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温轩和古北顺利地落在时间局的医院这，温轩对于定位的把控非常精准，发现确定是落在医院后，便一秒也不想再耽搁，直接拉着古北的手，把他带到柒柒的病房。
柒柒的病房里除了陈老师外没有别人，陈老师看到顾北也是一愣，古北和陈老是同辈人，年轻的时候经常一起喝酒闲聊，但时间局往生局重新分派后，他们俩人一个待在时间局一个待在往生局，已经很久没见了。
“你是……古北？真是好久不见了啊。”陈老师有些欣喜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温轩特地跑到往生局去请的人竟然是他。
古北在往生局独来独往呆久了之后，现在已经不擅交际，面对陈老的问候，他停顿了一会，只点点头，就算自己已经打过招呼了。
然后古北直接走到柒柒病床前，开始查看柒柒的反应。
温轩和陈老静立在不远处，看着古北深深皱眉，还有手上拿仔细轻缓的动作。陈老戳戳温轩，小声问道：“你觉得古北有把握吗？”
温轩心里有迟疑，但嘴上还是肯定地说：“有。”
整个检查过程中柒柒一直是呈睡眠的状态，不曾醒来。
“她这是怎么了？”古北边仔细试探她的鼻息脉搏，边问道。
虽然他没有说问谁，但在场的人里也只有陈老师知道。
陈老师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现场沉默了好一会了，陈老师才忽然想到，然后解释道：“哦。刚才院长来过，他知道温轩去请名医了，于是就先说给她打了一针安神，让她先好好休息。”
“胡来！”
古北很生气地吼道，“这人已经是失去感知的状态了，唯有脑子是清醒活动着的了，却在此时给她打安神，让她连脑活动都进入休眠状态。那她岂不是现在就如植物人一般，什么都感知不到了！万一起了火灾，烧到她了，她自己也不知醒来！”
虽然这事和陈老没关系，但陈老听古北骂的又急又凶，于是就先随意安抚他：“是是是是，他们都傻，做错了。”
古北此时已经有了结果，他之所以如此生气，就是因为他本来觉得只要柒柒的头脑保持住足够的清醒，那在接下来的感官刺激中，就能坚持住，在极限的感知中，人心中会有恐惧感慢慢产生，这样一来就能用心里而出的恐惧感带动感官，就有希望能重新找回痛觉。
只要有办法找回了一个感知，那其他的感知也自然能找的回来，只是方法问题而已。
可现在这群人自作主张把沈柒柒给昏睡了，再等到沈柒柒醒来后，她的头脑就已经有些接受了自己是无感知的这个状态，这样一来，测试的结果就不会有那么好了。
“怎么样？”温轩看古北慢慢在收器材，于是忙问道，“你有办法了吗？”
古北说：“办法是有的，就是成功率的问题。本来如果她醒着，成功率大概在百分之八十左右，但如果她的昏睡的状态，那成功率就只有百分之三十……”
“差这么多？”温轩意识到古北心里感觉的可惜。
陈老师也听见了，便说：“那直接把这丫头给弄醒呗。”
“不一样了。”古北摇摇头，“她此刻的状态已经是一种安静下来的状态，无法再如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样子时，心里的惊慌，还有意识里的拒绝。我需要她自己的心里意识脑中活动都明确地去拒绝身体这个状态，只有这样，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温轩听古北这话，更着急了。
“那听你这话，就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选择成功率低的状态去试试？”
古北说：“是。”
几人僵持在原地一会，温轩明白是没办法了，于是深叹口气，妥协道：“那……请您开始吧。”
第一个打算刺激柒柒的痛觉。痛觉本是人产生危机的时候，身体自我提醒的一个机制。如果失去痛觉之后，人在陷入危机后，就很难第一时间自我反应过来。
所以痛觉是人最重要的感知，没有之一。
古北本打算刺激柒柒恢复痛觉的活动是在柒柒清醒的情况下，割开柒柒手上的血管，让柒柒看着自己的血液一点点流出体外，温热的，鲜红的血，缓缓从血管里流出，染红被子床单衣服，逐渐黏结滴落在地上，这个过程是一个看着就很痛的过程。
就算是看着别人的身体在冒血，你也会脑中反应过来，“啊，他一定很痛啊。”肯定是会这个想法的。
但柒去如果没醒的话，那便只能在梦境让柒柒体会到浓烈的恐惧感，以恐惧感来刺激柒柒身体的一种自我防御机制，以来诱发出痛觉。
说到导入梦境，就又需要用到改梦机了。
古北在此刻在梦境输入处前犯了难，他不了解柒柒，不知道什么场面会让柒柒感觉恐惧。于是他问温轩：“你来，来输入一个最让她感觉到害怕的场景。是回忆也可以，自己编造也可以，总之就是得让她害怕，得让她恐惧，得让她非常想逃离，最好能让她从心里上就感觉到痛楚。”
倒是有这么一个场景，是让柒柒从心而出，超越身体痛觉而感受到恐惧绝望。
那个回忆便是在柒柒心里重复过千百回的，温轩在自己眼前死去的那一刻。
温轩几次尝试先输入这个场景，但又觉得自己过于残忍，又要让柒柒在脆弱的时候去体验一次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折磨她了。于是他把场景输完，界面就一直停留在那，不敢按下确定键。
陈老这时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从身后看到温轩界面上的内容，然后趁温轩还在做心里挣扎，趁他不注意，就替他按下了“确认”。
温轩看到改梦机瞬间启动了，诧异地转头看着陈老。陈老却不在乎地摊摊手说：“不狠一点是达不到自己的目标的。”
于是在睡梦中的柒柒，本就在梦中感觉十分不安稳的柒柒又一次地被改梦机带到了自己与原时间局大战的那个战场上。
熟悉的硝烟血腥，熟悉的人，甚至是柒柒熟悉的剧情。柒柒此刻站在那，却更像是旁观者一般看着林夕梦要袭击自己，温轩来帮自己挡，然后被沈风从背后射中。温轩倒地，自己哭泣，场上厮杀不断……
一幕幕宛如经典电影的慢画面一般掠过。
柒柒实在是看过太多次这样的反应了，于是此刻她竟是习惯了，习惯了这一切会发生，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也习惯了内心那一点点的微痛刺感。
但这痛觉实在太小，小到足以让人忽视。
柒柒如冷漠的观众，静静看着那些令自己悲痛的过往一幕幕发生，自己所爱的人一个个逝去。直到“电影”终了，柒柒也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如场外人一人安静地撤场了。
古北和温轩都没收到心中的预期效果，都有些意外。古北更多的是担心，如果无法在梦境中刺激沈柒柒感受到痛觉，那等她醒来，她的潜意识里就会认为痛觉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感觉。
这样的发展可不太妙。
情急之下，古北趁着沈柒柒的意识还停留在梦里，还能被改梦机所监测到，于是趁此用了一个极为冒险的方法。
他拿过桌上的刀，在沈柒柒的半清醒状态下，试探她身体的自主反应。于是高举着刀，准备直接扎在柒柒手上。
柒柒此刻处在醒来的边缘，就是浅睡眠中。她能感觉到现实身边的一些状况，也能感觉到忽然有一股危险的气息朝自己而来。
温轩见古北忽然这么做，本想立刻阻止，但脚刚迈出又明白古北是为了治疗，所以强忍着不让自己轻举妄动。
古北的速度算快，刀在即将刺入柒柒的手臂中时，所有人都深吸一口气，期待柒柒能反应过来，靠着身体自我防御的本能而抓住这把刀。
但柒柒没有。
刀直接插在了柒柒雪白的胳膊上，扎得还挺深。血瞬间从刀与肌肤的缝隙中冒出，快速流出，席卷了整个被单。
柒柒仍在梦中，她没感觉到痛，所以身体没有起了反应去抵御住那把要伤害她的刀。
但此刻的鲜血冒出，在梦中却如血色乌云一般忽然翻天地地盖住了所有事物。
在梦中，柒柒看着天上开始纷纷滴落起血红色的血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宛如毒药，能在瞬间把花草枯萎。
柒柒静静看着，伸手去接那落下的血雨，一滴红色的血落在柒柒手心，在接触的刹那，灼热感烫伤了手掌，把柒柒的手活生生地烫出了个小洞。
“好痛啊……”
柒柒看着手中被烫伤的小洞，冷漠地，理所应当地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