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激情后，是漫长而悠久的空虚。
哪怕这激情的时间持续了许久，也难能避免。
一次又一次地，刘颖反复索取着；她不知厌倦的压榨着许佳精力，却总能从最后的存货中，不停翻找出新的部分。就像是想要通过复仇来宣泄灵魂中一切的愤怒情绪般，她毫不节制，完全依欲望与情绪行事，哪怕已做到眼前渐渐发黑……也绝不肯宽恕丝毫。
……
最后，许佳好似一台被拆卸了的机器，所有零件散落一地，再难捡拾。
他大口呼吸着，想从这闷热潮湿的房间中汲取氧气；眼前依旧黑蒙蒙地，脑子烂软在脑壳里，瞳孔也只知随视线的移转而搜寻天花板上的光斑纹路——本以为会确实死在此瞬。可是，虽说这感觉很微弱，但许佳依旧活着……
活着就意味着人生还会继续。
刘颖伏在他身上，半梦半醒。女人的手依旧紧握着他的手，十指相缠，也仍保有着熟悉的温度——只握着她，一切便好似都回到了此地。这儿仿佛不再陌生，还像是回到了他原本想要祝福一切的那些个瞬间——“亲爱的，你还在吗？”
“嗯……”
“刘颖？”他不知自己为何要问。
这样愚蠢的问题，只像在证明自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是你么？你在吗？”
“……我在。”
“你真的还在吗？”他又问。
“我当然在。”女人侧脸躺着，嘴唇轻吻上许佳的锁骨。
她缓缓开眼，细长的睫毛，轻缓拨弄着男人的心神。
“你能一直在这儿吗？”
“我会的。”（刘颖）
“为了我？”
“为了，你……”（刘颖）
她的身体是温暖的。
她一切都是温暖的。仅是在这儿，只是看到她，更只是让时间在这个瞬间停滞——许佳就已经足够幸福了。
“你真的会永远永远和我在一起吗？”他问：“永远都是？”
“这话应该我问。”刘颖抬眼看他。
她凑在许佳耳畔，低声轻语：
“你还会赶走我么？”
“你还会怀疑我么？”
“你还会骂我、还会讨厌我、还会欺负我么？”
“我爱你。”许佳却只是说，“吾爱。”
他道：“我爱你，我发誓这次一定会用我的一切爱你。”
“不管你是什么，无论你是谁——我都爱你。我们永远也不分开了。”
他愈加、愈加地握紧了刘颖的手。
他使手指与女人的手指交缠着，把身心织成了一片又细又密的绒布——他不知自己是否爱她。但倘若这种不愿她退后，不想她伤心，更绝不允许她再次消失的感情并非出自纯粹的自私——那么，许佳便敢认定这是自己所能给予、所欲强求的一切的心意。
***
他带她看了蔡安娜，更对她讲了自己与蔡安娜之间发生过的事。
娓娓道来时，许佳已做好了要被刘颖扇巴掌或咒骂，甚至于一刀两断的准备。可是，女人却仅是在听他说——她将两手压在身前，隔着玻璃墙站直身体，静静凝望着那个被封闭在医护室中的女性。看那里时，她一言不发，唯有眼角稍有一分轻薄地上挑。
刘颖扬高脸，却紧抿着嘴唇。
过会儿，才慢悠悠闭上眼睛。
许佳才刚说完，还想解释，却冷不丁见刘颖已转身离去。
“！”
他开口欲言，却不知怎就被里面的女人察觉。但听得一声“啊——”的叫嚷，蔡安娜立时慢悠悠晃着身子，挪步向此处走来：
“宁安！”
她叫着：“宁安、宁安你别走！再陪陪我，让我看看你！”
“……”许佳握紧了拳头，倒不答话。只狠狠地瞪了在那边砰砰乱拍着玻璃墙的蔡安娜一眼。一会儿，就不忍地移开了视线……（我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如此懊恼着，他便快步折出去，赶忙去追已愤然离去的刘颖。
而在他身后，仍始终听得到蔡安娜的分外焦虑的呼喊。可许佳却不愿理她——刘颖回来了，他只知道刘颖回来了！
这就是一切了。
对他来说，她才是自己的全部。
相比起她。蔡安娜？一个疯子。他才懒得理那种疯子！
“我说，你听我解释……”
他在后面边跑边嚷，刘颖却走得更快了。
不过，按说她本该走得更远，许佳却只追了几步就赶上了。想来，她一定曾停下脚步等待过吧？
“……”（刘颖）
“颖儿？颖儿……”许佳追赶上前，一把拉住了刘颖的小手。
“……”女人止步，却不肯回头。
她似是很倔强地将脸低下，也不讲话；见她如此，许佳着了急，忙用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词句，试图解释自己前段时间会犯错的原因，以及如今的悔意。可他说得越急，刘颖便越不开心。终于，在忍受了一段时间后，她猛地甩开了许佳的手。
“你闭嘴！”
刘颖厉声叫着，竟突然扭回头来怒视向男友：
“我不关心！”
她吼道：“你和那疯子的事，我不想听！我再也不想和你牵扯上任何关系了，反正你也有新欢！既然是这样，那你以后就跟她好好过吧！”
“我……”
“我现在和你没关系了。”刘颖愤恨地一甩胳膊，她阔步离开：“再没任何关系了！”
“可是我——！”许佳追了两步，再次拽住刘颖的手。却遭她重新扇开：
“放手！”
她瞪着许佳，眼中却尽是泪光。再别过身，慢慢后退：“你别这样……”
她声调哽咽：
“你得……对她负责。对吧？反正我现在全明白了。你当时之所以要赶我走，不顾我死活的赶我走，你就是为了那个婊子！你都是为了她！”
“不！我不是的！”
许佳心痛欲裂。
他匆忙叫道：“我这全部都能献给你！我——！我……”
他酸着脸，泪水也在眼眶里打着滚儿。
“我以为你是间谍。”
他说：“我刚才说过了，我过去也说过的——我、我那时气糊涂了，我以为你对咱们国家不利。我本来以为，你想要窃取机密，你对我的爱都是假的……可是、可是我！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样想，我不知道。我错了，对不起。真的，亲爱的我…可是，我……”
“没什么好可是的！”
刘颖狠狠地勾低嘴角，她狠厉地转回身去，再次离去，只留下许佳独自一个，站在原地，终于成了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
“别走。”
许佳很虚弱地说：“求求你，别走……”
“别只剩下，我……”
但走出一段距离后，刘颖却越来越慢，直至终于止住了步子，弯腰压膝，本已压抑住的哭腔也近乎溃堤。
“我恨你！”
她撕心裂肺地哽咽着：“你是混蛋！臭男人。你这个坏东西。我不该中了你的邪！我真该就那么被你赶出去后，直接死在风雪里！我真不该不要脸走回来的，我真不该让你再这么继续折磨我！你……我恨你——！！”
“我……”
许佳空洞的瞳孔中闪起一丝希望的微光，他茫然荡向刘颖。
离近了，才虚弱地探出手去：
“我知道的。”
“这些，我都知道的。可是我……”
他很小声地说：
“可是，我仍爱着你。”
“比所有人都爱，或许这世上有人比我更爱你，或许你会认为和我在一起是个错误。但是，至少对我来说，已经再没有什么，是能和这一切相比的了。”
他慢慢地慢下脚步，终于，也失声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真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可以的话…要是真的可以的话，你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在乎，哪怕死在你手下我都心甘。我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只想和你，也只想能和你在一起。我全不知道……嘶，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明明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久，可对我来说……”
他啜泣着：“再不可能爱上别的什么了。”
“我爱你啊！”
“真的。真的……”
他两腿酸痛，终于跪下，再更进一步地瘫软侧坐在了金属地板上。他仍要说话，却已被一个温暖的人影顶在身前，脸沉沉地埋在她的身上，每一次地呼吸，都仿佛能感受到她甜美的温度……
“是啊……我也不想啊。”
终于，她拥紧了许佳。
……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
“爱上一个人，我又有什么办法呢？”