的粮草最起码够供广西军两万人马五六日。

杨明凯不动声色,没有报告王三善或川湖贵州总兵鲁钦,只说是追歼逃敌,便在烂泥沟安下营寨。

这一下子他的人马离开了大队人马二十里之遥。

让杨明凯、孙元模不明白的是吃了叛贼粮仓里的粮食不过一两个时辰,所有的士兵就都开始拉肚子,而且越拉越厉害。

后来杨明凯和孙元模也跟着跑起了茅房,一个时辰要跑五六次。

有时刚刚提着裤子起来,又得赶紧退了往下蹲。

所有人都苦不堪言,如此半日,他们连走路都觉得费劲了。

夜里又是接着拉,只拉得人人昏天黑地,满营臭不可闻。

第二天早晨,能爬得起来的没有好几个,偏偏这时四门八方都出现了彝军。

杨明凯浑身软绵绵,勉强爬上马去迎敌。

对阵中的彝族将领,虎背熊腰,吼声如雷,一把大刀明晃晃。叮当一声就叫杨明凯的枪离了手,然后轻舒猿臂,从马上将这个贵州总兵扯了过去,扔下地来,喝叫军士绑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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