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说了声：我知道了，挂了电话，走到烧水壶那里，打开倒了出来，原来是方便面烧好了。
我有点脸红，杰克用筷子搅了搅，方便面的香味伴着热汽散出来，镜子上都蒙了一层的水雾，我竟觉得有点饿了，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镜子摸了摸脸，脸这么白，该不会就是饿的吧？话说回来，好像最近这两天都没怎么吃饭。
我居然能熬到现在。
杰克一边搅着方便面，一边把拌好的调料，连着香肠倒进去，香味更浓了。
他说：“前台说有人上来找我，问我有没有看到。”
“嗯。”
“然后，——他还说有客人见鬼了。就站在我房间门口。”
我苦笑了一下，那个客人就是403号房的吧。
“这还没完，有个服务员上来给客人送吹风机，结果——”杰克端起方便面，走过来，坐在床边。
“结果怎么了？”我忙问道，眼睛却盯着杰克筷子上的方便面看，金黄色的面条，弯曲的形状，还有面汤里漂浮着的各色辅料，那香味浓郁得像是化不开的牛奶，直接钻入我的胃，勾动着我的食欲。
胃都痛得抽搐起来。我的眼神有点发直。
“他说那个服务员也看到脏东西——”杰克说到一半，正要吃一口面，筷子送到嘴边时，注意到我的眼神，“你饿了？”
我摇摇头，又用力地点点头，点头的时候，眼睛还一直盯着面不放。
杰克看看面，又看看我，眼神里全是不舍，过了好久，才叹道：“我给你加双筷子。看你脸白的，饿了很久吧。”
我拿过筷子，嗤溜溜吃起来。我发誓，这真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方便面，那香气伴着吃面的嗤溜声都成了下面的可口小菜，刺激着我的食欲，只用了三口，我就把面吃完，还凑到碗边，喝了一口热汤。
杰克巴巴地看着我，那眼神里满是给我留一口的意思。
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面是别人煮的，自己把面都吃光，连汤都不给别人留一口，也太不客气了。
可是那热汤下肚，和之前进去的面混合起来，像是干柴烈火般，起了奇妙的化学反应，一股热力流遍全身，我把碗还回去，靠在沙发上，舒服地打了个饱嗝，微微眯上眼享受着。
杰克端着那空碗，只剩下浅浅的一层铺在碗底，发了半天的呆，他把碗放到桌上，说：“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我摸摸肚子，把整件事情从前到后说了一遍，最后死死盯住的杰克的眼睛，接下来杰克的态度对我来说极其重要，他要是有一点怀疑，我就真的无处可去。
偌大一个活人，反而成了人人找打的厉鬼，大部份见了我会晕倒或是逃跑，就不给我开口说话的机会，剩下的人则会以我为猎物，开始追杀。
想到老马那锋利的刨刀，我的手臂就开始颤抖。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杰克说。
“所以——”我愣了一下，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说下面的话。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哪里？”
“黄石不是被小圆害死的。”
“什么？”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杰克为什么这么笃定？黄石绝没可能自杀，这点他应该比我还清楚。
“他是真的自杀。”杰克说。
我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处于呆滞状态。杰克掏出一封信，递给我。“你自己看吧。”
信上写着亲爱的杰克，用的是英文。后面一串还是连笔的，潦草的很，我当然懂英文，可是看起来头痛，有些单词还不认识，我有点尴尬，递回去，“能不能你跟我翻译一下？”
杰克接过信纸，念了起来：“亲爱的杰克，我走了，自杀对于物理学家是面对终极答案的逃避，我不想，但是我别无选择。我会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让我归于尘土，上帝的归给上帝，物理的归给物理，请宽容我的灵魂，你说我性格偏执，很容易钻牛角尖，最好找个宗教，整理一下自己的信仰，这样人生才不会走向死胡同。人生有限，我不想把时间耗费到无聊的偶像崇拜，或是虚无缥渺的神学中去，不过现在看来，老朋友，你说对了。我在这里看到的一切，是你无法想象的，对不起，我再也无法承受了，唯有死亡，也只有永恒枯寂的死亡才能安眠我的灵魂，你的挚友——黄石。”
杰克念到最后，手都在发抖，信纸也跟着抖起来。
想不到黄石这么理性的人，写的文章这么——矫情和文青。
我暗暗吐槽了一下，又想起那天黄石跳楼的情景，小圆莫名其妙地扔出鬼娃娃，然后黄石就像叼飞盘的狗一跃而起，跳出窗台，跃入空中，掉了下去。
说跟小圆没关系，我才不信。不过又有他的遗书作证，该不会是小圆搞的鬼吧？
“这信是——”
“我验过了，绝对是他亲手写的，别人伪造不来。”杰克斩钉截铁道。
“现在，我们先把他的事放到一边，说说你的事吧。”杰克把信纸收好，看着我。
我精神一振，就等着杰克跟我分析分析。
“有句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从我专业的角度出发，像你这种离奇的状况，假设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本来就是真的，”我抗议道。
“好，你的话就是真的。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
“什么？”
“你被催眠了。”
“eon！又来！”我跳起来，都想爆粗话了。要是以前第一次遇到假陈宽的事，我也就相信了，可是现在这算什么？怎么可能是催眠？谁来催眠我？谁来催眠小圆、许雪、铁牛他们？
最关键的还有假陈宽，他连尸体都烧了，那么多媒体记者拍了，视频都存在电视台里，怎么可能会是催眠！要真是这样，天底下什么神秘事件，外星人飞船都可以用催眠来解释了。我又开始怀疑自己来找杰克是不是一个正常的选择。
这家伙是彻底沉醉在催眠术中，碰上什么问题，都往催眠术上靠，太不靠谱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你先听我说完——”杰克摆摆手，示意我听他说完。
我捺住性子，坐了下来。
阳台上的冷风顺着窗隙钻进来，吹得我有点难受，我换了个姿势坐着，躲过风口。
这时门铃响了。杰克去开门，在猫眼里张了张，问：“谁？”回头对我作了个手势，示意我躲起来。
我本来坐在沙发上，眼睛还瞄着那剩下一口的方便面，看到杰克对我做的手势，我才想起现在身份还是见不得人的鬼，要是外人进来，怕又是麻烦。
酒店的房间又有哪里可躲的？我转了一圈，床底下是实的，贴着地，没空间，卫生间是玻璃的，虽然可以拉上窗帘，但太不保险，最后能躲的地方也只有阳台了。我把窗帘拉得密实，拉开阳台的门躲了出去。
外面冷风嗖的一下加强，吹得我直发抖，我紧了紧领口，靠着墙蹲了下来，把耳朵贴上去，还能听到房间里的声音。
“客人，对不起，这位大师要看一下你的房间。”
“为什么？”
一阵低沉的声音响起，我没听清，接着一个人的声音响起，嘶哑得地像是被砂纸磨过的声带，喉咙里有口痰上上下下要吐未吐，听着就咯耳朵难受。
“你这里有鬼，我来抓鬼呦。”
老马！是老马！他那嗓音和带“呦”的尾音，我一直记的！
他居然追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