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问：“公子，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青年极有把握地笑道：“秦昭衡不是想隐瞒身份吗？我们偏不让他如愿，我会派人放出风声，说南秦皇帝派下的钦差已经到了定陵城，你也务必要让林文通相信，秦昭衡就在那些人中，接下来，只要再适当地提点一下林文通自己所作的那些事……想必，他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好，公子保重，林靖先回去了。”林靖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而后告辞道。
“嗯，你回吧，记得隐藏好行踪，千万不能被人发现我来了南秦。”
*
两日后一个清晨，林文通刚醒来就接到消息说皇帝下旨派人前来督办江淮赈灾以及修缮河堤诸事，更让他心神巨震的是，从临近几个州府传来消息，据说那位派来的钦差定南王世子此时已到了定陵城。
他惶惑半晌，不明白定陵哪里来了什么世子，却突然想起前几日刚刚进城的秦昭衡一行人。
顿时醍醐灌顶，越想越觉得可疑，若是普通粮商怎会在这个时候进城？更何况看他们几人的气度，根本不像商贾之人，尤其其中那个一直面色冷淡的公子，只有世家公子才有那等的贵气。
林文通立刻没了主意，如同没头的苍蝇一般，想赶紧派人将秦昭衡他们请来府衙赔罪，可又下意识地知道这条路恐怕不好，连忙去找林靖求助。
林靖看他一脸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前来找自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下想到，公子做事果然迅速，面上却仍客气地揣着明白装糊涂问道：“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前来所为何事啊？”
林文通也顾不得端什么架子，着急道：“快，出事了，那日进城的那些人就是皇上刚任命的钦差定南王世子一行人，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林靖惊讶道：“定南王世子？何来定南王世子？那不就是几个普通的粮商吗？”
“你个蠢货，那等气度，怎么可能只是普通粮商！”林文通急怒道。
林靖垂眸不再言语，眼底却闪过一道冷芒。
“在下知道了。”他复又抬眸道：“即便如此，大人亦不必惊慌。大人只要明面上稳住他们，待外面已经闹开了，公子的大事已成，自然少不了大人的好处。”
林文通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道：“可是，可是那些证据怎么办？”
“什么证据？”林靖说完，忽而挑了挑眉，恍然道：“哦，大人是说您之前勾结粮商，将赈灾粮私自卖给他们再高价售出的……”
“住口！”林文通连忙呵止道。
“大人放心，这些事除了在下和公子，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林靖轻笑一声对他保证道，给林文通吃下一颗定心丸。
林文通一颗一直悬挂着的心顿时回落了一半，不再如同方才一般满眼惊惶，六神无主的模样。
他长舒一口气，深深看了林靖一眼，“希望你说到做到。”
然而就连林靖也没想到的事，秦昭衡手段谋略非常人所能及。他的目的本就不只在林文通，还有那个藏在他与林文通背后的人！
他向来不喜欢稳妥的做法，“擒贼先擒王”比什么都有效，若非如此，想必他亦不能屡战屡胜，将西戎人打的不敢来犯。
先前选择先来定陵，亦是如此，定陵作为离江最近，受灾最严重的州府亦是此次难民潮的发源地。
他率燕青等人绕过前面几个州府直奔定陵而来，就是想先查清定陵太守有无克扣赈灾粮饷以及先前河堤是否在修建是就有问题。毕竟据他所知，江淮一带的河堤是前两年才翻修加固过的，若是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才两年就如此轻易地决堤。
叫来燕青和燕九，他问：“燕九，可曾找到河堤在何处？”
燕九一板一眼地恭声道：“回主子，已经找到了。”
“好，走，我们去看看。”说完，他率先从窗口一跃而出，眨眼功夫出现在客栈屋顶。而后三人径直往河堤方向去，看守客栈的人竟没有发现丝毫动静。
靠近河边，空气里泛着污糟的浊气，四处都泥泞不堪，地上还有被洪水上泛时冲上来的各种水草、碎瓦砾和石块。
眼下水已退去，连日的暴雨也停了几日，他们赶往定陵的那几日正是今年夏天雷公在江淮一带的最后一次勤勤恳恳地营业，再往后，就算有雨也只是相对温和的绵绵细雨了。
秦昭衡的衣摆不可避免地沾了些污泥，筒靴上也溅上了泥点，看上去有些狼藉。
秦昭衡还要继续向前行，燕青突然道：“主子，要不您在这儿等着吧，我和燕九过去看看，前面太危险了。”
秦昭衡扫他一眼，淡声道：“不必。水位如今已经退下去了，不会有什么危险。”
燕青看一眼他的衣衫，欲言又止。
秦昭衡没给他纠结的机会，直接说：“从前在战场上不见得比这儿干净多少，你若是当真爱洁就回去。”说完，他率先往河边走去。
燕青一脸懊恼，燕九看他一眼没说什么，也跟上前去。
燕青就是一副老妈子心肠，虽说当初选他做王府暗卫首领除了他武功高之外正是看中了他思虑妥帖周到这一点，不过如今看来，他就是太周到了，整日看护秦昭衡如同母亲看孩子一般，什么事都要小心注意着。
秦昭衡倒不是厌烦，就是觉得他如此这般实在有些疲累。更何况，他其实不需要他们把自己看得太重，暗卫固然要护主人周全，但他要暗卫的初衷是做事用起来顺手就好。
河边还能看到被冲垮的河堤残垣，如今城内除了一些守备就只剩老弱病残，自然没工夫前来清理河堤，一时半会儿，也没法重新修建。
如此一来，倒是为他们提供了契机。
秦昭衡俯下身仔细观察了河堤的缺口，发现并无异样，河堤整体由青灰砖砌成，一层河堤中是至少三层厚度的砖块，砖与砖之间都是用石灰和糯米和上桐油充作粘合剂以此增强河堤的牢固程度，然后沿河岸垒出一圈矮墙。
石堤内侧还有一圈部分堪堪露出水面的木桩，此时已经参差不齐，周围海漂荡着被冲碎的浮木。
“下去看看。”他站起身道。
燕九闻言直接跳入水中，凭他的体质亦被冰冷的水激得打了个寒战。在水中查看半晌，他道：“主子，下面一切正常，这些木桩中间垒了许多石块，上头填了山岗土，想来是做第一层防护用的，只是如今木桩被冲断，木桩之间的石块和土也都松动了。”
秦昭衡点点头，“可以了，快上来吧。”
如此一来就奇怪了，既然没有异样，为何刚修了两年的河堤如今就被冲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