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状况下，背一个成年人上山是件极困难的事，尤其是在没有山路的状况下。
不过我还有拘魂链，只要事先射出链条，固定在上面，就可以攀着链条上去。
我看张五斗伤得不轻，可不想自己老板死在这荒寂山地里，我还等着这个月的工资呢，没有他签字，财务还怎么发工资？
我抱起张五斗。
张五斗微微睁开眼，嘴唇动了几下，喃喃地说着什么。
我侧过头，用神倾听。
“度给我阴气，用本命物，拘魂链，快——”
张五斗说到“快”字时，气若游丝，像是马上死掉一样。
张五斗很少跟我说过修炼的事，却把阴气、拘魂链说得这么具体。
他既然这么说了，那我照做就是。
拘魂链出，搭在张五斗头上，因为灌注阴气时，总是从头顶上方进入，我也习惯这样做了。
阴气大成后的我就算输出一半的阴气，也不会影响到我的行动。
张五斗你可千万别死啊！
报着你死了，可没人付钱的态度，我全力输阴气，张五斗的脸色马上有了起色。
过程顺利地超乎想象，张五斗的眼完全张开，盯着我看。
他的脸色已经有点红润，只是下巴处的青紫还没完全褪去。
我输着阴气，没事好干，盯着他那处青紫伤处，还在想着到底是怎么摔的，脸上一点擦伤都没有，却满是毛细血管的破裂。
就像是被人隔着棉被拿锤子砸了一样。还有这小子跑到山路上就算了，看到车跑来，撞上来是干吗？嫌活得太久了？
月光很亮，山地里也很美，大片的绿色草地，白色小花，还有吱吱虫声，所有一切加起来，要是能和李小岸在一起就好了。
可惜，是和张五斗这个贱人一起。我的心情有点沮丧。
眼前一花，气也有点喘了。
累了？怎么会？现在阴气还有很多吧？
我觉得头有点晕，眼前的景物开始闪烁，还带着重影和独特的频率，照道理张五斗应该快好了，可是为什么他还躺着？
而且——
我的思维速度也有点慢了，下一个念头还没出来，要过了很久，才慢慢浮上来。
为什么阴气泄出的速度这么快？
还停不下来。
我想暂停一下，缓口气。可是阴气仍然不听控制地涌出，张五斗的头顶似是成了一个小型的黑洞，要把我身体里的所有阴气吸光。
我终于觉察到不对劲了，月光下，小草、白花也显出了另一种图案。
纵横交错的线条织成一副复杂的图案，是阵法吗？
古道也卖过阵法，是刻在木头上的阵法，据说有安镇神魂的效用。
这阵当然不是自动生成的，只能是人画上去的。
这里有两个人，我没画过，也不知道怎么画，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也就是李小岸常常引用著名邻国小学生的话，当排除所有可能后，剩下的那种就算是再奇怪，也只能是事实。
张五斗！是他画的阵法。
我放开手，准备收回链条，却发现手动不了，张五斗突然坐起来，反抓住我的手。
阴气涌出的速度极快，张五斗阴笑起来，笑声跟他平时的不太一样，像是压抑了许久，爆发出来的情绪混在一起。
张五斗的脸好了，下巴处的那处青紫褪去，露出光洁苍白的皮肤。
我咬着牙说道：“你骗我！”光是说这几个字就用了我全身的力量。
现在我反倒是成了重病号一般，要等着张五斗来给我输阴气救命。
张五斗一直是个神秘人物，他做了很多事，好像有一个远大的目标，是为了丰城的安危，是为了拯救丰城的人民，可是又和他平日里的小气、猥琐的行为不符。
我一直以为这是种伪装，或是一种掩饰，等到事件结束后，就像这次恶魔入侵，我们再回过头来看，才能理解张五斗的用心良苦。
结果他就是要吸了我的全部阴气吗？真是这样吗？
他要是要阴气的话，只要做好节目，要多少都行，为什么要吸食我的？阴气精集，对于普通的修行鬼差可能是很麻烦的事，要投入大量的资源，可是张五斗是什么人？
光是他仓库里的东西积蓄的阴气释放出来的话，就够他修炼一辈子了。
他怎么会看上我身上这点小阴气。
他到底要干吗？“你不是怪我说话只说到一半吗？现在我全部告诉你。”
“你知道超级战士计划的真正对象是谁吗？”张五斗得意地欣赏着我的眼神，在这么近的距离，连瞳孔里的一点变化都看得清清楚楚，对方不用说话，都能直接看到。
“就是我。我才是这场战争的主角。”张五斗附在我耳边，轻声说出来。
我却觉得一道暴雷在耳边炸响。我和张五斗共事这么久，他对我的嫉妒和怨毒居然藏得这么深，这么恨。
就因为这样？
“12宁可把能力给你，也不给我。凭什么？你这个废物！”张五斗大叫起来，嘴巴都扭曲了。
我的耳膜都快被震破了。
我突然明白过来，张五斗要的不是我的阴气，而是我那穿越来去的12号能力，有了这个能力，他才是真正的超级战士。
我用尽全力，将阴气聚在手腕上，却无一点用处，张五斗体内的那股吸力大得出奇。
要再这样下去，我迟早要被他吸成人干。
最阴险的是张五斗也知道12号穿越能力的条件，只要不危及受术人的性命，穿越技能就不会激活。
阴气就算抽干了，我也只是变成一个普通鬼物，不会祸及性命。
他打得好算盘。不过哪有这么容易的！
我和张五斗的拔河比赛到此结束。
我反将阴气一股脑地往他那里送，拘魂链再出，一头系在张五斗手上，另一头系在自己脖子上，脖子一紧，拘魂链收拢，深深嵌入肉里，我不能呼吸了，眼前一阵花白，然后那道光门出现了。
赌一把，无非就是两种结局，要么张五斗跟我进去，要么没跟我进去。
不管怎样，都好过现在。
光门刚好立在我和张五斗中间，我看不到他。
白光过后，又是那阵熟悉的黑暗，我的阴气也回来了，拘魂链还在脖子上，还能感觉得到那股刺入肉里的冰冷。
接着我听到了呼噜声，我睁开眼。
一只大狗贴着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正是上次那只变身的魔兽。
张五斗呢？
我坐起来，脖子上叮当乱响一阵，我看到张五斗还躺在地上。被我一扯，也翻身坐了起来。
他还没看到那只大狗，下意识地冲过来，要把我压在身下，却惹怒了那条大狗，直接一巴掌把他拍飞，连带着我也飞了出去。
张五斗口鼻喷血，只这一下，已经没了气息，整个身子嵌在岩壁上，像是自小就生在里面，眼睛里还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
他似是没料到会有这么厉害的东西。
大狗慢悠悠地走过来，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第一次穿越过来的时候，没过了几秒，又被传送回去，这只大狗绝对是此界中数得上的强者。
大狗警惕地看着我，他明显是认出了我，来来回回这么多趟，每次都吓到他，却没多少机会跟我来个近距离接触。
大狗扑过来，快得我都没有看到它的身影。
然后我的小腹一痛，已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接着，白光亮起，我又沉浸在一片温暖的黑暗中。
再睁开眼时，我还躺在草地上，身周凉丝丝的，小腹处的伤痛已经没了。
我有点明白过来。
12号明明拥有了这么强悍的能力，每次却总想着转移给别人，自己去送死。原因就在那条大狗恶魔上。
在丰城里，12号可以自由选择死亡的方式和地点，可是在那个世界，每次都只会落到大狗的巢穴里，被它折磨后，才送回来。
对于12号那种心性还没成熟的少年，获得这项能力才是悲剧的开始。
当然，现在这个悲剧变成了我，除非我能打败那个大狗，或是在他发动攻击前逃出去。
不管哪一样，以我目前的能力来看，都是近乎不可能的事实。
想通这一节，我站起来，手腕又是一紧，一回头，看到张五斗也好好地躺在地上，双眼紧闭，身上有血痕，但是那些伤明显好了，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也被白光治好了？
我顿时无语，这回可好，本来以为他已经死了，白光就不会治愈，想来白光怎么可能那么智能，它只会把穿越众的身体状况恢复成最初的模样，不管受了多大的伤，或是死的多惨。
张五斗睁开眼，双眼失去了焦点。完全没有理会我就在旁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张五斗连续说了好几遍，完全没顾忌我就在边上。
我也懒得动了，现在这种状况，大家谁也奈何不了谁，顶多就是痛上一下，我们几次穿越，都要挨上大狗一击，其他都还好。
张五斗也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才没有继续攻击。
我把拘魂链撤开，往后退了几步。
“还要打吗？”我问张五斗。
张五斗摇摇头，“跟我想的不一样，就没必要打了。”
“那就好。”不知怎的，我对张五斗生不出敌意来，也许他放弃得太快，也许出于其他原因，“所以你还想成超级战士吗？”
“算了，12号选你是有理由的，我不是这块料。”张五斗颓废道，吱牙咧嘴地站起来。
虽然伤完全好了，可是大狗那一掌给他的伤害太重，疼痛的记忆还留在脑海里。
我和张五斗互相搀扶着走上去，到了山路上，我俩看到眼前的一切，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