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院里，窈氏知晓风声时正守着楚萱喝药。
这会儿得知楚宴无事也跟着松了口气。
但对于楚宴治愈永安郡主一事始终心存疑虑。
“夫人若担心长姐大可过去看看，免得显得我多薄凉似的。”楚萱难得收敛起跋扈，掩去暗光道。
既楚萱这么说，窈氏也没多留，又关慰了番便往兰院去。
里屋绣金凤软塌上，楚宴倚在镂空雕窗旁透过光晕查阅医书，正转身抬头便瞧碧落迈步进来。
“小姐，绿衣受不住昏过去了。”
“不过二十板子便受不住了？既这丫头这么喜欢背主，便给我废去双腿，以正家规。”
比起上辈子绿衣的狠毒，楚宴这番惩戒还算轻的。
碧落领声退去，不过半儿庭台又传来云板与呜咽声。
青玉石柱旁，窈氏身穿黛紫色拽地绣兰花裙裳过来，髻上钗戴的烧蓝色流苏穗子涤荡出空隙，不由自主令窈氏往庭台扫去。
“母亲……”
软塌上，楚宴正欲起身就瞧窈氏皱起黛眉进来责备道，“宴儿怎能这般狠心？虽说这丫头做错事，但你身为闺中女子，却做出打杀奴才的事来，往后传出凶悍暴虐的名声，让三丫头与这屋子的姑娘如何自处？”
“母亲放心，此事是女儿所为，但凡真出了什么事不会牵扯到三妹身上。”楚宴强压酸楚道。
一张脸上却尽是淡然，再没了往日的热络与亲近。
窈氏面色一僵，“母亲不是这意……”
“女儿知道母亲用心良苦。如今母亲身子才痊愈，又操劳过度也该早些回去歇息。”
尽管是心里难受，但楚宴也担心窈氏身子。
“这么说，你还是非要仗责那丫头不可？”窈氏皱起黛眉，变了脸色。
楚宴缓了声，强压心绪道，“母亲严重了，但这丫头既是我身边的，理应由我好生管教，若来日真传出去什么闲话来，那才是真丢了楚家的脸面。”
窈氏面色愈发难看，却是终究没再说什么。
但心里，对楚宴却是越发失望。
自己这女儿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狠心？
送走窈氏离开，楚宴坐在塌上面色愈发沉寂。
碧落酸涩叹出口气，拾摞起案台上的镀金银钳子剪去烛台上多余灯盏，一面开口，“方才奴婢去打探才知，二小姐在被夫人禁足不过两日，因为受不住三小姐求情就给放了出来。但今日这事却是奇怪，三小姐竟主动劝夫人过来探望小姐，谁知便正巧撞上今日这光景。”
巧合吗？
不，楚宴摇头。
在这深宅大院里，从没什么巧合可言。
所谓的巧合，不过是一汪平静之下波涛汹涌的开端。
窈氏自从那日与楚宴发生分歧后，母女二人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尽管楚宴每日过去请安，窈氏也是面上应付着，对楚宴也没过多交谈上心，反是去冬院勤了些。
母女二人的关系就这么僵持着，连田嬷嬷也瞧不过眼，但每次话要出口，瞧着窈氏疲倦的面容也生生给咽了下去。
按理说，大小姐与三小姐都是夫人的女儿，如今三小姐难得与夫人亲厚也是好事，但就在于大小姐这边出了岔子。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里，若离了大小姐，夫人没准就要被楚盈这对母女盘剥干净。
田嬷嬷是老人了，这点却是瞧得无比透彻。
这场冷战维持到冬至二月里妘皇后生辰才结束。
妘皇后生辰在即，镂氏老早便令人早早做了准备，又差人将蜀锦绸缎分发出去。
“这是祖母送来的？”
楚宴窝在塌上目光掠过来人漆盘里的绸缎。
婆子笑弯了眉眼道，“可不是，这可是老夫人亲自差遣奴才送过来的，让大小姐为进宫做足准备。连着其她三位小姐，老夫人十足差人送去了。”
也是。
镂氏好不容易进宫，岂会轻易放弃这机会？
为了家族荣耀，但凡这些孙女能入了皇子青眼也是无上尊荣。
打发掉婆子离开，楚宴柔捏额头让人将绸缎收入库房。
西南战事已经交锋，楚宴虽早知结局，但这会儿提着心难以安放。
“小姐可是在担心公子？方才捷报已经传进宫里去了，据说这次连殷世子也参入其中，不仅击杀了蛮夷数十万人，还驱逐蛮夷夺回了太原。”碧落眼尖挑着话引楚宴笑。
“殷世子？”楚宴皱眉。
碧落笑道，“殷世子是靖北王独子，因先皇在世时靖北王骁勇善战，功勋盖世，先皇便封了靖北王为异姓王。”
难怪……
楚宴末约想起殷荀这个人，脑海里勾勒出轮廓。
不过殷荀自幼与晋王关系匪浅，又岂会与自己兄长挂上勾？
上辈子她被羞辱惨死时，殷荀还活得风生水起。
倒是晋王……
晋王出生就身子孱弱，不仅身患腿疾，还被太医断定活不过二十五岁。
但最后的结局却是战死边疆，勾结他国，受万人践踏唾骂。
尸首被抬回盛京时已经成了一瘫烂肉，容貌早发腐长蛆。
卫皇见此悲痛欲绝，以国丧之礼将其厚葬在皇陵，为此民心大动。
还真别说，这对父子的手段如出一辙的狠绝毒辣。
卫皇明知卫煜双腿残疾，还派遣卫煜去往边关，这其中意图不言而喻。
先皇共有九位皇子，除去卫煜这位幼子，其余皇子先死后疯的已经寥寥无几。
若说狠辣，这位卫皇较之卫凌寒还真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宴困乏才睡下，这头东暖阁里楚萱拉着楚盈央求挑选明日进宫穿戴的衣裳。
直到选定完，楚盈这才往寻芳院去探望苏氏。
但在这后宅里，苏氏再得宠也始终是妾，涉及入宫这等大事苏氏压根没资格露脸。
楚宴起辰后装扮完就往寿安院去。
才迈进房门，就看镂氏盛妆坐在主位上与矮红几案旁身穿莹白色绸缎的女子说笑。
“长姐。”
女子立马起身朝楚宴欠身。
楚嫣儿身姿娇巧，一张泛红的脸蛋罩在兔毛镶宝蓝色玉石盘扣的围脖里，身上又披了海棠色斗篷，愈发突显体弱美人之风。
这身装扮虽算不上惊艳，却也是令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